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勾慢悠悠地繞著張大頭踱步,皮鞋底碾過地上散落的搪瓷缸,發出刺耳的“咯吱”聲。他突然俯身,用燃燒的煙頭幾乎貼到張大頭臉上:“圓?說得輕巧!現在外頭傳得有鼻子有眼,說你和那女知青在辦公室搞腐化,還扯出什么‘權色交易’,你打算怎么堵上這些人的嘴?”
張大頭劇烈咳嗽著躲避煙霧,喉結上下滾動:“我、我可以說她勾引我!她為了回城指標,主動……”
“蠢貨!”黃勾狠狠將煙頭摁在張大頭手背,焦糊味瞬間彌漫開來,“這種說辭誰信?她一個下鄉知青,無權無勢,倒打一耙的話,矛頭只會全指向你!”
他抓起地上的記錄本狠狠砸在張大頭腦袋上,“我看你是酒喝多了,把腦子泡成漿糊了!”
張大頭疼得悶哼一聲,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那、那主任您說怎么辦?我全聽您的!”
黃勾突然沉默,掏出鐵皮煙盒又抽出一根煙,打火機“咔嗒”聲響在死寂的審訊室格外清晰。他深吸一口,煙霧在頭頂盤旋成扭曲的形狀:“你對外就說,那晚你們在加班整理‘反革命’材料,結果被人下了迷藥。”他瞇起眼睛,鏡片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至于那個女知青……”
“我懂!”張大頭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讓她咬定是有人陷害,要是敢亂說,就……”
“就什么?”黃勾突然掐住張大頭的脖子,拇指深深陷進他的皮肉,“你以為她會乖乖聽話?她要是咬死你強奸怎么辦?”
張大頭臉色漲成豬肝色,雙手被拷著無法掙扎,只能拼命蹬腿:“不會的!我、我給她……給她好處!她想要回城,我……”
“好處?”黃勾松開手,張大頭癱在椅子上劇烈喘息。黃勾冷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張泛黃的照片甩在他臉上,照片上赫然是張大頭摟著方青青的親密模樣,“這玩意兒要是落到調查組手里,你覺得還有活路?”
張大頭盯著照片瞳孔驟縮,聲音都變了調:“您、您從哪弄來的?”
“不該問的別問。”黃勾俯身撿起照片,小心翼翼塞進內袋,“現在你只有一條路——把所有臟水潑到‘階級敵人’身上。要是有半句差錯……”他突然扯開領口,露出胸口猙獰的刀疤,“當年敢和我搶地盤的混混,現在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張大頭渾身篩糠似的顫抖,下巴上的肥肉跟著亂晃:“我、我明白!保證咬死是敵人破壞!”他突然想起什么,急切道,“那、那方青青那邊?”
黃勾走到門前,手搭在門把上停頓片刻:“她要是識相,就給她辦個回城指標。要是不識相……”他陰笑著轉頭,“你知道該怎么做。”鐵門轟然打開,刺目的光線涌進來,將張大頭扭曲的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詭異模樣。
深夜的拘留所靜得瘆人,只有遠處傳來零星的犬吠聲。張大頭攥著鑰匙的手心里全是汗,打開方青青所在牢房的鐵門時,鑰匙竟在鎖孔里打滑了兩次。
“方、方知青……”張大頭閃身進房,反手關上門,后背抵著門板喘粗氣。月光從狹小的氣窗斜射進來,在方青青蒼白的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她蜷縮在墻角的草堆里,手腕還留著麻繩勒出的紅痕。
方青青猛地抬頭,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花:“張隊長,你是來救我的?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有人陷害我們!”
“閉嘴!”張大頭沖過去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吼道,“不想死就別嚷嚷!”他松開手時,方青青嘴角被指甲刮出一道血痕,“現在聽好,明天提審時,就說咱倆是在加班整理反革命材料,被階級敵人下了迷藥!”
方青青渾身發抖,聲音帶著哭腔:“可、可這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重要?”張大頭揪住她的衣領,下巴上的肥肉跟著亂顫,“黃主任說了,你要是敢亂說話,回城指標是別想了,命都保不住!”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你要知道我們倆個人睡了,就是搞破鞋,是要發配農場的…”
方青青瞳孔驟縮,猛地掙扎起來:“你威脅我!”
“這是為咱們好!”張大頭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條拍在她手上,“這是證詞模板,今晚背熟!只要你配合,我保證送你回城,還能給你200塊。”
他突然頓住,聲音變得陰森,“但要是敢耍花樣……”他抬手比了個割喉的動作,月光照在他肥厚的手掌上,泛著青白的光。
方青青攥著紙條的手不住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鐵窗外的月亮像塊被啃缺的麥餅,將清冷的光漏進氣窗,在方青青腳邊的草堆上撒了把碎銀。她盯著張大頭腰間來回晃動的鑰匙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串銅鑰匙今早還別在黃主任的腰上,此刻卻隨著張大頭的喘息聲,發出細碎的碰撞響。
“我不回城。“方青青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線,軟塌塌地墜在牢房里。她蜷縮的脊背微微發顫,卻故意讓鬢角的碎發遮住眼睛,不讓對方看見眼底翻涌的精光。
張大頭正在往搪瓷缸里倒涼水的手頓住,水面上漂著的茶葉打了個轉。他扭頭望著墻角的影子,三角眼里閃過不耐:“你腦子進水了?“搪瓷缸磕在桌上發出悶響,“多少人給老子塞錢票,就為換個回城名額,你倒好——“
“回了城,我娘會把我賣去換彩禮。“方青青打斷他,指尖絞著草堆里的麥秸,“去年她收了王瘸子倆百塊,就想把我往火坑推......“
她突然抬頭,臉上還掛著沒擦干凈的淚漬,“在村里至少能種地,能吃飽飯......“
張大頭盯著她手腕上的紅痕,突然想起今早黃主任說的話:“那妮子要是想留在村里,隨她去,省得在縣城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