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眼看天已經暗了下來。

章小慧在一片割收過的麥秸稈邊匆匆的走過。

今年的章小慧七歲，他是老章家第二個女兒。其母章杜氏已經生了三個女兒了，可惜大女兒前年得白喉，兩天的功夫就沒了，可惜了個好樣貌。

章小慧在家被喚作二姐兒，她還有一個妹妹。章小金三歲。章小茹的父親章老爺是地方上一個小財主，也是窮山僻壤的。有幾畝地幾個長工就可以成為小地主了。

章杜氏閨名鵑鵑，真是人如其名，生得杜鵑搖曳一般。是村子里有名的美人，可惜就是命太苦。連生了三個女兒，這章老爺今年三十多歲了，一心想要個兒子，可是自己的老婆是個繡花枕頭，只會生丫頭。

今天午后，他有又和鵑鵑吵了起來。一氣之下，他拎氣一把土槍就氣沖沖的走了出去。三十年代的農村，這個時候已經是家家閉戶的時間，這里的土匪猖獗得很。

鵑鵑就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安分守己。相夫教女，可憐她十七歲嫁給了章老爺，因為那個小模樣。

開始婚姻還是美滿，可是，自從有了三個女兒，章老爺就不待見她了。

“你咋子就不能生個兒子，都是母的！”

大女兒雖然不是兒子但是也是她的心尖尖。三歲上一病沒了，章老漢都沒怎么安慰她。唯一欣慰的這個章家二丫頭天生極為大膽，生性活潑。小小年紀就是有點話癆，鄰里都叫章二姐。

剛才杜鵑實在不放心，就讓二姐出去找找他爹。他拿了槍出去不會做什么吧？會不會賭氣自盡？

二姐嘛，雖然只有七歲，但是她也很放心，這丫頭一向爽利聰明，尤其是膽大包天！

天已經黑了，凍得瑟瑟發抖的小慧還沒有找的爹爹，心中也不免急了。平時幾個熟識的人家都去了，也都說沒有見人。

她無意間走到一個水塘邊，看看四下無人。急忙托下了繡鞋。她才不想裹腳呢！娘就是三寸金蓮，最近給她也裹上了。這可是耽誤她出去玩。

在水塘邊，她看見水面已經微微結冰了。但是，自己的腳可真痛啊！她用一手使勁的撕扯開娘給她縫得的密密實實的裹腳布。一圈一圈的打開了它，她把燥熱的腳放在冰冷的池水中，她不要裹腳。裹了腳的女人都走不動了，她還想踢毽子呢。

冰冷的池水凍得她一激靈。這么冷的天，身子弱一點的，回去還不得生病。可是，小慧不怕。她的身子一向強健。她知道回家一定又要被娘罵一痛，娘說，裹小腳將來能嫁秀才，大腳的女兒嫁莊家漢。她才不管什么將來，現在高興就行。她一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

這裹腳是最后要把大腳指踩在腳底下的，還要讓腳上的肉都爛掉。足足要裹好幾年呢！這可不是耽誤了她到處去跑，而且這腳是真的痛啊！

池水雖然冰冷，可是卻也緩解了她裹了一天的痛腳。然后，她迅速的穿起鞋襪，唉！爹到哪里去了呢？娘讓她出去找，娘還要在家照顧三相公，三相公可不是男孩，是她的三妹。今年三歲。

因為她父親一直想有個男孩繼承香火。而且這個三女兒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越長越像鵑鵑。可比二姐兒漂亮多了。沒有兒子，就把小女兒當兒子養。這小金從小喜歡吃燒雞，章老爺就每天買一只，給她掛在窗戶上。家里的幾個長工，也叫三姑娘為三相公。

這三相公可是個大家閨秀的性格，人不禁長得美而且非常嫻靜。雖然只有三歲，可是卻是總人眼里的標準的小家碧玉。

其實，二姐兒也是級為疼啊這個小妹的，雖然爹爹一向不喜歡她，從來不讓她吃燒雞。但是她也不厭恨，她就是喜歡在外邊撒野。

娘，你看你是小腳出門也不方便吧，今后你要是再給我裹，我就拆，怎么也不能耽誤了我玩。二姐把鞋襪穿上，明天還裹，我還拆。

爹到哪里去？穿上鞋子的二姐兒小慧還得繼續去找，她不想讓娘擔心。這二姐兒年齡雖小，行事卻像個大人似的，極為潑辣。她在村子里轉了好幾圈。終于在趙寡婦的屋子旁遇見了爹。

“爹，你去那里干嘛？娘讓我來找你的。你快回家吧！”小女孩抓住了爹的衣襟。

“放手，你這個賠錢貨，你自己回去，老子還有事！”章老爺急忙擺脫了她，神色有些慌章。這個鵑鵑也是大家的女兒，家勢還是不錯的，父親是個有名的老中醫。他也不太敢得罪了。只是，這個鵑鵑肚子也太不爭氣了，自己現在還沒有討小，也是攝于她的家勢。

“爹，你不能走。娘說你還拿了槍出來，娘讓我來找你，讓你趕緊回去，爹你就回去吧！還有那你來趙寡婦家干什么？”小小的二姐兒雖然只有七歲，已經初通人事。她隱隱的有些不安起來。

“老子要去哪里要你管，你趕快給我回家。要不然明天不讓你去私塾了。”

村子里有個私塾，一般有點錢的家庭都送男孩去讀書。可是這個二姐兒天生的就喜歡讀書，她央求了爹好幾次爹才答應的。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喜歡讀書，她就想去人多的地方玩，學堂里有好多孩子，女孩子就她一個。但是，她跟那些男孩子就能成為好哥們，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就低人一等。男人能做的事情我將來也能做……

二姐還是不甘心，“爹，娘其實很擔心你的，你放心娘一定會懷弟弟的，爹你不要去找那個趙寡婦吧，娘還不到三十歲，肯定能生的。”二姐兒這孩子已經過早成熟了。

章老爺聽了這話立刻瞪了二姐兒一眼，“你娘？她已經生了三個丫頭片子了，趙寡婦怎么了？趙寡婦有四個兒子！女人肚子不爭氣，就是不爭氣，去去去，回去敢跟你娘說，我剝了你的皮！死丫頭！”說著章老爺提溜這手里的土槍，哼著小調走遠了。

還好，娘還擔心爹會想不開，現在看來他開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