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一道女聲,來人逆光而來,在若荷看來仿若天神。
“尚小姐,尚小姐,求你勸勸小姐吧!奴婢服侍大小姐三個多月了,真的不是故意要扯斷大小姐的頭發的呀!尚小姐,求您救救奴婢......”
尚留卿看著地上爬過來的人,剛邁進房門的腳步又收了回來,門外的采桑會意,當即進去把若荷拖到了一邊,尚留卿這才走了進去。
“你不是去了棠言芳的暖香塢,還來韶華庭做什么?”棠明玨冷冷的掃了尚留卿一眼,不溫不火道。
“我行李都拿到這兒來了,而且采桑也在這兒,我還能去哪兒?”尚留卿繞到棠明玨身邊,俯身看著她,道,“還是說,玨兒姐姐不想我來這兒?”
“哼,你去哪兒和我有什么關系!”棠明玨冷哼一聲,將身子扭到一邊不去看尚留卿。
“好好好,我去哪兒都和玨兒姐姐沒關系,畢竟,玨兒姐姐都拿韶華庭當自己的畫眉閣了,我個做妹妹的能有什么辦法呢?”尚留卿拿眼覷著棠明玨,一半委屈一半哀怨道,“我大老遠地從重州跑到京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外祖母家,結果還是要風餐露宿,連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好姐姐也要趕我,我這趟京城還不如不來呢!”
棠明玨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一樣,回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瞅著她,一邊打量一邊道:“你少跟我在這兒哭,誰知道你一路過來得了多少稀罕玩意兒,你一路上就能閑著?就你,也閑的住?而且我哪里就要趕你走了,我不過是一早接到姑姑書信知道你要來,又怕你這么大個韶華庭只一個采桑收拾不過來,這才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再者,我來你韶華庭住幾天又怎么了?難道你就在我畫眉閣少住了?少住了幾日你說,回頭讓你補上!”
尚留卿笑著去拉棠明玨的手,晃了晃,樂道:“玨兒姐姐你可算跟我說話了,我還以為這幾年不見,玨兒姐姐也要跟我生疏了呢!”
棠明玨一巴掌把尚留卿的爪子拍開,余怒未消,道:“你還好意思說,你一出來就給棠言芳拉走了,我要說也得先把你人給逮住呀!”
尚留卿撓著后腦勺“嘿嘿”笑了笑,扭頭又去拉棠明玨的手,撒嬌道:“這倒是我的錯了。好姐姐,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你就真真狠心不帶我出去玩一玩?”
“京城規矩多得很,可沒你在重州好玩。”棠明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頭微微蹙起,似在為難。
“那就不在城里,我們去郊外!”尚留卿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棠明玨說道。
經尚留卿一提,棠明玨眼底掠起一抹亮色,道:“郊外倒是有不少好去處,你聽說過楓葉無垠環錦城么?往年這時候正是賞秋觀葉的時候,約上三兩知己好友環坐在紅葉翩飛的樹下,無論是喝茶品茗還是跑馬投壺都不失為一種雅興。”
“還有這等好事?!以前怎么沒聽姐姐提前過?”尚留卿詫異道,她還以為自己這個姐姐成日就是窩在“畫眉閣”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
棠明玨微微嗔道:“以前你幾時在立冬之前來過?還怪我。”
尚留卿笑了笑,繼而又有些憂心道:“既然都是姐姐的知己好友,那我去了豈不掃人興?萬一給人趕出來了可就要叫人笑話了。”
“哪里就能把你趕出來了。”棠明玨在尚留卿額上輕輕敲了一下,嘆息道,“說是知己好友,這幾年也是入仕的入仕嫁人的嫁人,昔年一起同游的人倒是少了。你若不提,我只怕還想不起來,你既然提了,我又怎么會讓你被人趕出來?只是這天色也晚了,現在去邀難免落人口舌,你要真有興致,明日我補張貼子請你入社,到時候也好教你認認人。”
尚留卿高興得直拍手,樂道:“好呀好呀!那明天呢?明天去哪兒玩?”
“......”棠明玨沒好氣地覷了她一眼,嗔道:“這么興奮,難不成你有想去的地方故意在這兒誆我?”
尚留卿趴在棠明玨膝蓋上,嘻嘻笑道:“姐姐這么聰明,當然知道我閑不住啦!”
棠明玨伸出手指按在她的額頭上:“你呀!要出去自是不難,只是總也要得了大夫人允準才方便。”
“這有何難?還不是去跟大夫人說一聲的事!你婢女呢?”尚留卿話音一落,門外的采桑便拎著若荷走了進來。
“你回去好好跟大夫人說說清楚,明日你們大小姐要和表小姐出門踏青,多派兩個腿腳方便的護衛跟著,莫要跟丟了。大小姐自有我護著。”尚留卿拍著胸脯保證。
“這是什么話!我這么大個人還用得著你保護?”棠明玨瞪大眼睛嗔她。
“怎么就用不著了?我們海棠仙子可不得有個護花使者貼身護著?!”尚留卿眨巴眨巴眼睛與她鬧。
聽尚留卿交代完,采桑又把若荷拎出韶華庭,看著若荷往大夫人的正房去了才轉身往另一處。大夫人的房門口隔著一張繡了喜鵲枝頭春意鬧的四扇屏風,里頭站著兩個手腳麻利的婆子,稍小的一個仔仔細細地幫大夫人拆解頭上的朱釵,稍長的一個腰邊系著掌家鑰匙,將若荷引到門口向大夫人回稟韶華庭的事。
稍后不久,掌家的婆子出來交代,若荷一一應下再回到韶華庭說給棠明玨:“三日后太子府宴會,太子妃給棠府下了帖子,請了棠家姑娘小姐。大小姐若是去不了,就只能便宜了堂小姐……”若荷看著棠明玨臉色愈發陰沉,一雙眼睛不住地往尚留卿身上瞟。
棠府二老爺膝下一女一子,這位堂小姐便是二老爺那位侍妾曲姨娘帶進來的棠明珠,論姿容樣貌與棠明玨不分上下,論身份說出去也是尚書府養在老太君身邊的正經小姐。
“我好像還沒見過這位堂小姐?”尚留卿捏著棠明玨的頭發絲去戳她的臉蛋。
“她又不常來,平日里不是在曲姨娘那兒就是在老夫人的院子,你哪里見得到?”棠明玨心煩意亂地去拍尚留卿的手,嘆息道,“我這幾日可不能陪你玩了,太子妃的宴會少不得要人上去表演助興,棠明珠除了身嬌體軟,琴棋書畫樣樣不通,要是弄砸了,丟的還是我們棠家的臉面。”
“那太子妃呢?表演助興有樂師還不夠嗎?”尚留卿跟著棠明玨走到窗邊調試琴弦,撐著腦袋問。
“太子妃出身左家,與我也算是表姊妹,左家舅舅驍勇善戰,連帶著那幾個表兄弟都是行伍將軍,就這么一個女兒還嫁進了太子府。上次秋獵我見她站在齊皇后身邊連個幫著說話的人也沒有,她的宴會我若是不去,怕是更加有人看不起她。”
“那太子呢?”尚留卿在重州時聽阿娘說過,大宸的儲君定然是十分開明仁善的人,而且“夫妻同體,太子不該幫著太子妃嗎?”
“太子哪有閑工夫管她。”棠明玨已經調好了琴,七根琴弦在琴面上繃得緊緊的,尚留卿伸出手指想摸一下都被棠明玨拍了回來,“當心割了手。”
“我只聽說刀割手的,怎么這弦比刀還利?”
“你手指頭勾斷了我的弦,我就讓你試試這琴弦有多利。”
尚留卿抱著手指頭連連搖頭,委屈巴巴道:“你不陪我出去玩就算了,你還要割我的手,這是哪里的話?”
“你少跟我裝可憐,我不陪你你就不玩了?只怕比我陪著你還自在些。”棠明玨一眼戳穿她的小伎倆,哄得尚留卿又來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