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君奕被小廝引著來到“楓廬”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我還以為你躲閑跑到哪里去了,原來藏在這兒!”
搖著扇子坐在房頂上的棠月琪看到尚君奕過來也是吃了一驚,跳下來站在尚君奕面前,詫異道:“大夫人沒讓你去子嬰的梓桐苑?”
這下輪到尚君奕疑惑了,問道:“這話怎么說?梓桐苑的風水好一些?”
棠月琪看著尚君奕上下打量了一圈,一合扇子打發了引路的小廝,道:“進來說吧,外面人多眼雜。”
楓廬因為廬中種了一棵楓樹而得名,楓葉落時滿地紅霜,兩人便拿了幾個墊子臨窗坐在楓樹下面,棠月璃拎著鋤頭要挖楓樹下的酒藏,被尚君奕出聲攔住:“今日不喝酒,明日還有要緊事,酒先藏著。我這里有聞墨齋的新茶,勞子和兄將就些?”棠月璃應了一聲,扔下鋤頭又找出茶盅茶盞等一應茶具,又備了一紅泥小爐,讓小廝拿了兩盤點心過來。
茶葉還沒煮開便散出一股清甜,棠月琪聞著直覺怪異,像哪家孩子的糖丸掉在了茶盅里,因而問道:“聞墨齋的新茶,這是姑姑做的?”聞墨齋是尚家創立的義學,棠夫人除了在義學教導學生,平時一大樂事便是跟附近的采茶女學著做茶,棠月琪在聞墨齋求學的那段時間棠夫人就在聞墨齋種了兩棵茶樹,每日照顧得比照顧親兒子還要上心。
“你想得好,這是留卿做的,一聽說我要來京城就顛顛地把聞墨齋的新芽擇了下來,整個聞墨齋的人都在旁邊盯著生怕出亂子?!鄙芯鹊馈澳赣H原來也想上京來看看,又放心不下書齋,便耽擱了?!?/p>
棠月琪心里有了底,眼睛從茶湯上移開,拎著鋤頭把酒壇子挖出來,道:“姑姑不來是好事。那云狐公主一進城,王孫公子各自為政,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也就是表面上風平浪靜。現在整個瑞京都在傳:那云狐公主是晟妃轉世,又要鬧一場腥風血雨。還不如待在聞墨齋舒坦?!庇窒肫鹇勀S尚家先生向來淡泊名利,昔年陛下登基,身居高位的尚先生隱退回重州老宅置辦了聞墨齋,棠月琪因而又問“尚家姑父不問朝事已久,你來瑞京他可知道?”
“我來瑞京不過是走親訪友,父親知道與否又當如何?我倒還想問你呢,工部的事怎么又不做了?還有誰比你更精通霖州水利?”尚君奕打趣道,“難不成是大夫人給你相看了好人家的姑娘?你也想醉臥美人懷了?”
“你可別提了,大夫人哪是給我相看,分明是在給子嬰探底?!碧脑络鞔蟮箍嗨L募覂蓚€公子本就到了適婚的年紀,自左家獨女嫁進了太子府后,左家夫人隨軍出征當起了甩手掌柜,從左家出來的棠家大夫人就成了炙手可熱的新貴,無論是太子府的宴會,太子妃出席的宮宴,還是哪個王府的宴請都要帶上棠明玨去走動走動,這些宴會上說起誰家的姑娘哪家的小姐就少不得要提一提哪家的公子誰家的少爺,單是棠月琪在府的這幾日就被大夫人帶著把瑞京的高門拜訪了一遍?!澳闶遣恢滥切┐珠|中的小姐眼睛長了多高,我算是想明白了,與其去那些高門貴女眼皮底下受冷眼,還不如去跟太子爭一爭云狐公主的青眼,就算沒有本事也賺個膽識嘛!”
“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不過是一個送來和親的孤女,京城的公子王孫又不是沒見過。最多也就是越王和太子互相爭執一下吵兩句嘴,再說了,太子府還有皇帝賜婚下來的太子妃呢,能掀起多大的浪?”尚君奕樂道。畢竟是越王領兵出征平定了云狐才來的和親,若是越王也看上了倒也無可厚非,無非是博紅顏一笑的風流韻事罷了。
“我就說你是個木頭你還不信?!碧脑络骱掼F不成鋼。
云狐王只有云狐公主這一個女兒,據說是云狐王后所出,剛一出生就沒了生母,云狐王雖處處留情卻沒有再立王后。云狐王把這個女兒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大宸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云狐公主一說相中了領兵的將軍,云狐王便將王城拱手相讓,只有一個條件:便是讓他的女兒嫁給越王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后。越王行事謹慎,心知這事不是他能拿主意的,只聲讓云狐王寫封降書送出城交由宸國皇帝,云狐公主卻是個急性子,跟著投降的使臣一起出了城,當天晚上就溜進了越王的營帳。等宸國皇帝的圣旨到達軍營時圣旨上寫的卻是許諾云狐公主為太子側妃。
尚君奕聽棠月琪講得眉飛色舞,不動聲色攪弄著茶盅里的茶湯?!叭糁皇侨绱?,也沒有這許多事,偏偏這云狐公主不是個省油的。”
云狐公主入京隨越王面圣當天就被太子一眼相中,著了魔似的要帶云狐公主回府,兩人竟當著陛下的面起了爭執,被陛下趕回各自府邸閉門思過,這云狐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讓陛下將她留在了偏殿,還改名為“胡陽宮”。
太子幾次上書都音訊全無,還不知道是被兩位丞相按下了,還是被御史臺留用了。
“如此說來,這云狐公主還真有些本事了!”一道聲音清脆道,“不僅引得兩位大權在握的皇子為她爭風吃醋,就連陛下也成了裙下之臣。”
“那是自然!”棠月琪應了一聲忽然覺得不太對勁,鼻尖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正是自己藏了多年的“扶風醉”,抬眼一看楓樹旁的鋤頭早扔到一邊,樹下新翻出的的泥土控訴著強取豪奪的惡人行徑。反觀自己身邊的酒壇子分毫未動。
“尚留卿!你這不問自取的毛病幾時能改?!”棠月琪抬手就要去抓,尚留卿旋身一躲反從楓樹另一邊跳到了棠月琪剛剛坐的位置上,尚未開封的酒壇從尚留卿腳下飛出剛好被棠月琪抱個滿懷。尚留卿猶自咯咯笑道:“只有今日這一壇才算不虛此行,有勞子和兄招待!”
棠月琪啐了一聲罵她“附庸風雅假正經”拍開酒封與尚留卿相碰,兩個二話不說半壇酒下了肚才問起尚留卿“從哪過來的?急急慌慌連點聲音也沒有,言卿連茶都煮好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尚留卿搖頭晃腦滿嘴“不可說不可說”一邊將手伸到尚君奕面前去拿盤子里的點心,拿第二塊時被尚君奕瞪了一眼又把手縮了回來,棠月琪招呼小廝又拿了兩盤點心上來,問她“晚飯吃的什么?”
尚留卿搖頭“不可說”
棠月琪心里知道棠言芳和棠明玨不對付,便也不再多問,只問她“來京路上遇著什么事?”“都見了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怎么遲了那許多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