我和言生似乎已經習慣彼此這樣的存在。
現實世界的紛紛擾擾依舊圍繞著我,那些無形的傷害也在持續,只是相比從前,夢境已經成了我清凈的歸屬。
「夢境」
我遠遠的看到言生坐在那里,手架在膝蓋上,看向遠處的方向。
不知為何,他一直不愛說話,安靜時倒顯得有些憂郁。
我輕輕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言生,我來了。”
他微微抬頭,目光掃過我,什么都沒說。
隨著時光的推進,我們的距離漸漸縮小,對我來說,他早就不是威脅的存在。習慣他的沉默后,甚至覺得這樣安靜的氛圍也不錯。
我嘆了口氣,雙手往后撐,抬頭看向我夢境的上方。
頭頂的光線柔和得剛剛好,像被人精心調試過。
我閉上雙眼,漫不經心。
“今天,好像···特別舒服。”
這只是我的自言自語著,卻能感受到他清晰的動作和投向我的目光。
「是嗎···還行。」
他的語氣聽著像是心情不錯,只是我們的對話也就到此為止了。
大多的時候,他總是連多余的表情都不屑展露,像是一個機器人。
溫和的光,就像是在將我體內的力氣慢慢抽走,接連幾天,都是如此,我就那樣毫無意識地睡著。有時,我也覺得古怪,就如同的我的心中也有什么在隨之消散,但我也不愿再去阻止,任由自己浸泡在這片久違的平靜之中。
只是我奢求的,都被無一例外地奪走。
我知道余清悅是故意的。她們都是。
現實總是冰冷的,被她們哄鬧到臺前的那一刻,我尷尬到抬不起頭,臉上還得掛著小丑一般的傻笑。
就在昨天,學校公布了新一年的演講比賽。我也曾參與過,她是知道的。
余清悅知道,知道我有足夠大膽的想法,有寫出出色演講稿的能力,但她也知道,我是最害怕站在聚光燈下,眾人面前,接受她們的目光。
我在喧鬧的人群中看向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樣的表情,只知道她是得意的,她的計劃又成功了。我想起高一時,她站在同樣的位置,對著同樣站在講臺上的我,鼓著掌。那時的她說,她說我只要有勇氣什么都會做得好,她說她會幫我,她說,我擔心的問題都只會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
“大家都知道,你最合適了嘛,對不對!。”
她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惡意,那是一句與過去完全重合的話語,但如今的語氣卻像針扎進了我的心。
大家的起哄,老師的眼神,沉默的我。
宿舍中的我,拿著捏皺了的演講稿反復重復,我想,今天必須要找余清談清楚。
她推門進來。
我的心在一瞬間下沉,就像是有人捏緊了我的喉嚨,
“余清悅,我想跟你聊聊···“深呼吸,站在在原地扣著手,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在鏡子前斜瞄了我一眼,攤開手中的精華液往臉上涂,“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聊的吧。”
“可是···”
“林澄,我說了,我們之間,真的沒什么可聊的了。”
她轉身對著我,面無表情,我張了張嘴,看到她的眼神,我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勇氣了,她其實也知道吧,我從不敢反駁她。
拿著稿紙,推開宿舍門,連我自己都忘記,自己到底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怎樣的神色從這里出去,又是怎樣小心翼翼地回來。
緊張得一夜未眠,我不明白也想不清,事情到底是從哪里開始不對的,她們的話語,余清悅的表情,從前夢境中出現的猩紅色墻壁隱隱約約,直到早上的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我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態糟透了。
時間不會因為的懼怕而拖延。
下午的陽光刺眼,讓我覺得身上灼燒般的疼。舞臺的燈光那么耀眼,我感受到手中的話筒在顫抖,心跳在加速。
我的無聲讓臺下一片喧嘩,老師們有些收不住場,帶著責怪的目光朝我襲來,我已經看不清,耳邊傳來嘲笑聲,那些聲音漸漸變大,我想起她們冰冷的眼神,整個會場都變得格外喧鬧,我想要開口講話,卻發不出聲音。
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昨夜在操場上吹得冷風讓我的頭痛越來越強烈。
稀薄的空氣中只剩下我無聲的祈禱——
“請帶我走吧,讓我離開這里···。”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腿發軟得厲害。
“我好想···”
話筒掉落爆發出巨大的噪音,一片浸染鮮紅的羽毛輕飄飄落在舞臺中央。
「林澄···」
“這又是誰的聲音?”
「林澄···」
睜眼的瞬間我就看見了言生的眼睛,這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表情的臉,這么深邃的眼睛,和我昨晚看到的夜空一樣。
“你來了啊···”
我解脫般的笑了,下一秒便失去了一切意識。
「夢境」
「醒了?」
他看著我,聲音一如既往,之前那幅擔憂的神情仿佛幻想。
“我···現在在哪里?”
我想支撐起手抬頭看,卻被言生壓回。
「別動。」
他扶著我的頭直到觸碰到他大腿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截止到剛才清醒的那一秒,我竟然一直枕著他的腿,而此時的言生正幫我擦掉臉上的淚痕。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還在思慮該怎么開口和他說話,言生卻意外地先開口了。
「昨天,你沒來。」
“因為···演講的事嘛,我沒睡著。”
這一問一答不知為何顯得我有些心虛。
「我知道」
「只是有點擔心」
他的表情很嚴肅,語氣輕描淡寫。
“啊哈哈,謝謝你啊。”
我看著夢境的上方,只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像是···
毫無預兆的坍塌突然在預感的下一瞬間開始了。
我看著那塊碎石直沖著我的臉砸下,言生立刻收緊雙腿,攔腰將我抱起,身體往后靠,等那塊石塊砸下,卻不想又有碎石滾落,這次我和言生都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閃,碎石擦過小腿,砸落下的碎片深深插進我的血肉之中,獻血滲出,但疼痛還未完全傳達,言生已經拉著我起身。
沒有猶豫,我們只能往前跑。
碎石還在掉落,呼嘯從耳邊劃過,直到無路可走我們才被迫停下,坍塌好似也結束了,我的夢境只剩下一片廢墟。
我們大口地喘著氣,他的視線停留在我劃破的腿上。
言生頭似乎被碎片扎破了,頭發耳后都流著血。
我伸出手,想去撿掉落在他頭發上的碎片,但他卻突然伸手攔住了我,將我往身后拉。我只是一愣,看到他目光警惕地盯著前方。
可疑的迷霧在遠處悄然蔓延,厚重得像能吞噬一切。
我們都沒有說話,只覺得危險的黑暗肆意地將我們包圍。
只聽迷霧中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語調卻又極其溫柔。
“歡迎你們,來到零界時空!”
迷霧漸漸散去,他的身影浮現出來,銀白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下。
“這里是改變命運的起點。”
”我是這里的管理者,也是你的引領者,代號為0···”
我看到他的一頭銀白長發閃著微弱的光,與發色相應的銀質懷表被別在左側腰間。等云霧散去,我才終于看清了他的臉,他的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身上的氣息讓人無法靠近。
0看到我,逐漸向我靠近,我有些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只見他伸出一只戴著皮質手套的手。
“別害怕,跟我走吧。“他的語氣輕柔卻不容置疑。
我像是被灌醉了,盯著他的雙眼,腳步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正當我邁出一步,言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不會的。」
言生的聲音低沉夾雜一絲壓抑的怒意,將我整個人攔在身后。
0的目光掃向言生,帶著幾分冷漠和譏諷,他低笑一聲,嗓音比剛才更冷了一些,“你又是她的誰呢?。”
我有些搞不清現在的狀況,可言生已經在拉著我的手腕往回走了。
突然的一股力量,我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被向后拉扯,言生的手自然而然地被放開,反應過來,他已經從我的身后牢牢控制住我的肩膀。
如同換了個人一般,他伸手將碎發別在耳后,接著迅速靠近我的耳畔,誘導的聲音對著我說,
“難道,你還想回去嗎?”
我迅速的轉頭,看到他含著笑意的目光。
“你不想親手改變它嗎?”
“我···我可以嗎?”
“只要成為神靈的話···怎么樣都可以。”
“成為···神?”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別信他!」
言生出聲制止了我們的談話。冷靜又疏離的聲音讓我的意識清醒了一瞬。
我看到0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言生,一股危險的氣息即刻傳來,讓我有些害怕,但言生完全沒有懼怕的意思。他向我一步一走來。
而我的耳邊,他再一次開口了,這一次,只有我能聽見。
“步入神靈的領域,掌控一切,改變一切,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心頭微微顫動。我知道,我猶豫了,他的話如同火焰一般點燃我心中的渴望。即使我并不相信自己會成為神啊鬼什么的,只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想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了。
0伸出手,等待著我的答案。
「林澄!」
言生此刻已經來到我的身旁。
「我會救你的。」加強的語氣中帶著懇求的迫切,「所以···」
我的后背一涼,那種毫不掩飾的危險氣息瞬間擦過我的身體,他像是被激怒一般,飛速出現在言生的身后,帶著手套的手生生掐住了言生的喉嚨。
“言生!”
我焦急地喊著,懷表的聲響,指針的轉動,而0看向我的眼神依舊帶著笑意
“你的答案是···”
言生掙扎著,喊不出我的名字。
我不知所措,看向痛苦著的言生,深吸一口氣。
“我···我需要做什么?”抬起頭,直視著他。他滿意的笑了笑,放開了他,隨即便丟掉了那副手套,“我會為你說明的。”
我有些遲疑,轉頭望了望言生,他帶著恨意的眼神看向走在前方的他,隨后,牽起我的手腕,慢慢地向前走。
「我陪你。」
我的腳步在向前,只覺夢境正一點一點遠去,或許一切都在悄然改變,血液,碎片,憂傷都逐漸消逝在無聲的黑暗中。
至少現在,該對過去的一些說再見了吧,我猜···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