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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青矜夢回少年時

第23章芳華初綻

周四的校園,已然徹底蛻變成一座被文化節狂潮徹底引爆、喧囂震天、熱浪滾滾的巨型熔爐!

青春,如同過剩的、無處安放的荷爾蒙,混合著鼎沸的人聲與躁動的音樂,將校園里的每一寸空氣都灼燒得滾燙、粘稠,幾乎要滴下汗來!操場上,五彩斑斕的旗幟迎風獵獵作響,如同節慶盛典那狂野而有力的脈搏;各個社團精心布置的攤位之間,人潮洶涌澎湃,摩肩接踵,笑語歡聲匯聚成一條奔騰不息、永無止境的河流;斷斷續續、從各個角落傳來的嘹亮歌聲與驟然爆發、又迅速被淹沒的掌聲此起彼伏,如同無數跳躍的音符,交織成一首盛大、熱烈、卻又略顯凌亂失序的青春狂想曲!

而那座靜靜矗立于校園喧囂一隅的大禮堂,古老的紅磚外墻上,早已被堅韌的、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藤蔓密密麻???地覆蓋。那層層疊疊的墨綠,如同歲月精心織就的、厚重而華麗的絨毯,使得這座建筑看上去像一位飽經滄桑、閱盡世事、卻始終不動聲色的智者。此刻,它正屏息凝神,仿佛也在默默積蓄著力量,靜靜等待著這場喧囂慶典中,那萬眾矚目的壓軸大戲——話劇社年度嘔心瀝血之作,《雷雨》的正式揭幕。

下午三點整。

時針,仿佛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宿命般的儀式感,精準無誤地指向了開演的最終刻度。

期待已久的觀眾,如同嗅到花蜜、感應到召喚的蜂群,嗡嗡議論著,臉上洋溢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與期待,潮水般涌入禮堂內部。那些老舊的、發出沉重呻吟的木質座椅,在人流持續不斷的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仿佛在訴說著它們漫長而疲憊的歷史??諝庵?,彌漫著一股復雜的、獨屬于公共聚集場所的氣息——陳年積攢的灰塵味、人體蒸騰出的汗水味,以及一種無形的、卻又無比真實的、隱約的期待感混合在一起,發酵、升騰。竊竊私語如同投入幽深靜水的小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細密的漣漪,最終匯聚成一種幾乎能聽到噼啪聲響的、興奮而焦灼的電流,在整個空間里無聲地流竄。

禮堂內部,燈光被刻意地、比彩排時更加顯著地壓低,營造出一種近乎神圣、卻又帶著幾分壓抑的昏暗氛圍??諝庵懈又惸昴玖咸赜械母稍餁庀ⅲc墻角處若有若無的、淡淡的霉變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某種獨屬于“老地方”的、令人莫名心安卻又帶著時光沉淀感的獨特味道。

厚重的、暗紅色的絲絨幕布,如同守衛著另一個世界的巨獸之口,緊緊地閉合著。它像一道神秘的、不可逾越的界碑,涇渭分明地隔開了眼前的現實,與那即將上演的、風雨飄搖、電閃雷鳴的另一個悲劇世界。

而后臺,那間依舊狹小逼仄、幾乎令人窒息的化妝間里,氣氛更是凝重如鉛,沉悶得仿佛連空氣都已停止流動。

張甯端坐于那面布滿指紋的鏡子前。

她的雙手,死死地、近乎痙攣地攥著身上旗袍裙擺的一角。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泛出一種令人心驚的慘白。

那襲墨綠色的旗袍,在后臺昏暗搖曳的燈光下,泛著一層幽魅而沉靜的、如同深潭古玉般的光澤。冰涼柔滑的絲綢緊緊地貼合著她的身形,無聲地勾勒出少女尚未完全長開、卻已顯現出驚人挺拔感的清瘦輪廓。她靜靜地坐在那里,宛如一株被遺忘在幽深湖畔、即將獨自面對狂風驟雨洗禮的、絕世獨立的墨色玉蘭。

精心梳理的發髻一絲不茍,嚴謹得近乎刻板。唯有幾縷被刻意留下的、仿佛不甘被束縛的鬢邊碎發,隨著她每一次極力想要壓抑、卻仍舊無法徹底平復的、急促而紊亂的呼吸,微微地、如同蝶翼般輕顫著。那細微的顫動,無端地為她平添了幾分獨屬于那個壓抑年代、獨屬于繁漪這個悲劇角色的、令人心碎的哀婉與凄楚。

今日的妝容,較之昨日彩排時,明顯清減了許多。刻意營造的濃艷被小心翼翼地褪去,轉而追求一種更加貼近角色復雜內心世界的、更具質感的真實——

眉形依舊被勾勒得細長微挑,卻淡如籠罩在遠山之巔的清晨薄霧,不動聲色地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清冷;眼角處,只用極淡極淡的胭脂,如同蜻蜓點水般輕輕掃過一抹微紅,那抹紅,仿佛不是為了增添絲毫嫵媚,而是為了竭力掩飾某種即將壓抑不住、破眶而出的、隱忍而銳利的鋒芒;唇瓣則被涂上了一層淺淡的、近似于豆沙色的朱砂,如同含苞待放、卻又帶著某種不祥預兆的睡蓮,于端莊嫻靜之中,悄然流露出一種微妙的、與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疏離與隔絕。

化妝老師最后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拿著粉撲,極其輕柔地在她光潔的額角按了按,試圖用輕快的語氣,來緩解這間小屋里幾乎要凝固成實體的緊張空氣:

“好了,張甯,別那么緊張。放輕松點?!薄敖裉爝@個妝正好,淡淡的,反而把你身上那種…那種繁漪骨子里的清冷和倔強,全都給襯出來了。氣質!氣質這東西,全在你身上了,別人想學都學不來!相信自己,你肯定沒問題的!”

她的聲音,像是在為一幅即將完成的、凝聚了心血的傳世畫作,落下最后那畫龍點睛的一筆。語氣里,帶著毋庸置疑的滿意、鼓勵,以及一種試圖注入力量的強心劑般的篤定。

張甯的目光,卻依舊如同被強力膠水黏住般,死死地膠著在鏡中那個既熟悉得讓她心安、又陌生得讓她恐懼的影像上。眼神的最深處,仿佛有無數細碎的、冰冷的寒星,正在急速地明滅閃爍,映照出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她聽見自己用一種低啞得近乎耳語、幾乎要被自己心跳聲淹沒的聲音,喃喃自語:

“但愿……但愿別搞砸了才好……”

聲音里,帶著無法控制的、如同琴弦崩斷前夕的輕顫。像一泓在突如其來的凜冽寒風中,被瞬間吹皺的深秋湖水,波紋細碎而凌亂。

手指無意識地、近乎神經質地、反復摩挲著旗袍那冰涼滑膩的絲綢面料,徒勞地試圖借由這細微的、重復的動作,來平復內心那如同海嘯般洶涌席卷、幾乎要將她徹底吞噬淹沒的巨大波瀾。

她所畏懼的,并非是那個即將踏上的、萬眾矚目的舞臺本身,也并非是臺下那片黑壓壓的、充滿了未知目光的觀眾。

而是一種奇妙到近乎詭異的、讓她既興奮又恐慌的全新體驗——

她感覺自己與繁漪的靈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深度,相互滲透、交纏、疊合。

在這一刻,那道原本清晰的界限,變得前所未有的模糊不清。她幾乎快要分不清,哪里是清醒理智的張甯,哪里是痛苦絕望的繁漪。她們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由命運編織的絲線,強行捆綁在了一起,共同承擔著那份深入骨髓、蝕骨焚心的孤傲,那份令人窒息、無處可逃的絕望壓抑,以及那份對命運無情嘲弄的、無聲卻又震耳欲聾的嘶吼!

幕布前方,觀眾席上逐漸升高的低語與騷動,在某個難以言喻的瞬間,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按下了靜音鍵,驟然平息!

下一秒,禮堂內所有的燈光,如同被同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滅!整個空間陷入一片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的、令人心臟驟停的黑暗!

緊接著,一束強烈的、如同外科手術刀般精準而銳利的白色聚光燈,猛地撕裂了這片濃稠的黑暗!不偏不倚地、精準無比地打在了舞臺正中央那片空地上!

張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冰涼刺骨,仿佛還帶著后臺特有的、陳腐的灰塵味道。

她邁開了腳步。

步履,竟意外地輕緩而沉穩,沒有絲毫的慌亂與遲疑。如同踏著某種無人能聽見的、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悲傷而莊重的韻律。一步,一步,堅定地走進了那道耀眼得近乎殘酷的光柱中心。

墨綠色的旗袍裙擺,隨著她的移動,在光潔如鏡的木質地板上無聲地拖曳、流淌,如同在宣紙上緩緩暈染開來的、濃得化不開的水墨畫。

她的身影,在那道強烈的光束中,時而清晰得如同雕塑,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時而又因為角度的微妙變化而略顯模糊,如同籠罩在薄霧中的幻影。

她就像一尊被小心翼翼供奉在幽暗神龕里的、易碎卻又帶著某種神秘而強大力量的古老瓷器。脆弱與堅韌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在她身上達到了一種詭異而又驚心動魄的平衡。

觀眾席上,仿佛連最細微的呼吸聲都被集體凍結了!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動。

無數道目光,如同洶涌澎湃、卻又無聲無息的潮水,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匯聚而來,牢牢地、死死地鎖定在舞臺中央那個清冷孤絕、遺世獨立的女子身上。

她的眉眼之間,已經完全褪去了彩排時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略顯張揚的驚艷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內斂、更接近于冰封狀態的孤高氣場。像極了嚴酷寒冬的清晨,凝結在冰冷窗欞上的、精致而銳利的霜花。晶瑩剔透,美麗絕倫,卻又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徹骨的寒意。

飾演周樸園的那位高三學長,率先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幾乎要凝固的寂靜。

他站在舞臺的另一側,身形挺拔,刻意模仿著一家之主的威嚴。嗓音經過專業的發聲訓練,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的威嚴:

“我看,你還是該吃藥了?!?/p>

臺詞吐字圓潤如珠,情緒的鋪陳與遞進也顯得老練而從容,瞬間便將所有觀眾強行拉入了那個風雨欲來的、壓抑沉悶的戲劇情境之中。

張甯緩緩地轉過身,目光平靜無波地迎上他。那眼神的最深處,卻仿佛藏著萬丈深淵,幽暗得望不見底。

她開口了。

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制過后的、如同砂紙打磨般的沙啞與疲憊,還有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屬于新手的僵硬感。但每一個字,卻又如同剛剛淬火的、鋒利無比的刀鋒,清晰而銳利地劃破了舞臺上那凝滯沉悶的空氣:

“這些年,喝這種苦藥,我大概……是喝夠了!”

她的身姿依舊挺拔,如同在狂風暴雨中頑強不倒的修長勁竹。旗袍的精致褶邊,在強烈的舞臺燈光照射下,隨著她胸腔因為情緒激動而產生的劇烈起伏,而微微地、不易察覺地顫動著。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早已無望的抗爭與不甘。

觀眾席的黑暗中,隱約傳來幾不可聞的、被深深震撼后的低語:

“天……她……她好冷……”“這感覺……這氣場……簡直……簡直就是繁漪本人……”

劇情,如同被設定好程序的精密齒輪,嚴絲合縫地、不可逆轉地向前推進。

她與周萍之間的對手戲,漸漸進入了白熱化的高潮。

此刻的張甯,臺詞的表達似乎已經不再像開場時那般生澀。情緒如同被堵塞了許久的、渾濁的溪流,終于沖破了脆弱的堤壩,開始找到了宣泄奔涌的河道。雖不至于是泛濫成災的徹底爆發,卻已足夠洶涌澎湃,緩緩地、帶著一種毀滅性的、令人心悸的力量,無聲地釋放出來。

她獨自一人,站在舞臺側面一處略顯陰暗的區域。追光燈恰到好處地、如同倫勃朗的畫筆般,勾勒出她線條分明、如同象牙雕刻般的側臉輪廓。清冷,孤絕,如同一彎懸掛在無邊墨色天鵝絨上的、即將碎裂的殘月。

她再次開口。

聲音依舊低沉,卻帶上了一種近乎撕裂的、令人心臟驟縮的、心碎的質感。每一個字,都仿佛是用滾燙的血與冰冷的淚,艱難地蘸寫而成:

“我在這體面的家庭,已經十八年啦……”“周家家庭里所出的罪惡,我聽過,我見過,我……做過?!薄拔沂冀K……不是你們周家的人?!?/p>

這句飽含著無盡血淚與屈辱控訴的臺詞,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一顆巨大無比的頑石,瞬間激起了滔天的、令人窒息的巨浪!這巨浪,不僅在舞臺之上翻涌,更在臺下每一個屏息凝神的觀眾的心湖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艱難地說出最后那幾個字時,她的眼角,再也無法抑制地,沁出了一抹晶瑩剔透的淚光。

那淚珠極小,小得幾乎微不足道。卻在強烈的、近乎殘酷的舞臺燈光下,折射出鉆石般璀璨而刺眼的光芒!

如同繁漪那顆早已被碾壓得支離破碎、千瘡百孔的靈魂,在無邊無際的絕望深淵之中,發出的最后一聲微弱、卻又凄厲無比的吶喊!

這絕非是刻意設計好的煽情橋段,也并非是單純炫耀演技的爆發。

就在說出這句臺詞的那一瞬間,張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種跨越了近一個世紀時空的、痛徹心扉的強烈共鳴——

繁漪所承受的家族的壓抑、精神的禁錮、靈魂的扭曲,與她自己現實生活中那些無形的、卻又沉重如山的束縛,何其相似!母親纏綿的病痛、弟弟沉重的學業負擔、那個沉默寡言卻又無處不在的后爹……這一切的一切,如同無數條冰冷的、看不見的沉重鎖鏈,早已將她那渴望飛翔的翅膀,牢牢地捆住,讓她在現實的泥沼中掙扎,渴望掙脫,卻又動彈不得!

此刻,那悄然滑落的淚光,并非是屬于演員張甯的某種技術性展示,而是她內心深處那道早已存在的、深深的裂縫,在與角色靈魂發生激烈碰撞的瞬間,無意間、卻又仿佛是命中注定般,悄然溢出的一點點真實而滾燙的情感流露。

整個觀眾席,瞬間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絕對寂靜!

連最細微的呼吸聲,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太過真實的沖擊感所震懾,消失得無影無蹤!

彥宸坐在相對靠后的位置,雙手不知在何時,已經緊緊地交握在了一起,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

他的目光,如同被一股強大無比的磁力所吸引,牢牢地、一瞬不移地鎖在舞臺上那個身形微微顫抖、卻依舊倔強挺立如同寒梅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劇烈震顫。那震顫里,或許是猝不及防的心疼,或許是難以抑制的驕傲,或許……兩者皆有,復雜得難以分辨。

他聽見自己用一種輕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如同嘆息、又如同祈禱般的嗓音,喃喃低語:

“綻放吧,寧寧……今日,就是你初展羽翼的時刻?!?/p>

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詩意的、溫柔的、不容置疑的篤定。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極其復雜的、帶著欣慰、帶著期盼,又帶著某種隱秘守護意味的笑容。像是在為那個正站在刺目聚光燈下的她,悄悄地、無聲地加冕上一頂無人可見的、象征著勇氣、蛻變與新生的璀璨冠冕。

高三的學長與學姐,畢竟是經驗豐富、久經沙場的話劇社絕對骨干。他們的表演功底扎實深厚,如同行云流水般自然流暢。無論是周樸園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周萍骨子里的懦弱與無力的掙扎,還是四鳳那天真爛漫背后的悲劇宿命,都被他們演繹得入木三分,精準到位。

尤其是周萍與四鳳那幾場情感激烈、沖突迭起的對手戲,更是被他們處理得細膩飽滿,張力十足。臺詞的節奏掌控、情感的爆發與收斂,都如同精心打磨過無數次的頂級絲綢般順滑流暢,毫無滯澀之感。引來了臺下觀眾一陣又一陣被強行壓抑著、卻又此起彼伏的、表示由衷激賞的低低掌聲,將整場演出的情緒穩步地、如同浪潮般推向一個又一個高潮。

與之相比,張甯的表演,在純粹的技術層面,無疑還是略顯青澀稚嫩。

情緒的轉折之處,偶爾會顯得有些許的生硬和斷續,如同尚未徹底完成的精美畫稿,線條雖然已經勾勒得清晰而有力,卻終究缺少了幾分圓融自如、揮灑隨心的神韻。

然而,她的真摯,卻達到了無人能及的驚人高度!

那份未經刻意雕琢的、甚至帶著些許粗糙棱角的真實感,反而成為了整場演出中最動人心魄、最能直抵人心的強大力量!

她的每一次抬眼,每一次欲言又止的微妙停頓,每一次因為緊張或情緒激動而產生的細微顫抖,都精準無比地、令人心碎地傳遞出繁漪這個復雜角色深入骨髓的孤傲、絕望,以及那種瀕臨崩潰邊緣的、極致的脆弱!

觀眾看到的,仿佛不再是一個在努力“扮演”繁漪的高中女學生。

而是繁漪本人!她就活生生地、帶著她所有的愛與恨、絕望與瘋狂,站在那里!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對抗著那個即將把她徹底吞噬的、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演出,終于在一種壓抑到極點、幾乎讓人喘不過氣的氛圍中,緩緩落下了帷幕。

厚重的、暗紅色的絲絨幕布,如同隔斷兩個世界的沉重閘門,緩緩閉合,隔斷了舞臺上的悲劇與舞臺下的現實。

短暫得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的寂靜之后——

掌聲,如同被壓抑了許久的活火山,猛烈地、毫無預兆地爆發出來!

如雷鳴!如海嘯!

震耳欲聾的掌聲在整個禮堂內瘋狂地炸響、回蕩,經久不息!其間還夾雜著無數毫不掩飾的驚嘆與發自肺腑的喝彩!

“天哪!張甯最后那個眼神!那個眼淚!太戳我了!”“她演得……簡直就像真事兒一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高三學長學姐們純熟精湛的演技,贏得了理所當然的、眾口一詞的贊譽。但毫無疑問的是,張甯那份雖然帶著明顯瑕疵、卻又無比真實的自然流露,以及她與角色之間那種近乎靈魂附體般的驚人契合度,反而成為了整場演出之后,最令人津津樂道、反復回味的絕對焦點!

她就像一顆未經任何打磨、卻已然綻放出驚人內部光彩的極品翡翠原石。耀眼,卻不刺目;粗糲,卻蘊含著無限可能。引人探究,令人回味無窮。

文化節的熱議話題榜單上,“張甯”這個名字,以及她所演繹的那個令人心碎的“繁漪”,如同坐上了火箭般,迅速發酵、升溫,成為了一個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現象級的話題!

像一束在寂靜校園夜空中驟然綻放的、無比絢爛奪目的煙火,瞬間點亮了無數人的眼睛,也引發了無盡的、熱烈的討論與驚嘆。

張甯獨自一人,站在喧囂散盡、人去樓空的后臺角落。

胸口依舊在劇烈地起伏著,剛才表演時的巨大情緒消耗與精神投入,讓她此刻幾乎虛脫,雙腿都有些發軟。旗袍的后背,早已被緊張和投入所滲出的細密汗水濡濕,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不適的涼意。

她低下頭,用指尖輕輕擦去眼角殘留的那一絲淚痕。唇角,卻勾起一抹極其復雜的、帶著濃濃自嘲意味的淺淺笑意。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微弱的聲音低語:

“演得……應該……還行吧。”

聲音輕得如同羽毛飄落,依舊帶著新手在面對如潮贊譽時,那份特有的羞澀、不安與強烈的不確定感。眼底的最深處,卻悄然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如釋重負后的滿足與微光。

顧問王老師快步走過來,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滿意的笑容。她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張甯依舊略顯單薄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欣慰、肯定與一種近乎“撿到寶”的狂喜:

“張甯!你今天!是我們話劇社最大的驚喜!最大的!記住我的話!”“真情流露,永遠抵得過千百種華而不實的、所謂的表演技巧!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張甯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卻下意識地、有些無目的地掃向剛剛恢復了些許光亮的觀眾席出口方向。

那個熟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悄然無聲地隱沒在了散場后熙熙攘攘、逐漸遠去的人潮之中。

她幾不可察地、從鼻腔里輕輕哼了一聲。那哼聲里,情緒復雜難辨,帶著點她慣有的戲謔,又仿佛隱隱摻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更不愿承認的、微乎其微的失落:

“那個家伙……看完就跑了?溜得倒挺快……”

聲音低沉,像是在刻意掩飾著什么。手指終于徹底松開了那被她無意識地攥得微微發皺、留下幾道清晰印痕的旗袍一角。

轉身,拖著灌了鉛般沉重疲憊的腳步,緩緩地走向那間依舊悶熱的化妝間。

大禮堂的燈光,一盞接著一盞,如同疲憊的眼睛般緩緩熄滅。喧囂如同退潮般迅速遠去,最終只剩下空曠、寂寥與無邊的寂靜。

月光,如同悲憫而溫柔的清輝,從高高的、帶著歲月痕跡的拱形窗外,悄然無聲地灑落進來。它落在空無一人的、泛著陳舊光澤的木質舞臺上,依稀勾勒出她方才站立、掙扎、吶喊、落淚過的痕跡。

她的繁漪,如同在狂風驟雨之中,于絕境里傲然綻放的一株絕世寒梅。帶著徹骨的清冷與孤高,帶著令人心碎的脆弱與堅韌,注定將在許多人的記憶深處,留下深刻而持久的、難以磨滅的烙印。

久久難忘。

廢墟2333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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