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清晨交卷
清晨的校園,如同披著一層朦朧的輕紗,還籠罩在一片尚未被朝陽徹底驅散的、柔和的薄霧之中。教學樓的窗欞,被初升的太陽小心翼翼地勾勒出模糊而溫暖的光暈,光線如同試探的觸手,悄然潛入略顯空寂的教室,照亮了空氣中無數懸浮、舞動的微塵。
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進,臉上還帶著隔夜殘留的睡意,卻又混合著清晨特有的、嶄新的朝氣。書包被隨手甩上冰冷的課桌,發出沉悶的聲響。低低的交談聲、拖沓的腳步聲、偶爾的呵欠聲,如同溪流匯聚,交織、融合,譜成一曲獨屬于那個純真又躁動的九十年代校園的、略帶松散卻充滿生機的序曲。
就在這時,彥宸邁著一種與周遭行色匆匆截然不同的、近乎悠閑的輕松散漫步子,“踱”了進來。他目標明確,徑直走到張甯的座位旁。
他從那只看起來半舊不新的書包里,相當寶貝地、甚至帶著點儀式感地掏出一份被折疊得四四方方的題卷,如同獻寶般遞到她面前。嘴角掛著一絲慵懶中難掩得意的、痞痞的笑:
“喏,張甯,你的卷子。”
“昨晚上,我可是拼了這條老命,才勉強趕出來的?!?/p>
他那副樣子,與其說是在規規矩矩地交作業,不如說更像是在展示一件剛剛完工的、頗費了些心血和功夫的、值得炫耀的手工藝品。說完,他還順勢將手插回了校服褲兜,姿態閑適得像一只剛剛曬足了太陽、心滿意足的懶貓。
張甯緩緩從厚厚的書本中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如同不起漣漪的深潭,在他那張寫滿了“快夸我”的臉上不帶感情地掃了一圈。接過了那份沉甸甸的、凝聚著某人“老命”的卷子。
語氣,依舊是她慣有的低沉,卻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戲謔:
“是嗎?拼了老命?”
“那我倒要仔細瞧瞧,你這條‘老命’,究竟能換回幾分。”
話語輕描淡寫,卻像是在極其專業的、冷酷地掂量一件剛剛收購來的貨物的真實分量。
她隨即低下頭,不再看他。展開卷子,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掃過上面密密麻麻的答案。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皺起,然后又迅速舒展開來。拿起那支鮮紅的筆,開始在紙上快速勾畫,動作專注,高效,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教室漸漸安靜下來,早自習開始了。老師走上講臺,翻開課本,白色粉筆落在墨綠色黑板上,發出規律而單調的“沙沙”聲,如同催眠的低語。
張甯利用老師在黑板上推演公式的間隙,飛快地批改著彥宸的卷子。紅色的筆尖在白色的紙張上靈活地跳躍,如同舞者精準的腳步。偶爾,她會極其短暫地停頓一下,鼻腔里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近乎無聲的嘆息,仿佛是對那些匪夷所思、挑戰邏輯的錯誤,表示最深沉的、無聲的抗議。
片刻之后,她批改完畢。干脆利落地合上卷子。目光再次平靜地投向那個依然像根柱子一樣杵在桌旁的彥宸。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壓低了的聲音低聲道:
“83分?!?/p>
“還行?!?/p>
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播報今天的天氣預報。然而,那份極致的不動聲色本身,就是一種最微妙、也最令人玩味的評價。
彥宸的眼睛,瞬間“噌”地一下亮了起來!如同被瞬間點燃的燈泡!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巨大的驚喜,隨即又迅速帶上了點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調皮勁兒:
“83?!真的假的?!不是吧!”
“那可是我歷史最高分!沒有之一!”
“哎,我說張大學霸,你不得好好夸我兩句?鼓勵一下進步青年?”
他微微傾身,用胳膊肘隨意地靠在冰冷的桌沿上,笑容散漫,帶著點故意的、試探性的挑釁。像一只好奇心爆棚、試探著伸出爪子去撥弄沉睡猛獸的小貓,等著看她會如何反應。
張甯嘴角極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幾乎看不見的、轉瞬即逝的弧度。目光在他那張寫滿了期待與得意的臉上不緊不慢地轉了一圈。語氣依舊平靜無波,調侃的意味卻清晰了幾分:
“夸你?”
“就這剛過及格線邊緣的分數,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臉皮夠厚的。”
“問你呢,最后那道十分的大題,直接留了片觸目驚心的空白。怎么?是不是做到那里,你那寶貴的‘老命’就提前耗盡,腦子徹底轉不動了?”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仿佛在分享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帶著嘲諷意味的秘密:
“那題,其實不算難。你要是連這種程度的題都拿不下來,我都嚴重懷疑,你昨天晚上到底是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還是在夢里晃蕩了一宿,壓根就沒醒過來?!?/p>
她的話語,像包裹在最柔軟的絲絨里的、最尖銳的細針。輕輕地、精準地刺了他一下,又迅速收回。帶著點恰到好處的、不至于讓他惱羞成怒的逗弄。
彥宸臉上的笑容,極其短暫地僵了一瞬。隨即又迅速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他抬手,習慣性地撓了撓后腦勺,語氣散漫,卻透著點狡黠的、近乎無賴的幽默:
“嘿,天地良心!那題我是真不會做!”
“總不能為了湊分數,瞎寫一通來糊弄您張大學委吧?那我多沒誠意啊?!?/p>
“我這人,優點不多,但講究一個‘誠實’!童叟無欺!”
他懶洋洋地聳了聳肩,眼神里帶著一種“我就是這樣你能奈我何”的無辜笑意,用一種近乎無賴的坦誠,輕巧地化解了她的揶揄。
張甯眼神微閃,似乎對他的這番“誠實”論調感到有些意外,但語氣依舊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
“誠實?”
“那你這‘誠實’,還挺值錢的。連十分都不要了?!?/p>
“不會做題,還敢在我這兒擺譜?膽子不小?!?/p>
她的聲音依舊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不經意間,丟出了一記精準無比、帶著倒鉤的回旋鏢。
彥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語氣里帶上了點故作夸張的討饒:
“得得得!張大小姐!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哪兒敢跟您擺譜啊,這不是怕被您那張伶牙俐齒的嘴,說得連骨頭渣都不剩嘛!”
他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又帶上了點小小的、不甘示弱的反擊:
“不過說真的,83分,可以了!真的可以了!您老人家就別太吹毛求疵了,差不多得了啊。要求太高,容易嫁不出去!”
他的態度隨意,卻隱隱透出一種不容被完全否定的底氣。像只偷腥成功的小貓,在主人面前耀武揚威之后,又輕輕地、不痛不癢地撓了主人一下。
張甯沒再接他的話茬。
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懶得理你”。便低下頭,開始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筆記本。目光轉向窗外。
清晨的陽光已經徹底驅散了薄霧,變得明亮而耀眼。操場上開始有零星的學生在晨練,奔跑跳躍的身影充滿了活力。新的一天,帶著它固有的喧囂、挑戰和無限可能,已然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序幕。
第二部分:臨時請假
最后一堂自習課的鈴聲,如同疲憊旅程終于抵達的終點站,在沉悶壓抑的教室里有氣無力地響起。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倦怠,以及一種即將獲得解放的、壓抑不住的躁動。
大部分同學依舊低著頭,認命般地埋在堆積如山的書本或永遠也做不完的作業里。間或傳來幾聲被刻意壓抑的哈欠,和如同蚊蠅般細微的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教室門被推開。班主任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表情嚴肅地站在講臺上。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所有的雜音:
“全體注意!放學后都留一下!開個短會,商量一下下個月學校文化藝術節的初步方案。不會太久,大概半小時左右。”
話音落地,像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準確無誤地投入了原本就不甚平靜的水面,激起一片細碎的漣漪和低低的抱怨聲。
張甯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瞬間感到一陣極其輕微的眩暈,和一股強烈的、幾乎要沖破胸腔的煩躁!
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墻上那個老舊的掛鐘——指針不偏不倚地指向四點半。
腦子里那根一直緊繃著的、關于時間規劃的弦,幾乎要“啪”地一聲斷裂!
留堂半小時?!
這意味著,她給彥宸的補課,至少要推遲半小時才能開始!甚至,很可能因為時間不足而被迫縮水!
原本精確到分鐘的、嚴絲合縫的回家做飯計劃,瞬間被打亂得七零八落!
她緊緊蹙起眉頭,目光如同求救般投向窗外,試圖用窗外那片寧靜的、生機勃勃的綠意,來強行壓下心頭那如同驚濤駭浪般的波瀾。
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
每次都這么巧!恰好發生在她時間安排最緊張、最不容許任何意外的時候!她幾乎要開始懷疑,是不是老天爺在故意和她作對,存心考驗她的忍耐極限!
就在她內心翻江倒海、天人交戰之際——
身旁的彥宸,忽然轉過頭來。臉上掛著他那副招牌式的、有點欠揍的散漫笑容。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對她說:
“那個,張甯,跟你請個假啊?!?/p>
“今兒家里出了點天大的事兒!十萬火急!火燒眉毛那種!”
“我媽下了死命令,勒令我必須、立刻、馬上趕回去處理!不得有誤!”
“你看……”
他的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談論今天晚飯吃什么,仿佛那所謂的“天大的事”,不過是芝麻綠豆般不值一提的小麻煩。
他頓了頓,像是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補充道:
“所以呢,今天的補課……咱們就先…順延一下?改天再補?”
“你把今天的題卷給我就行,我帶回去自學成才!”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和試探。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反應,隨時準備調整策略。
張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
目光冷冷地、如同X光般掃過他那張看不出半分“十萬火急”樣子的臉。語氣低沉,帶著顯而易見的懷疑,和幾分刻意裝出來的兇狠:
“天大的事?”
“說來聽聽,我幫你參謀參謀。你家是發洪水了,還是房子塌了?需要我幫你打119嗎?”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揶揄,故意把事情往最夸張、最不可能的方向說,試圖戳破他那拙劣的謊言。
“還有,請假倒是請得挺麻利。補課說推就推,理由找得比誰都快?!?/p>
“你這臺階下得,比兔子跑得都快啊。我看奧運會短跑冠軍都得讓你三分?!?/p>
話語像帶著軟刺的鞭子,不輕不重地抽打了一下。表面看似嚴厲,卻并未真正動怒,反而帶著點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彥宸被她這番話噎了一下,但臉上絲毫不見半分慌亂,反而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抬手撓了撓頭,語氣里帶著點耍賴的幽默:
“嘿!我說張大班長,你可別咒我家啊!多不吉利!”
“再說了,我媽好不容易從外地旅游回來一趟,給我帶了那么多好吃的!我這當兒子的,不得趕緊回去盡孝,順便捧個場嘛?表示一下我的熱情歡迎??!”
“而且,以您老的實力,偶爾放我一天羊,難道地球就不轉了?世界就毀滅了?不會吧?”
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姿態放松,眼神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像只皮糙肉厚、根本不怕敲打的小貓,甚至反過來,不痛不癢地撓了她一下。
張甯眼神冷得像冰,但心里那份因為計劃被打亂而升起的、幾乎要爆炸的煩躁,卻因為他這番出人意料的插科打諢,以及這“放羊”帶來的、意料之外的空閑時間,而詭異地、不可思議地消散了大半。
她依舊板著臉,努力維持著冰山形象。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
“捧場?你這話說的,跟你是個什么了不起的大角兒似的。要不是知道你的底細,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邪?!?/p>
她頓了頓,不再追究他那漏洞百出的理由。干脆利落地從書包里抽出一張剛印好的、還散發著油墨味的題卷,“啪”地一聲,略顯粗暴地拍在他桌上。
“行了!看在你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份上,今天就給你放一天假!”
“卷子拿走!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成果!少一個字都不行!”
她的聲音依舊低沉,像是在下達最后的、不容置疑的通牒。
但心底深處,卻悄悄地、長長地松了口氣:太好了!謝天謝地!今天不用再擠壓時間趕場子了!可以按時回家做飯了!阿彌陀佛!
彥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卷子抓在手里,如同搶到了什么稀世珍寶。臉上立刻綻放出無比燦爛的、陽光般的笑容:
“得令!張大小姐果然明察秋毫,體恤下情!心慈手軟,菩薩心腸!”
他頓了頓,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語氣里滿是戲謔和得意:
“放心!保證完成任務!絕不辜負您的殷切期望!”
他的聲音輕松而自信,仿佛剛才那番討價還價、斗智斗勇,只是他們之間一種心照不宣的、獨特的交流方式。
張甯懶得再搭理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徑自低下頭,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自己的書包。目光再次望向窗外,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
夕陽的余暉,將窗欞的影子拉得老長,如同沉默的嘆息。微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帶走了教室里最后一絲喧囂和浮躁。
第三部分:真相大白
第二天,清晨。
陽光再次穿透薄薄的晨霧,如同慷慨的施舍,將溫暖與光明重新灑滿略顯陳舊的教室。
張甯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有條不紊地整理著書本和筆記。桌面上攤開的數學課本旁,散落著幾張寫滿了密密麻麻演算過程的草稿紙。她的指尖輕輕拂過光滑的書頁,目光平靜,但細看之下,眼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熬夜后的疲憊。
教室里漸漸恢復了白日的生機與喧鬧。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興致勃勃地分享著昨晚熱播的電視劇劇情,或是周末出游的計劃。空氣中流淌著那個時代特有的、簡單而鮮活的氣息。
就在這時,彥宸的身影,如同一個準時上演的節目,再次出現在教室門口。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標志性的、有點兒玩世不恭的散漫笑容。
他手里,居然還拎著一瓶冒著絲絲涼氣的、橘子味的玻璃瓶汽水!
他晃晃悠悠地踱到張甯面前,語氣輕快,帶著點顯而易見的炫耀味道:
“張甯!報告一下!昨天家里的‘天大的事’,圓滿搞定了!”
“你猜怎么著?”
張甯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在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和他手里那瓶顏色鮮艷的汽水之間,來回掃了個遍。手中的筆,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語氣低沉,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揶揄:
“搞定什么?”
“我看你是借機偷懶,玩得挺開心吧?!?/p>
“說吧,昨天那所謂的‘天大的事’,到底是什么驚天動地的玩意兒?讓我開開眼界。”
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戲謔,像是在等著看他如何把昨天的彌天大謊給圓回來。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勾起,藏著一抹準備看好戲的促狹。
彥宸咧嘴一笑,絲毫沒有被當場揭穿的窘迫和心虛。反而順手拉過旁邊空著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將那瓶冰涼的汽水,“砰”地一聲輕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語氣散漫中,帶著點理直氣壯的得意:
“嘿!還真被你猜對了一半!”
“我媽旅游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給我帶了一大——包!進口巧克力!還有各種我最愛吃的干果!什么夏威夷果開心果巴旦木!”
“你說!這搶先一步到手的進口好東西!我能不第一時間趕回去驗貨、并且堅定地捍衛我的所有權嗎?!萬一被我爸那個老古董,或者哪個不識趣跑來串門的親戚給分了!那我得多虧??!我不得心疼死?!”
他頓了頓,懶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理直氣壯地補充道:
“所以??!這對我來說!絕對是頭等大事!天大的事!半點都耽誤不得!”
張甯明顯愣住了。
目光定定地看著他,似乎在努力消化這個匪夷所思、荒謬絕倫的理由。
足足過了好幾秒鐘,她才緩緩放下手中的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如同一個被徹底打敗的裁判。語氣低沉,卻透著一種仿佛被外星人綁架后剛剛放回地球般的、夸張的震驚:
“巧克力……和……干果?”
“就……這個?!”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確認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彥宸!我昨天!還真以為你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需要我捐款捐物的大事!”
“結果……你就為了幾塊破巧克力和一把干果,連補課都敢放我鴿子?!”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腦子里裝的,到底是數學公式,還是……奶油杏仁?。浚』蛘呤乔煽肆︶u?!”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揶揄??桃夥糯罅怂碛傻幕奶菩浴Ec其說是在生氣,不如說,是徹底被他這種清奇到突破天際的腦回路,給徹底打敗了!整不會了!
彥宸卻“噗嗤”一聲,毫無形象地笑了出來。絲毫不覺得自己的理由有任何問題。他拿起桌上的汽水,“咕咚咕咚”豪邁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背隨意地抹了抹嘴。語氣輕松地、振振有詞地反擊道:
“嘿!零食怎么了?零食得罪你了?”
“民以食為天!沒聽說過嗎?好吃的東西,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是幸福感的直接來源!公式能帶來幸福感嗎?不能!公式只會帶來痛苦!無盡的痛苦!”
他頓了頓,眼神一閃,帶著點挑釁的笑意,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再說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不也在補課的時候,偷偷摸摸地看小說嗎?看得津津有味!”
“我翹個課回家吃點巧克力,補充一下能量,性質難道比你看與學習無關的閑書,更惡劣?更不可饒?。俊?/p>
他的聲音隨意,卻邏輯自洽。帶著一種就算歪理也能給你說直了的、獨特的痞氣。
張甯的眼神微微瞇起,像一只被惹惱了、隨時準備亮爪子的貓。但語氣依舊控制得很好,平靜中藏著更深層次的、幾乎要溢出來的調侃:
“哦?公式帶來痛苦?那你考試的時候打算怎么辦?在卷子上畫一塊巧克力,賄賂閱卷老師給你加分嗎?”
“我看你下次考試,卷子都不用寫了。直接在名字后面附上一塊最大最甜的巧克力,說不定還能得個‘甜蜜印象分’,直接保送清華北大呢?!?/p>
她頓了頓,目光冷冷地掃過他手里那瓶還在冒著涼氣的汽水瓶,聲音更冷了幾分:
“還有,別拿我看書,和你那點吃零食的破事相提并論。性質不一樣?!?/p>
“我那是利用碎片時間,進行知識拓展和精神升華。你那,純粹就是找借口偷懶?;瑵M足口腹之欲。性質能一樣嗎????”
她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像是在進行一場冷靜到極致的法庭辯論。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飛鏢,精準無比地射向他。帶著濃濃的、逗弄般的嘲諷。
彥宸被她這一連串如同機關槍掃射般的反擊,噎得一愣。放下汽水瓶,再次無奈地、使勁地撓了撓頭。語氣里,終于帶上了一絲“算你狠,我認栽”的幽默:
“行!行!行!算你狠!張大小姐!你這張嘴不去說相聲,真是屈才了!德云社都得給你讓個位置!”
“不過,你還真提醒我了!下次考試,我真帶塊巧克力去!萬一呢?萬一真能改善一下考場風水呢?說不定就超常發揮了呢?”
他聳了聳肩,臉上又恢復了那副無所謂的、嬉皮笑臉的笑容。
“反正!昨天布置的卷子,我可是按時完成了!一個字沒少!你總不能說我光吃沒干活吧?”
張甯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目光在他那張寫滿了“你能奈我何”的臉上停留片刻,最終化作一種懶得再與他進行這種無意義爭辯的深深疲憊。
她搖了搖頭,語氣低沉,帶著一絲被徹底打敗后的無語:
“努力?就你那83分,還空著一道十分大題的‘努力’?”
“我看你昨天的努力,大概三分用在做題上,剩下的七分,都貢獻給你那需要消化巧克力的胃和腸道了吧?!?/p>
她頓了頓,重新翻開面前的課本,不再看他,低聲嘟囔了一句,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最后的總結陳詞:
“算了。跟你多說一句,都感覺在拉低我自己的智商水平。簡直是對牛彈琴。”
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被他的無厘頭徹底整無語了的深深無奈。卻依舊保持著那份微妙的、掌控全局的從容淡定。
彥宸見她這副“沒脾氣”的樣子,反而笑得更得意了。仿佛贏得了一場重要的戰役。
他站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手上的灰(雖然他的手很干凈,并沒有灰)。語氣輕松地、單方面宣告自己的勝利:
“得嘞!我就當你這是詞窮了??!說不過我了吧!”
“那就先謝過您老人家昨天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大恩不言謝!”
“我去操場溜達溜達,消消食!活動活動筋骨!”
“您吶,就自個兒在這兒,慢慢消化您那些高深的公式和理論吧!”
說完,他轉身,邁著無比輕快的步子揚長而去。背影里充滿了少年人特有的、沒心沒肺的活力和囂張。
仿佛剛才那番唇槍舌劍的交鋒,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無傷大雅、甚至相當有趣的飯后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