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稠如化不開的、上好的徽墨,將這座沉睡中的江南小鎮,每一寸古老的肌理、每一道寂靜的輪廓,都細細地、無聲地浸染、吞噬。
巷口那盞孤零零的老舊街燈,仿佛已耗盡了白日的精神,此刻正勉力撐開一圈昏黃而脆弱的光暈。光暈在晚歸的微風中輕輕搖曳、晃動,如同漆黑夜航水道上,為迷途或晚歸者點亮的、一盞寂寞而微弱的燈塔。
張甯用冰涼的鑰匙旋開了家門。老舊的門軸不堪重負,發出了一聲疲憊而綿長的“吱呀”呻吟,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在低語著歸來之人的滿身倦意,也訴說著這方小小屋檐之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沉寂與不變。
客廳里,那股她再熟悉不過的、混合了中藥材特有的微苦與小米粥清甜糯香的復雜氣息,立刻如同母親無聲的擁抱般,溫柔地將她包裹。燈光下,那張磨得發亮的藤編小桌上,靜靜地擺放著一只邊緣帶著明顯豁口的舊瓷碗,里面盛著母親親手為她熬好的、尚且溫熱的湯藥。柔和的燈光如同最輕薄的暖色調薄紗,籠罩著這個空間逼仄、卻被母親竭力維持著整潔干凈的家,無聲地勾勒出一種既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溫馨、又難掩沉重現實的生活輪廓。
張甯輕輕放下肩上那個洗得發白的書包,藍色的百褶裙擺隨之在她纖細的膝頭漾開一道細微的褶皺,如同投入幽深靜湖的一顆小石子,蕩開圈圈漣漪,隨即又恢復平靜。她的白襯衫上,似乎還隱約殘留著大禮堂后臺那古老木質地板特有的、混合了陳年塵埃與青春汗水的淡淡氣味。
臉上的淡妝早已被她用清水仔細拭去,只余眉梢眼角處,還依稀可辨一抹極其淺淡的胭脂痕跡,如同清晨花瓣上將晞未晞的晶瑩露珠,為她那張略顯疲憊、卻依舊清麗的臉龐,添上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媚動人的余韻。
她走到母親身邊,極其自然地拉過母親那只總是帶著微涼溫度的手,挨著吱呀作響的藤椅邊沿坐了下來。
她的眼睛,在客廳柔和的燈光下,亮得驚人!仿佛夜空中被驟然點燃的兩簇細小星火!語氣也帶著尚未完全平復、如同奔馬般難以抑制的激動,急促而熱烈:
“媽!媽!你不知道!今天演出可熱鬧了!真的!”“那大禮堂!里里外外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后來鼓掌的時候,那掌聲響得……簡直就像打雷一樣!轟隆隆的!”
她的聲音清亮而高昂,如同沖出峽谷、在山澗里肆意跳躍奔騰的清澈溪水,充滿了屬于這個年紀的、未經世事打磨的、純粹的雀躍與興奮!手指無意識地、緊緊地攥住了母親睡衣那柔軟的袖口,像個剛剛打贏了一場輝煌戰役、急于向最親近的人展示自己珍貴戰利品的、驕傲的孩子。
母親微微側過身,將瘦弱的身體更深地倚進藤椅的靠背里。燈光愈發清晰地映照出她那張瘦削而蒼白的臉龐,歲月的痕跡與病痛的折磨清晰可見,但眼角眉梢,卻因為女兒這難得的興奮與飛揚,而綻開了一抹極其溫柔的、如同春水融冰般的笑意。
她抬起另一只手,用帶著病中特有涼意、卻依舊細膩如秋水般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開張甯額前那幾縷因為奔跑而微亂的發絲。動作輕柔得如同在呵護一件世間最易碎的珍品。
她的目光,帶著無限的慈愛與暖意,細細地描摹著女兒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與那雙閃爍著星辰般光芒的眼眸。語氣柔和得如同寂靜夏夜里,晚風拂過柳梢時發出的簌簌低語:
“寧寧,瞧你這興奮的小模樣兒,真像只嘰嘰喳喳、報喜訊的小鳥兒。”
她的嗓音低緩而溫存,像一首被悠長歲月反復浸潤、帶著時光溫度的老歌,有著撫慰人心的、奇妙的力量。指尖從女兒光潔的額角,緩緩滑到溫熱的臉頰,輕輕地摩挲著,眼底那抹欣慰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樣?演出順不順利?沒出什么岔子吧?累壞了吧?看你這小臉兒都跑紅了。”
張甯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毫不掩飾的、帶著點小小的得意與驕傲的笑容,牙齒在燈光下閃著潔白的光:
“累!是累死了!但是!值!媽!太值了!”“我跟你說!我一句臺詞都沒忘!一個字都沒錯!底下那些觀眾,好多好多人,都看呆了!真的!我看見了!”
她的嗓音清脆得像掛在屋檐下、被風吹響的一串銀鈴!身體因為過度興奮而微微前傾,仿佛要將胸腔里那滿溢得快要爆炸的激動與喜悅,一股腦兒地全都傾倒出來!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舞臺上變幻莫測、如同魔法般的燈光,說那道追著她的聚光燈如何像一道神圣的光劍,精準無比地劈開舞臺的黑暗;她又壓低了聲音,復述著繁漪那些沉痛而絕望的臺詞,特別強調自己眼角滑落的那滴淚,如何讓整個喧囂的禮堂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她甚至還惟妙惟肖地模仿起顧問王老師當時的語氣和夸張的神態,手指在空中夸張地比劃著:
“‘張甯!你!就是我們今天!最大的驚喜!’”
她的聲調忽高忽低,表情生動投入,像是在母親面前,獨自上演一出精彩絕倫、令人捧腹的獨角戲。激動之下,揮舞的手差點碰翻了桌上那只安靜盛放著苦澀湯藥的舊瓷碗。
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小板凳上寫作業的弟弟小川,早已被姐姐這眉飛色舞的講述深深吸引,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手中的筆。他抱著那本厚厚的課本,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像是在聆聽一個發生在遙遠異世界的、不可思議的神奇傳奇故事。他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被映照得格外透亮,語氣里充滿了孩子氣的、不加掩飾的純粹好奇與驚嘆:
“姐!姐!你真哭了啊?在臺上?不是演出來的?”
他的嗓音清脆稚嫩,帶著童聲特有的甜糯。手指無意識地、反復摳著那本習題冊粗糙的封面。
張甯斜睨了他一眼,如同被針輕輕扎了一下,迅速收斂起剛才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激動情緒。語氣恢復了幾分她慣常的、帶著點小驕傲的戲謔與調侃:
“當然是演的啦!笨蛋!你當我那么容易掉眼淚的?”
她的嗓音帶著點逗弄家里那只懶洋洋小貓般的俏皮。伸出手指,輕輕地、象征性地敲了一下弟弟圓圓的腦門。
然而,就在那短短的一瞬,她的眼神最深處,卻如同流星劃過夜空般,飛快地掠過了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人能察覺的柔軟與黯然。
腦海中,那句如同魔咒般、刻骨銘心的臺詞——“我始終不是你們周家的人”——如同不散的幽靈般再次悄然響起。心底那道因為共情而產生的細微裂縫,似乎又在隱隱作痛。
她不動聲色地、如同拂去衣上塵埃般,將這縷突如其來的、不合時宜的思緒用力壓下。語氣重新變得輕快起來:
“不過嘛,掌聲是真的響!跟打雷似的!震得我耳朵到現在還有點嗡嗡叫呢!”
一直沉默地、如同融入了陰影般坐在角落那張老舊掉漆木凳上的后爹,手里依舊捧著那只印著早已褪色模糊的紅色五角星的巨大搪瓷杯。他如同角落里一尊被時光遺忘、布滿塵埃的石像,沉默寡言,存在感微弱卻又無法忽視。
他的目光,如同蜻蜓點水般,極其短暫地、幾乎是漠然地掠過張甯那張因為興奮而神采飛揚的臉龐。聽完了她眉飛色舞的講述,他也只是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極其低沉、含混不清的、類似回應的“嗯”聲。
他的沉默,如同客廳里一堵無形、卻又無比堅硬冰冷的墻,將這份難得的熱鬧與溫馨,不動聲色地隔開了一段微妙的距離。卻又以一種奇妙而矛盾的方式,成為了這幅略顯殘缺的家庭畫面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一幅留白過多的水墨畫上,那一道看似隨意、實則沉重無比的墨痕,無聲地定義了整幅畫面的基調與底色。
母親看著女兒和兒子之間這難得的、充滿活力的互動,再次輕笑出聲。語氣是全然的溫和與不加掩飾的包容:
“那你們老師怎么說?對你的表演,還滿意嗎?”
她的嗓音,如同冬日里從地底深處汩汩流淌而出的溫暖泉水,熨帖著每一個在寒風中瑟縮的心靈。溫暖得幾乎讓人忍不住鼻尖微酸。她的手指,依舊輕輕地停留在張甯溫熱的臉頰上,像是在反復確認這失而復得的、閃閃發光的珍寶的真實觸感。
張甯用力地點點頭,語氣里終于帶上了一絲無法完全掩飾的滿足與被認可后的肯定:
“嗯,老師說了,夸我了呢。她還問我……要不要考慮一下,以后就正式加入話劇社。”
她的嗓音不自覺地放緩了,像是在細細地咀嚼、品味著一個遙遠而充滿誘惑的、嶄新的可能性。目光下意識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母親那張過于瘦削的臉上。燈光下,那曾經清麗秀美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見,卻早已被常年的病痛與無休止的操勞,磨去了所有的鮮亮光澤。像一朵在風雨中過早凋零、失去了水分與色彩的花,瘦得只剩下骨骼,讓人看著就心疼。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難言的光芒。她想起了顧問王老師那充滿鼓勵與期盼的話語,想起了禮堂里那如同海嘯般雷鳴的掌聲,更想起了自己站在那道刺目聚光燈下,與繁漪的靈魂奇妙交疊的那一刻——仿佛就在那短暫得如同幻覺的瞬間,她真的擺脫了現實中那些沉重如山的鎖鏈,成為了那個敢愛敢恨、孤傲決絕、燃燒自己的女人。
母親的眼睛倏地一亮!如同被瞬間點燃的、搖曳的燭火!語氣中充滿了顯而易見的好奇,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深藏心底的期盼:
“是嗎?真的呀?那……那你答應了嗎?演戲這么好看,你自己不也挺喜歡的嗎?”
她的嗓音輕柔,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帶著點試探意味地推開一扇虛掩著的、通往未知風景的門扉。手指輕輕地捏了捏張甯的手,眼底帶著點鼓勵的、溫暖的笑意。
張甯沉默了。
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卻仿佛過了一個無比漫長的世紀。
她的目光緩緩垂下,如同失去了支撐的羽毛,最終落在了藤編小桌上那只安靜的、帶著醒目缺口的白瓷碗上。碗里那深褐色的、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汁,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幽暗而沉悶的光。
她的語氣,如同被凜冽秋風一夜吹拂過的平靜湖面,漸漸冷卻下來,帶著一種與她此刻年齡極不相符的清醒與疏離:
“我……沒答應。”
她的嗓音清冷,如同初冬時節剛剛結冰的湖水,帶著一種近乎固執的、不容置疑的堅定。
“演戲……是挺好玩的,像做了一場特別熱鬧、特別不真實的夢。”“可是媽,它……它給不了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它不能……讓我走得更遠。”
她微微頓了頓,眼神中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迷茫,如同迷失在濃霧中的飛鳥,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早已扎根心底的決心所取代。聲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語的嘆息,像是在對她自己,也像是在對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現實低語:
“我想去的地方……演戲,給不了。”
母親微微一怔,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但隨即,那雙溫柔的眼睛里便充滿了全然的理解與無條件的包容。她沒有再追問那個女兒口中“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也沒有試圖用任何理由去勸說,只是輕輕地、帶著安撫意味地拍了拍女兒微涼的手背。語氣溫和而篤定,如同在宣告一個早已被驗證、無需再加證明的真理:
“寧寧,你還小呢,不著急做決定。”“慢慢想,不著急。總會找到自己想走的那條路的。”
她的嗓音,像一盞在濃重迷霧中驟然亮起的、溫暖而堅定的燈塔之光,無聲地照亮了張甯心頭那片因為殘酷現實而悄然滋生的陰霾。帶著母親獨有的、能夠撫平一切創傷的、溫柔而強大的力量。
張甯低下頭,唇角勾起一抹略帶苦澀的、不易察覺的自嘲笑容。語氣也恢復了幾分平日里那份超越年齡的冷靜與理智:
“嗯,不管走哪條路,總得先考出去再說吧。”
她的嗓音里,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般的決心。握著書包帶的手指再次不自覺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最后掃過母親那張過早衰老的臉龐。眉眼間的秀麗依稀可見,卻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塵埃的珍珠,早已被無情的病痛與生活的重壓,磨去了所有鮮亮奪目的光彩,只剩下令人心疼不已的瘦削與蒼白。
她用力地咽下那股洶涌著涌上喉頭的酸澀感,默默地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動作輕緩而利落,像是在用這種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日常瑣碎,來竭力掩飾內心深處那翻涌不息、難以平復的波瀾。
夜,徹底深了。萬籟俱寂。
張甯蜷縮在自己臥室那張狹窄得幾乎只能容身的小床上。厚厚的、洗得發白的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像一道堅固的、自我保護的壁壘,將她與外面那個喧囂、復雜又沉重如山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床頭柜上,那盞陪伴了她多年的老舊臺燈,依舊亮著,灑下一圈昏黃而溫暖的光暈。那光暈恰好照亮了床頭隨意堆放著的那幾本書——一本《瓦爾登湖》的封面已經泛黃卷邊,磨損嚴重;旁邊是一本攤開的、布滿了劃痕的《人類的起源》,厚重的書頁間還夾著幾張寫滿了潦草筆記和公式推導的便簽紙。
她又拿起了那面小巧的、鑲著銀色花邊的手持鏡。
借著昏黃的燈光,癡癡地凝視著鏡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眉眼間的胭脂早已徹底褪去,恢復了往日的素凈清爽。但不知為何,那份在舞臺上被刺目燈光和精致妝容短暫催化出的、帶著清冷風韻的獨特感覺,似乎并沒有隨著卸妝而完全消散。而是像某種無形的印記,悄然沉淀在了她的眉宇之間,融入了她的氣質里。
她看著鏡中的影像,嘴角極其緩慢地、輕輕地向上彎起一個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光芒。用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如同耳語般的聲音,喃喃自語:
“今天……好像……是挺美的。”
她的思緒,如同不受控制的、四處漫溢的潮水,又悄然無聲地飄回了白天的那個喧囂的大禮堂。
燈光如熾熱的瀑布般從頭頂傾瀉而下,掌聲如洶涌的海浪般反復拍打著耳膜,繁漪那個不甘、決絕而又痛苦的靈魂,仿佛還在她的身體深處低語、吶喊、回響。
她輕輕閉上眼睛,腦海中清晰無比地浮現出觀眾席上那些模糊不清、卻又無比專注的面孔,顧問王老師那張寫滿了欣慰與驚喜的笑容,還有……還有那個家伙……彥宸坐在后排,微微翕張著嘴巴,看得一臉專注甚至有點傻氣的樣子。
想到這里,她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一些,如同在寂靜無人的暗夜里,悄然無聲地綻放的一朵、帶著甜蜜秘密心事的、夜色玫瑰。語氣里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同羽毛般輕柔的戲謔:
“傻瓜……你終究,還是來看了嗎?”
然而,這份帶著隱秘悸動的美好回憶,如同夏日夜空中轉瞬即逝的絢爛流星。美麗,卻極其短暫。
她很快便將這段如同夢境般的經歷,連同那份在心底悄然萌發、卻又被理智迅速掐滅的微妙情愫,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般,打包、封存。就像將一封寫滿了少女心事的、滾燙的信,鄭重無比地放入一只積滿了厚厚灰塵的、上了鎖的舊藤條箱。然后輕輕合上沉重的蓋子,將其徹底鎖進記憶閣樓最深、最黑暗、輕易不會再觸碰的角落里。
鏡子里的眼神,漸漸地、一點點地恢復了往日的清澈與冷靜,甚至帶上了幾分比以往更加堅硬、更加銳利的鋒芒。
那個在舞臺上短暫閃耀、令人驚艷的繁漪,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個肩膀上扛著沉重如山的家庭負擔、眼神里寫滿了清晰目標與嚴密規劃的、冷傲而堅韌的學霸張甯——
母親的病,弟弟的學業,還有那個如同遙遠彼岸般、看似遙不可及、卻又必須拼盡全力抵達的大學夢想。
她輕輕地、近乎不屑地從鼻腔里哼了一聲。那哼聲里,充滿了與殘酷現實搏斗到底的、驚人的韌勁。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如同在宣讀一份早已寫好的、絕不更改的誓言:
“戲,演完了。”“夢,也該醒了。”“該……繼續往前走了。”
她的嗓音,如同深冬時節從冰封地表下涌出的、冰冷的泉水,又如同驟然出鞘、寒光凜冽的利劍。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猶豫與牽絆的決絕意味,直直地、毫不遲疑地指向那個充滿了未知挑戰、卻又承載著她所有希望與未來的遠方。
窗外,月華如水,清冷的光輝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悄無聲息地潛入這間狹小的房間。在地板和那張堆滿了書本的舊書桌上,勾勒出幾道細碎而明亮的光痕,恰好映照在她未曾合上的、寫滿了筆記的書頁上。
夜風偶爾吹拂而過,撩動著窗簾的邊角,發出沙沙的、細碎而持續的聲響。像是在低聲絮語,又像是在無聲地陪伴著這個下定決心、獨自前行的少女,一同迎接那個需要她拼盡全力去奮斗、去觸及、去改變命運的、嶄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