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夜過去，又是雙目呆滯，兩眼空空。

林壑瑤恍然想到什么，取出一面鏡子，無力地照了起來。

哪片妖獸林里的黛目青鸞跑出來了。

她輕輕扒拉了下自己的黑眼圈，只道這是汲取仙術的代價。

玉符在她邁下三樓時被收起，轉而多了她的令牌。

持令牌可以使用一月煉丹室，據她觀察，有些同門會為了省貢獻在煉丹室里待上一月，實在恐怖。

對她來說，一則靈力不夠反復開爐，二則超長時間對著丹爐，只怕會思緒遲滯。

每日開一爐是不錯的頻率。

玄機峰·煉丹室中。

與上次一模一樣的流程，她再次嘗試煉制聚靈丹。

五天之內，最好把手上的聚靈丹材料花完，趁熱打鐵加深印象。

“咳咳……什么東西。”林壑瑤趕忙向丹爐中看去，青黑色的煙霧徐徐升起，頓時心中大呼不妙。

不用接著往下煉了，她關停了地火，現在開爐查看更有利于找出元兇。

“這……”她碰著玉盒中的“丹藥”，良久不語。

這哪是丹藥，連個丹型都沒有，更像是一小塊爛泥。

她捻起一小撮放在鼻尖下細嗅，廢渣散發出濃重的苦氣，隱隱還有些酸澀。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她將玉盒蓋好收起，回想剛才煉丹時的種種。

處理靈植、控制地火、添加材料，全都是按照她的記憶和書上所說進行的。

林壑瑤輕嘆口氣，卻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來。也罷，左右今天還沒花多少靈力，她盤膝坐下，準備開第二爐。

然而……

“欸！欸——”林壑瑤大驚失色，丹爐沸騰嗡鳴不止，儼然一副要失控的模樣！

別炸別炸別炸，她咬牙立起兩面水盾，心中恐懼非常，卻撐著硬是沒離去。

但愿炸不死她，她一邊逼迫自己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丹爐，一邊暗自祈禱。

不行！丹爐發出的動靜越來越大，必須立刻停止。

林壑瑤可惜地關停地火，不僅丹沒煉成，后續變化也沒看到。

奇了怪了，今天這是怎么回事。

還是說，這才是丹師入門的正常起手嗎？昨日成丹只是巧合？

她再次將廢丹收起，這次連爛泥都不算，充其量只是一堆殘渣。

至少她收獲了兩種不同廢丹情況的停止時機，林壑瑤苦中作樂地想。

是的，兩種，兩次廢丹的時機是不同的。

一次位于崖上秋加入之后，另一次位于結印之前。

備受關注的結印反而沒來得及出錯，林壑瑤低頭沉思，這兩次應該不是丹師入門的最常見失誤。

她收起手中的《九品煉丹師》，轉而拿出自己買過的另一枚玉簡，《煉丹入門》。

崖上秋藥力剛猛，又是兩次失誤前最后的變數，她一下就懷疑到了這種靈植上，但她的每一步都是嚴格按照《九品煉丹師》上執行的。

“靈植處理的注意事項？”或許會有收獲。

半晌，林壑瑤目瞪口呆地望著玉簡。

摘下葉片的時候要小心液體飛濺到莖部？

一丁點比牛毛還細的汁液而已，竟然會毀了整爐丹嗎？林壑瑤是不信的，但她自己的煉丹術也只是剛剛入門，又該信誰呢？

還有這條，根據根須數目的不同，處理的順序和方向也不同？手法上也有細微區別。

玉簡列舉的事宜數不勝數，她從中揪出幾條可疑事項，揪著揪著，卻發現每一條都更加可疑。

林壑瑤想了想，姑且先把這些細節記下，待明日按照玉簡所說再煉一次，若是成了，自然能證明玉簡說得在理。

第二日。

“……”爐中升起裊裊青煙，林壑瑤屏息凝神，不敢吸入一點。

她煉的是丹，不是香。

難道她要在絕命毒師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待清理完丹爐，她只得到了一盒濕潤的藥渣。

林壑瑤再次捻起輕嗅，有區別。

隱約細微的酸澀之氣不見了，只剩下苦氣。

這次她特別注意了汁液的濺射問題，處理起來慢了一些，不僅動作輕柔，甚至還特地用冰片隔絕了莖部，防止意外發生。

然而還是在結印之前失敗了。

這一次失敗的時機，位于前兩次失敗之間。

林壑瑤一手拿《煉丹入門》，一手握筆在紙上戳戳點點。

廢丹顯現的時機跟很多因素有關，有可能是一個問題導致的直接失敗，也可能是多處失誤疊加后才終于顯現。

最棘手的情況莫過于，丹早已煉廢，卻延遲許久才露出端倪，令總結失敗原因的難度直線飆升。

“至少酸澀之氣不見了，阻絕飛濺的汁液應當真的有用。”玉簡上的說法勉強算被驗證，林壑瑤開始總結新的原因。

然而，任她把《煉丹入門》反復看了個遍，也沒發現其它問題。

……

第三天。

林壑瑤緊張地盯著丹爐，經過前兩日的失敗，今日她分外小心，煉丹過程也被拖得分外漫長。

即便如此，她還是相信這一爐能成。

結印了！林壑瑤眼神一亮，這次有戲。隨即她不敢大意，全神貫注地控制著靈力。

半炷香后。

丹香逸散得滿室都是，林壑瑤尷尬地摸摸鼻尖，想來品相比第一次成丹還差。

“一……咦？”居然還有七顆？

看來煉丹還是給她面子的，沒有太打擊她，雖然丹藥里的雜質比上次還多，但成丹率保持不變。

她將成丹與廢丹收起，只待回洞府細細研究，或許是冰火不相容，又或許洞府環境更為清幽，她隱約覺得在丹室里靈力和神識運轉稍慢。

林壑瑤無奈攤手，沒辦法，誰叫她是煉丹菜姐們，一絲一毫的影響她都得錙銖必較。

洞府內，酉時。

“又煉丹了？”試題被杜若交至林壑瑤手中，她好奇問道。

林壑瑤不解：“怎么看出來的？”自從那日被提醒后，她每次走出丹房都會反復使用祛塵術。

杜若神秘一笑：“你的神識在表示抗議，術法、修行應該難不住你。”只能是煉丹了。

有這么明顯嗎？林壑瑤一怔，摸上自己臉頰。

說起神識疲憊，她平常修行都是些大量消耗神思的事，譬如藏書閣閱覽、嘗試創制功法、學習煉丹、修習術法。

“師姐有何高招？”林壑瑤虛心求教。

若是能尋來方法拯救一下她的神識，將對她修行產生很大助益。

“喏。”杜若將手中的試題交還給她。

林壑瑤渾然不察，仍將它當做普通的試題審核。

“唉，師妹啊師妹，”杜若見她不上道，搖頭嘆息，“你再仔細瞧瞧這試題？”

試題……靈植……

渾渾噩噩的腦袋忽然間神思清明，“啊！師姐你是說靈植？高明啊。”林壑瑤向她一抱拳，佩服道，“我卻是忘了，靈植，不止有煉丹，還有千百種用途。”

目光落在試題上的一味“清心蓮”上，林壑瑤如醍醐灌頂。

杜若繼續囑咐道：“靈植，在成為煉丹材料之前，就已經被開發出了無數用途，是最初的煉丹師們基于這種種用途，才天馬行空般開辟出了煉丹一道。”

是她沉思于煉丹，當局者迷了：“多謝師姐提點。”

酉時過，子時前。

得益于杜若提點，她已經想好了解決方法，林壑瑤排著隊在玄機峰任務廳等候，時不時踮腳張望前方的情形。

像這樣親身交任務，她還是第一回。

周圍都是煉丹師，是有效信息的密集點。

“喲，徐師妹，好巧，這次煉了什么丹？”

“九品愈靈丹罷了，”后方的女子擺擺手，“成丹率不怎么樣。”

愈靈丹？林壑瑤打起精神，認真聽這兩人的對話，這是她計劃內要在近期煉制的丹藥。

雖說對方應該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些煉制心得，但能聽來一耳朵普通信息也不錯。

“愈靈丹在九品丹藥里也算難度中等的了，尤其是梳理仰天竹靈脈，師妹不必自謙。”

女修聽了“仰天竹靈脈”幾個字，神情一噎：“你知道我是怎么差點把丹煉廢的嗎？”

現在知道了。輪到林壑瑤交任務，她不再旁聽，而是取出兩瓶聚靈丹和令牌，擺在了面前的長桌上。

管事粗略掃過一眼丹藥：“可是師姐自己煉制的？”

“正是。”

“這瓶雜質甚多，”管事伸手一指她第二次煉成的丹藥，“只能給你七十貢獻。”

“至于這瓶嘛……一百貢獻好了。”

這么多？林壑瑤詫異地看向令牌上閃爍的靈光，她記得上次有弟子煉了雜質甚多的解毒丹，只得了五十貢獻。

隨即明白過來，應當是數量占了優勢：“多謝管事。”

出了任務廳，林壑瑤有些激動地握緊玉牌，這是她用煉丹賺到的第一桶金，早在她來之前，就已想好了這筆貢獻的用處。

按照印象中的路線一路走到靈植園，此處環境清幽，靈氣濃郁，甫一入內就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紙，對竹屋內的同門說道：“你好，麻煩清心蓮蓮瓣，星斑葉，紫玄針各兩份，仰天竹，黑精蛇蛻……五份，羊脂英七份。”

林壑瑤微微一笑，真是奇怪的配方呢，這次絕對不會像在青云坊市一樣，被人認出她的煉制目標。

雖然她不是有意模糊的。

“師姐，給。”竹屋內的人很快為她取來了材料。

剛賺來的財富瞬間消失，還貼進了一點講課得到的貢獻，小林老師面色不改，只是微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僵硬。

煉丹哪有不破財的，強撐罷了，她如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