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凌晨,烏云跟鉛塊似的壓得鳳凰谷喘不過氣。林小滿縮在窩里,聽著遠處悶雷滾動,指甲不自覺摳進藤編巢壁——藥水在身體里折騰得厲害,羽毛底下的皮膚又癢又刺,她知道這是藥效要撐不住的信號。
“轟隆!”一聲炸雷劈開天際,梧桐樹都跟著抖三抖,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驛站屋頂上。林小滿和江澈猛地坐起來,就見一道閃電撕開黑沉沉的天,把窗外狂搖的鳳凰花樹照得慘白。緊接著,一聲尖利的嘶鳴刺破雨幕,驛站里頓時炸開鍋似的亂作一團。
倆人沖進大廳時,眼前那叫一個亂:狂風跟瘋了似的扯爛屋頂藤蔓,半拉屋頂都掀飛了,成百封信泡在泥水里撲騰。金尾鳳凰站在高處,翅膀被雨水澆得跟落湯雞似的,還在扯著嗓子喊:“先搶紅印信件!麻溜的!”
林小滿眼都沒眨就扎進雨里。冰涼的雨水順著羽毛縫往脊梁骨里灌,她壓根不在乎,拼命用翅膀護著一堆藍信件。正忙著呢,一陣邪風刮來,她腳下一滑,連人帶信摔了個四腳朝天。眼看信件要被雨水沖走,江澈一個猛子扎過來,爪子勾住信邊,尾巴纏住她翅膀,硬生生給拽起來了。
“當心!”江澈大喊一聲。一根斷樹枝擦著林小滿腦瓜子飛過去,“咣當”砸在地上砸出個坑。她咬咬牙站穩:“別管我,快去幫那邊!”余光里,黑羽鳳凰正帶著守衛補屋頂,那雙眼睛掃過他倆時,竟閃過一絲驚訝。
整個上午,倆人在雨里跟陀螺似的轉。林小滿翅膀被樹枝劃得血痕累累,江澈爪子被藤蔓勒得紅腫透亮,愣是沒歇口氣。等最后一封信搬到安全地兒,小滿直接癱在泥水里,雨水混著汗順著下巴往下淌。
金尾鳳凰抖落身上的水,走到他倆跟前,眼神沒了往日的兇巴巴,反倒多了點贊許:“沒想到你倆還挺能扛。”轉頭瞅向黑羽鳳凰,“我早說過,別門縫里看人。”
黑羽鳳凰“哼”了一聲,腦袋別向一邊,可沒反駁。
“今兒有個硬任務交給你倆。”金尾鳳凰展開翅膀,身后露出個金絲禮盒,寶石鑲嵌得锃亮,在昏暗里泛著幽光,“長老要過生日了,把這禮物送到山那邊的鳳凰村。記好了,路上不許拆包裹,更不能讓別人瞅見里頭是啥。”
林小滿和江澈對視一眼,狠狠點頭。這既是信任,更是機會——可展開地圖時,倆人心都涼了半截:路線得穿過雷暴區,那地兒常年烏云壓頂、電閃雷鳴,沒幾只鳳凰敢單飛。江澈的爪子不自覺攥緊地圖角,外頭雷聲又響起來,雨幕里的鳳凰谷透著股說不出的緊張。
出發時,雨雖停了,天空卻像被潑了墨汁,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塌下來。林小滿把金絲禮盒牢牢綁在翅膀下,江澈則摸了摸藏在羽毛里的應急草藥包——那是糖兒偷偷塞給他們的,說“雷雨天用得著”。兩人貼著山壁低空飛行,翅膀尖兒幾乎擦著崖邊的野蕨草,每扇動一下都能聽見風在耳邊“呼呼”亂竄。
剛飛出谷口,一陣狂風突然從側面劈來,江澈猛地被吹得歪向懸崖,爪子在空中亂抓一氣。“抓住我!”林小滿大喊一聲,側身用翅膀勾住他的爪子,倆鳳凰像兩片被風吹皺的樹葉,緊緊貼在山壁上才穩住身形。江澈喘著粗氣往下看,崖底的云霧翻涌著,隱約能看見幾塊尖銳的石頭,冷汗順著羽毛根兒直往下滴。
進入雷暴區時,第一聲炸雷幾乎是貼著頭皮炸開的。林小滿眼前一白,耳朵里“嗡嗡”直響,差點松開抓著禮盒的爪子。豆大的雨點突然砸下來,混著冰雹打得羽毛生疼。江澈忽然大喊:“看左邊!”一道碗口粗的閃電正貼著云層游走,藍白色的電光把他的瞳孔照得發亮。兩人急忙收攏翅膀,順著山壁的凹陷處急速下降,剛躲進巖縫里,“咔嚓”一聲,一棵碗口粗的松樹被閃電劈成兩半,火星子噼里啪啦濺在他們腳邊。
“跟著我的節奏!”江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準兩道閃電的間隙,猛地扇動翅膀往上沖。林小滿咬咬牙跟上,翅膀每一次揮動都能帶起一陣臭氧的味道——那是閃電擦著尾羽飛過的痕跡。有一回,她甚至感覺尾羽尖兒“滋啦”冒起了青煙,焦糊味混著雨水的腥氣,嗆得她直咳嗽。
就在他倆快要撐不住時,云層里突然掠過一道白影。那是只翅膀下別著銅扣的白羽鳳凰,正歪著頭沖他們笑:“小年輕膽子挺大啊?這雷暴區多少年沒見生面孔了!”林小滿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西瞳說的暗號,急忙喊道:“山美酒瓶還缺塞子不?”白羽鳳凰聞言猛地剎住翅膀,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兒,銅扣在閃電下晃出細碎的光:“喲,這話頭可有些年頭沒聽見了——你們跟西瞳啥關系?”
江澈心頭一跳,爪子攥緊禮盒繩:“她…是我們的朋友。”白羽鳳凰挑眉笑了,翅膀一振靠近兩步,林小滿這才看清他翅膀邊緣有道舊傷,羽毛缺了幾茬:“朋友?那丫頭可從不輕易認朋友。”他忽然壓低聲音,眼神掃過兩人濕透的羽毛,“她給你們的藤袋里,是不是還有半塊熏蛇肉干?”
林小滿下意識摸向腰間的藤袋,點頭的同時又往后退了半步。白羽鳳凰見狀“噗嗤”笑出聲:“別怕,我跟那丫頭是老交情了。當年她用松明子換我替她守谷口,這銅扣還是她親手雕的呢。”說著他抬起翅膀,銅扣背面果然刻著片羽毛紋路,跟西瞳屋里的木雕一模一樣。
“對了,”白羽鳳凰忽然收斂笑意,往云層深處望了一眼,“你們這回送的東西……”話沒說完又搖搖頭,“算了,不該問的我不問。記住,過了前面的鷹嘴巖就往右拐,那兒有片風障林能躲閃電。”林小滿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你…認識西瞳嗎?她現在到底……”
“噓——”白羽鳳凰突然豎起爪子放在嘴邊,遠處又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他眼里一閃而過的警惕,“別在這兒提她名字。等你們回了谷,去驛站后廚的柴火堆里翻三翻,自然會有答案。”說完他沖兩人擺擺手,翅膀拍起一陣強風:“快走吧,雷暴要升級了。記住我的話,鷹嘴巖右拐!”
等終于看見鳳凰村的稻草屋頂時,林小滿的翅膀尖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兩人的羽毛被雨水泡得不成形,江澈每走一步,爪子上的血印就往泥里滲一滴。村口石磨旁的老鳳凰聽見動靜,抬頭看見他倆狼狽模樣,手里的玉米餅“啪嗒”掉地上——那是只胸脯沾著稻花的灰羽鳳凰,頸間掛著串木鈴鐺,正是邀請長老赴壽宴的主家。
“我的老天爺!”老鳳凰撲棱著翅膀沖過來,鈴鐺撞出細碎的響,“這雷暴天能從谷里飛過來,你們倆是鐵打的吧?快進來!快進來!”他用翅膀勾住林小滿的胳膊,把兩人往屋里拽,路過門檻時還特意彎下腰,怕他們被門框磕著,“老婆子!趕緊燒姜茶!再把火塘添旺些!”
屋里飄著烤栗子的香,火塘邊堆著幾串曬干的山莓。老鳳凰老伴兒往他倆手里塞熱乎的棉手爐,又往火塘里扔了把松明子,火苗“騰”地竄起來,把老鳳凰眼角的皺紋照得暖融融的。“快把濕羽毛烤烤,”老鳳凰蹲在他倆跟前,伸手替小滿摘頭發里的草屑,“我年輕那會啊,也試過闖雷暴區,翅膀被閃電燎得跟焦炭似的——后來足足養了三個月才長新羽毛!你們倆倒好,楞是闖過來了!”
江澈捧著姜茶吹熱氣,看見墻上掛著的羽毛勛章,勛章下還壓著張褪色的合照——年輕時的老鳳凰站在谷口,翅膀下帶著一枚金光閃閃的戰士勛章。“您當年當過兵?”他脫口問道。老鳳凰一愣,隨即哈哈笑起來,鈴鐺跟著晃出清脆的節奏:“哎喲,小伙子眼神真好!這勛章還是三十年前救了只落單小鳳凰得的呢!可惜啊,現在老嘍,只能種種稻子,給晚輩們寫寫請帖嘍!”
林小滿啃著老鳳凰塞來的蜜棗餅,聽著這故事,忽然想起西瞳說的“帶銅扣的鳥都是老江湖”。她往門口瞥了眼,白羽鳳凰還在槐樹上,銅扣在暮色里一閃一閃,像在給她暗號。老鳳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忽然壓低聲音說:“那是白羽鳳凰,我年輕時的搭檔。這雷暴天他守在村口,是怕你們迷了路呢——別瞧她板著臉,心眼可實誠了!”
臨走時,老鳳凰往他們藤袋里塞了包曬干的傷藥草,又把自家釀的山莓酒灌了小半壺:“路上喝,驅寒!”林小滿摸著壺身上刻的鳳凰花紋,忽然覺得鼻子發酸——這對老鳳凰明明跟他們非親非故,卻像對待自家孩子般操心。老鳳凰送他們到門口,望著漸漸放晴的夜空,忽然輕輕拍了拍江澈的肩膀:“以后闖雷暴區,記得走鷹嘴巖右側的風障林——那兒的松樹能擋閃電,是老白當年用翅膀護著種起來的。”
月光爬上槐樹時,兩人終于飛離鳳凰村。林小滿回頭望去,老鳳凰還站在門口揮手。
“別想白羽鳳凰的事情了。”江澈用翅膀輕輕拍了拍林小滿的肩,聲音里帶著長途飛行后的沙啞,“至少咱們把東西送到了,沒給西瞳丟臉。”他說著往屋里走,爪子卻在門檻上頓了頓——出發前收拾藤袋時,他分明看見黑羽鳳凰站在驛站二樓拐角,那對陰沉的眼睛正透過窗縫盯著他們捆禮盒的動作。
林小滿跟著邁進門,卻又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槐樹上的白羽鳳凰。對方的笑還掛在嘴角,可那抹弧度總讓她想起谷口賣蜜餞的老狐貍——明明笑得瞇起眼,爪子卻藏在蓬松尾巴里。“他說去柴火堆翻三翻……”她低聲嘟囔,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藤袋繩,“西瞳到底留了什么在那兒?”
回到驛站后,江澈和林小滿湊到火塘旁,老貓墨三遞來的姜茶還冒著熱氣,卻暖不了他冰涼的爪子。他想起白羽鳳凰提起西瞳時,眼里那絲一閃而過的戒備,還有那句沒說完的“你們送的東西……”。金絲禮盒此刻就放在桌上,寶石在火光下泛著幽藍,像極了西瞳藥水瓶里的熒光種子——那回她喝多了山莓酒,曾指著瓶子說:“這玩意兒能在雷暴天發亮,比松明子好使十倍。”
“先喝口茶吧。”墨三又往火塘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濺起,“你們年輕人啊,總愛瞎操心。”林小滿望著跳動的火苗,忽然想起西瞳屋里永遠燒不完的松明,想起她嚼著烤栗子說“帶銅扣的鳥都是老江湖”時,尾巴尖兒在藤椅上敲出的節奏。如果白羽鳳凰真是線人,為何提到西瞳時卻像在避禍?又為何偏偏選在雷暴天暗示他們去翻柴火堆?
半夜雨又下起來時,林小滿悄悄推了推江澈。兩人裹著墨三給的干斗篷,摸黑溜到驛站后廚。這是自打西瞳在霧隱谷山洞消失后,他倆第一次接到她的消息——白天那只白羽鳳凰曾告訴他們自己認識西瞳,還說:“柴火堆第三層,有你們要的答案。”
“真的是她嗎?”江澈的爪子在柴火堆上頓住,火折子的光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更明顯了,“會不會是別人假扮的?”林小滿沒說話,扒開濕漉漉的松枝,指尖觸到油紙的瞬間,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股混著松脂和薄荷的氣味,只有西瞳的藥水瓶才會有。
油紙里包著個小瓶,瓶蓋上刻著片羽毛,跟白羽鳳凰的銅扣一模一樣。瓶身小字被水洇得發皺,卻還是能看清:“幫我偷紅印信件,內容記在紙條上,塞驛站小巷第三塊磚下。”林小滿攥緊瓶子,喉嚨突然發緊——上回在山洞分別時,西瞳的斗篷被山鬼爪子劃破,她就是用這同款羽毛瓶蓋住了傷口。
“她還記得咱們……”江澈的聲音有點發顫,爪子碰倒了旁邊的柴枝,“可為什么不直接見咱們?為啥要通過白羽鳳凰?”外頭驚雷炸響,林小滿望著瓶蓋上的刻紋,想起西瞳被抓走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如果我沒回來,就去鷹嘴巖找老守衛,他脖子上的銅扣能帶你見我。”“難道……白羽鳳凰就是所謂的老守衛嗎?”林小滿又陷入了沉思。
“小心!”江澈突然拽住她往陰影里躲,后廚門口傳來腳步聲。兩人屏住呼吸,透過木板縫看見白羽鳳凰的影子晃過,銅扣在雨夜里閃了閃。林小滿摸到手里的小瓶,想起西瞳總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可此刻她只覺得胸口發悶——西瞳到底陷進了什么麻煩里?為什么要偷紅印信件?那些信件不是號稱“鳳凰谷最機密的東西”嗎?
腳步聲消失后,江澈輕輕碰了碰她的翅膀:“明天我去信件室,你在門口望風。”林小滿搖頭:“不行,上次你差點被黑羽發現……”話沒說完就被打斷,火折子突然熄滅了,黑暗中傳來她悶悶的鼻音:“我怕這是陷阱,更怕……更怕打開紙條后,上面寫著她再也回不來了。”
江澈沒說話,用翅膀圈住她微微發抖的肩膀。外頭的雨打在屋頂上,像無數只爪子在抓撓。林小滿盯著手里的小瓶,忽然想起西瞳第一次教他們認草藥時,把薄荷葉子貼在她鼻尖上笑:“怕什么?咱們可是要一起征服霧隱谷的組合!”現在這句話像顆掉在泥里的糖,甜里透著苦。
“她讓咱們塞紙條在第三塊磚下,”江澈低聲說,“說不定……說不定等咱們做完這件事,就能在那兒見到她了。”林小滿沒吭聲,卻把小瓶緊緊貼在胸口——那里還留著西瞳給的應急藥草香。窗外的閃電掠過,照亮了后廚墻角的蛛網,也照亮了她眼里突然泛起的光:“那就干吧。西瞳說過,咱們翅膀下的風,能吹開所有霧。”
柴火堆深處又傳來“簌簌”響動,這回飄出的不是白羽,而是片干枯的鳳凰花瓣。林小滿撿起花瓣,發現背面用炭筆寫著個小小的“等”字。她忽然笑了,把花瓣夾進藤袋——這是西瞳的暗號,跟他們第一次偷練飛行時,藏在灌木叢里的“加油”小紙條,是同一個筆跡。
“別想那么多。”江澈用翅膀輕輕拍了拍林小滿的肩,尾羽掃開她鬢角被雨水粘住的羽毛,聲音里帶著長途飛行后的沙啞,“至少咱們把長老的禮物送到了,金尾鳳凰今早看咱們的眼神都軟和了些。”他望著遠處云層里若隱若現的閃電,爪子不自覺攥緊窗臺——出發前整理藤袋時,他分明看見黑羽鳳凰躲在驛站二樓拐角,那對陰沉的眼睛正透過窗縫盯著他們系禮盒的繩子。
林小滿靠在驛站外的梧桐樹上,酸痛的翅膀幾乎抬不起來。暴雨沖刷后的鳳凰谷空氣里飄著青草味,她望著自己被閃電燎焦的尾羽,忽然笑了一聲:“你說咱們像不像兩只笨鳥?明明翅膀都快折了,還硬撐著說‘能行’。”話雖這么說,眼里卻閃著股狠勁兒,像谷口石縫里冒出來的野菊花。
“說誰笨鳥呢?”一陣撲棱聲傳來,小棠叼著個草藥包落在他倆中間,彩虹般的尾羽掃起地上的水珠,“糖兒我可是聞著血腥味來的!瞧瞧這翅膀劃的——早說過讓你們受傷了就找我,當我這驛站畫師的草藥是擺著看的?”她數落著打開草包,里頭的薄荷和金瘡藥混著露珠,散發出清清涼涼的香。
江澈看著小棠熟練地用藤蔓纏住他爪子上的血痕,忽然想起上周幫這姑娘找丟失的畫筆時,她也是這么邊嘮叨邊往他們藤袋里塞蜜餞:“你們倆啊,就知道悶頭干!以后受傷了必須第一時間找我,聽見沒?我可不想某天突然發現你們倆累癱在信件堆里——到時候誰幫我搬新到的蠟油罐子?”
林小滿任由小棠往她翅膀上敷藥,聽著這熟悉的念叨,心里忽然暖融融的。自打在空地上被這姑娘撞破“偷師”的秘密,小棠就成了他倆在驛站最要好的朋友:教小滿用爪子穩握畫筆的是她,偷偷告訴江澈“藍蠟印信件要避開午后狂風”的也是她。此刻看著姑娘鼻尖沾著的草藥汁,小滿忽然覺得,就算鳳凰谷再深再險,只要有這么個朋友在,就不至于孤孤單單。
“好啦,暫時別飛太遠,等草藥滲進去再動。”小棠拍拍手站起來,從翅膀下掏出兩塊烤栗子餅,“墨三在后廚烤的,剛出爐呢!快吃,吃完去窩里睡個好覺——你們倆眼下這黑眼圈,比我畫廢十張信紙還嚇人。”
暮色漫進山谷時,林小滿和江澈終于挪回自己的巢穴。藤編的窩里還留著糖兒偷偷塞的干花束,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小滿趴在巢邊,看著自己逐漸泛白的羽毛尖兒,心里清楚這是藥水副作用又犯了——西瞳給的藥越來越難壓制他們“非鳳凰”的體征了。
“江澈,”她望著巢外漸漸亮起的鳳凰花燈,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你說咱們真能撐到找到解藥那天嗎?萬一……”
“不會有萬一。”江澈打斷她,爪子輕輕碰了碰她的翅膀,“小棠說過,鳳凰谷東邊的霧隱山長著能治百病的靈草。等咱們攢夠了送信的積分,就一起去摘。”他說得很慢,像在念一首沒寫完的歌謠,尾羽卻悄悄圈住她發抖的爪子——這個動作,跟他們第一次在暴雨中抱在一起躲避閃電時,一模一樣。
巢外的鳳凰花樹在晚風里沙沙作響,偶爾有花瓣飄進窩里,映著月光泛出淡金色的光。林小滿閉上眼,聽見自己心跳聲混著遠處驛站的更鼓聲,忽然覺得疲憊像潮水般漫上來。她想起小棠包扎傷口時說的“咱們鳥兒啊,翅膀折了可以再長,心要是折了才麻煩”,忍不住笑了——原來不管是人是鳥,總得有那么幾個愿意陪你“撐到最后”的朋友,才能在這滿是風雨的谷里,把日子過成暖融融的烤栗子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