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掀起的氣浪將梧桐枝干削成利刃，顧清歡翻身滾進暗河時，肩胛骨正撞上展云驍的斷刀。渾濁水流裹著人皮燈籠擦過面頰，那些繪著玉娘面容的絹帛突然活過來似的，纏住她腳踝往河底拖拽。

“阿驍！“顧清歡嗆著血沫抓住巖縫，腕間銀鐲突然泛起幽藍冷光。渾濁的水流中，展云驍心口滲出的黑血凝成絲線，正與河底某處遙相呼應。她屏息下潛，發現暗河石壁上竟嵌著半幅青銅羅盤——正是春桃荷包暗格里缺失的那塊！

水底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顧清歡將羅盤嵌入凹槽的剎那，整條暗河突然倒流。她撞進水晶筑成的祭壇，九根纏著鐵鏈的青銅柱上，每道凹槽都流淌著靛藍色血液。最中央的冰棺里，玉娘尸身雙手交疊，指間纏繞的合歡結正與梧桐樹洞里的婚書系帶同源。

“原來春桃是守墓人...“顧清歡撫過冰棺邊緣的北疆密文，指尖突然刺痛。一滴血珠墜入冰層，棺中玉娘的容顏竟開始剝落，露出下方蘇嬤嬤布滿蠱蟲的臉！那些蠕動的黑蟲突然暴起，順著血跡鉆入她腕間傷口。

祭壇四角的青銅燈驟然點亮，火光中浮現出二十年前的獵宮之變。顧清歡看見先帝將襁褓遞給蒙面女子，那女子耳后的朱砂痣正與展云驍胎記位置重疊。畫面突然扭曲，懷親王撕開衣襟露出狼族刺青，將匕首刺入玉娘心口——

“小心！“展云驍染血的手掌突然扣住她肩頭。他半邊身子爬滿尸蠶，左手卻死死攥著從懷親王腰間扯下的玉墜。顧清歡這才發現，那刻著祭司符文的玉墜內側，竟拓印著金水橋鐵箱的鎖孔紋路！

祭壇突然劇烈震顫。展云驍腕間的黑線已經蔓延到脖頸，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狼首刺青：“快用銀簪...剜出蠱王...“顧清歡的簪尖抵住他鎖骨時，冰棺突然炸裂。玉娘的尸身化作飛灰，其中飄落的半幅血書正與婚書夾層的密信拼成完整詔書！

“原來我們才是祭品...“展云驍咳著靛藍色血沫，突然將顧清歡推向祭壇邊緣。他心口鉆出的金蠶蠱王撲向懷親王，卻在觸及玉墜的瞬間爆成毒霧。顧清歡在混亂中抓住青銅鑰匙，插入冰棺底部的鎖孔——

地底傳來萬馬奔騰之聲。暗河水流突然凝結成冰，每一道波紋都映出不同時空的殘影。顧清歡看見承乾宮大火中，蘇嬤嬤將雙生子分別塞進暗道；看見春桃在慎刑司用并蒂蓮手帕包裹毒藥；最后定格在展云驍三歲時，被欽天監正使割開發辮取血的場景。

“阿姐...快看...“展云驍的斷刀突然指向祭壇穹頂。水晶折射的光斑在巖壁拼出北疆地圖，狼首山東麓的位置正在滲血。顧清歡扯下半幅燃燒的帷幔拋向血漬，火焰竟勾勒出展家軍旗的圖騰——正是她襁褓上被火燒毀的紋樣！

懷親王的狂笑自頭頂傳來：“玉娘的血脈果然能喚醒祭壇！“他揮劍斬斷鐵鏈，九根青銅柱開始緩緩下沉。顧清歡突然發現每根柱面都刻著生辰八字，其中兩柱的日期正對應她與展云驍被撿回宮的日子。

“當年換走的不是皇子...“展云驍突然暴起，染毒的刀刃刺入懷親王后心，“而是整個大梁的國運！“他腕間爆開的金蠶蠱盡數鉆入仇敵體內，懷親王在慘叫中化作白骨，腰間玉墜墜地碎裂，露出里面封存的半枚玉璽。

地宮崩塌的轟鳴聲中，顧清歡拖著展云驍跌進暗河支流。湍急水流將他們沖向東麓山崖時，她看見血色煙云中浮現千軍萬馬——那些戰馬眼眶里跳動的，正是尸蠶背上的展家軍徽！

湍急水流將顧清歡重重拍在青黑礁石上，腰間的青銅鑰匙突然泛起血色紋路。她回頭去拽展云驍的衣帶，卻發現暗河支流竟在此處分作七道，每條岔流的浪尖都浮著盞人皮燈籠。最右側的燈芯里跳動著蘇嬤嬤梳著雙丫髻時的面容，那眉心一點朱砂正與展云驍胎記同色。

“第七盞...“展云驍嗆著血沫睜開眼，瞳孔中的琥珀色正褪成灰白。顧清歡揮簪割斷纏腳水草，拽著他撲向暗流時，懷親王的白骨突然暴起，指骨間半枚玉璽與冰棺所得嚴絲合縫。玉璽合并的剎那，整條暗河突然靜止，懸浮的水珠映出二十年前冷宮月夜——蘇嬤嬤遞給蒙面人的襁褓里，嬰孩耳后朱砂痣化作展云驍面容，蒙面人腰間玄鐵令牌赫然刻著賢王府徽記。

血色漩渦倒轉間，青銅祭壇九根巨柱映入眼簾。繃直的鐵鏈末端拴著水晶棺槨，兩具少年尸骸的銀鎖拼成顧清歡的長命鎖。展云驍的斷刀突然鳴顫著指向東南角祭臺，染血展家軍旗插滿大梁疆域圖，狼首山雕成的中空山體里，嬰孩頭骨天靈蓋烙著玉娘蓮花印。

銀簪劃過祭臺暗格，腐臭襁褓里的《罪己詔》露出“承乾被換作藥人“的血污字跡，缺角的玉璽印鑒在穹頂碎石墜落時泛出幽光。顧清歡被推進暗道前瞥見三百展家死士虛影——他們鎧甲下竟是蠕動的尸蠶！展云驍腕間爆開的靛藍血液潑灑地圖，狼首山裂開的暗門里尸蠶退潮般瑟縮，顧清歡拽他起身時，指尖觸到他后頸凸起的硬物。

傾斜甬道的巖壁滲出遇銀即燃的液體，幽綠火光映出七步一嵌的春桃浮雕。展云驍咳出的黑血凝成指向承乾宮密道的路線圖，“雙生子不可同現“的警告被前方金鐵聲打斷。賢王府老管家撕下面皮露出蘇嬤嬤蠱蟲遍布的臉，缺失的尾指戴著欽天監正使的翡翠扳指——內側暗刻的金水橋建造日期正是獵宮之變前三日。

翻轉的甬道將眾人拋向深淵，漂浮的青銅箱刻著祭壇柱上的生辰。展云驍瞳孔徹底琥珀化時，某口箱縫里半截焦黑并蒂蓮絹帕刺痛顧清歡的眼。七根炸裂的水晶柱里，歷任欽天監正使尸骸的口中滾落展云驍幼時的帶血玉扣，暗河支流卻已裹著他們沖進尸蠶盤踞的溶洞。

洞頂藤蔓間萬千幽綠光點隨展云驍心口狼首刺青滲血而退散，石壁抓痕里最新那道展家軍暗號“東麓有詐“尚帶血漬。暗湖漂浮的尸骸突然齊齊轉頭，額間蓮花印在銀簪反光中指引東方。對岸巖壁滲血匯聚的北疆地圖上，狼首山東麓滲出的黑水正與懷親王玉墜符文呼應。

沸騰的暗湖掀起尸骸嚎叫，鉆出的尸蠶匯成黑色洪流奔向東麓。顧清歡扯開的衣襟下，心口蓮花胎記滲血化作玉娘虛影，熒光里三萬展家軍尸骨列陣山谷——他們眼眶里燃燒的尸蠶軍徽，正與顧清歡襁褓灰燼殘紋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