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霧靄像團濕漉漉的棉絮,裹著鳳凰谷的屋脊緩緩流動。驛站的檐角掛著未落的露珠,在星光下泛著冷光,像一串串凝固的眼淚。遠處霧隱山的輪廓若隱若現,獵戶座的七顆星還懸在山巔,第七顆星的微光正斜斜切過驛站小巷的青石板,在第三塊磚面上投下道蒼白的線,像是誰用月光畫了道起跑線。
林小滿爪子上的血珠滴在磚縫里,瞬間被露水洇開,像朵迅速枯萎的小紅花。她仰頭望著漸淡的星空,聽見自己心跳聲混著遠處貓頭鷹的低啼,在晨霧里蕩出細碎的漣漪。江澈的翅膀輕輕蹭過她的,羽毛上殘留的隱息粉還帶著西瞳的草藥香——那是昨夜在雷暴區替她擋追蹤咒時蹭上的。昨兒個摸黑溜進黑羽辦公室偷信那事兒,現在想想都讓人心里突突——那辦公室里一股子陳年羊皮紙的霉味,檀木柜上的紅印信封碼得齊齊整整,跟排著隊的貓頭鷹似的,嚇得她爪子都軟了。好在江澈眼尖,瞅見第三層抽屜露著道縫,里頭信封邊緣閃著銀線,正是西瞳說的“追蹤咒”標記。
“該走了。”江澈的聲音里帶著倦意,卻又透著股狠勁,“等把信封交給那個西瞳說的什么老守衛,說不定能睡個安穩覺?!毙M沒說話,只是攥緊了懷里的紅印信封,火漆紋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泛著暗紅,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胸口發疼。她想起西瞳臨走前塞給她的銅扣,此刻正隔著藤袋硌著肋骨,邊緣的挫刀痕跡還帶著體溫。
小巷盡頭突然傳來石板輕響,倆人同時轉身,卻只看見晨霧中晃蕩的燈籠——是早起的信差背著郵包經過。江澈松了口氣,伸手拽了拽小滿的爪子:“別怕,黑羽的貓頭鷹群還沒醒呢?!毙M點點頭,任由他拽著往第三塊磚跑,翅膀尖掃過墻根的野莓叢,驚起幾只螢火蟲,綠幽幽的光痕劃過她滲血的爪子,像誰在夜色里偷偷畫了幾道符。
黎明的第一縷晨光撕開霧靄時,倆人終于跑到了磚前。小滿望著磚面上的月光線,突然想起西瞳說過的話:“黎明前的黑暗最濃,但星星也最亮。”她深吸一口氣,爪子落在磚面上,心跳聲與遠處晨霧機的轟鳴疊在一起,震得掌心的血痂都在發燙。
“咚、咚、咚?!?/p>
敲門聲驚飛了檐角的雨燕,也敲開了藏在晨光里的秘密。
“快點兒走!黑羽指不定這會兒在辦公室轉圈圈呢!”江澈邊跑邊回頭瞅,翅膀尖掃過墻根的苔蘚,蹭得“沙沙”響。他昨兒個替小滿擋疾風時,翅膀邊緣刮掉了好大一片絨毛,現在每扇動一下都扯得生疼,可他壓根顧不上,心里就一個念頭:趕緊把這燙手的信封送出去。小滿攥著信封的爪子全是汗,火漆印子硌得掌心發疼,她忍不住在心里罵:黑羽這老東西,封信封用這么大力氣,生怕別人打不開咋的!
倆人跌跌撞撞跑到小巷第三塊磚跟前,小滿彎腰撐著膝蓋直喘氣。青石板上結著薄薄的露水,踩上去滑溜溜的,她剛才跑太快,差點摔了個屁股墩?!靶獕蛄藳]?”江澈伸手戳了戳她肩膀,“趕緊敲??!”小滿白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抬起爪子“咚咚咚”敲起來。
“輕點兒聲!”江澈嚇得趕緊按住她的爪子,“你想把黑羽的貓頭鷹都招來啊?它們鼻子靈著呢,隔著三條街都能聞見動靜!”小滿甩開他的手:“怕啥?來都來了!大不了跟它們拼了!”話是這么說,可她心里也發虛,攥著信封的手又緊了緊,指甲都掐進了掌心的血痂里。
倆人等了好一會兒,啥動靜都沒有。小滿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記錯地兒了?西瞳說的到底是第三塊磚還是第四塊?她忍不住又敲了一遍,正想彎腰仔細瞅瞅磚縫,就聽見“咔嗒”一聲,磚縫里突然冒出個銅環拉手,嚇得她“嗷”一嗓子往后蹦,翅膀撲棱得差點把江澈扇倒。
“你咋咋呼呼的!”江澈揉著被拍疼的翅膀,小聲埋怨??伤掃€沒說完,就見磚墻“吱呀”一聲裂開道縫,一股霉味混著松煙味撲面而來,熏得人直皺鼻子??p里透出點兒昏黃的光,影影綽綽能看見里頭有個模糊的影子晃了晃,像是個人影,又像是只大貓頭鷹。墻縫里的光影晃了晃,傳來一聲低啞的咳嗽。
小滿攥著江澈的爪子,聲音打顫地說道:“是、是老守衛的家嗎?我們是希桐的朋友!希是希望的希,桐是桐樹的桐!”話音剛落,就感覺爪子被猛地一拽,倆人踉蹌著栽進屋里,身后“砰”的一聲,磚墻合攏的聲音震得頭頂灰撲撲的蜘蛛網直顫。
“別嚷嚷!”黑暗里突然竄出沙啞的低喝,驚得小滿爪子一縮。火柴擦燃的聲響里,豆大的燭光猛地跳起,照亮了弓著背的老狐貍——他尾巴上的毛打著結,灰撲撲的,腰間銅扣卻擦得锃亮,扣眼纏著的藍線褪成了淺白。老狐貍嗅了嗅空氣,缺齒的嘴咧開條縫:“那丫頭不是叫西瞳嗎?”
小滿攥緊江澈的爪子,掌心全是汗:“她、她改名了……”江澈慌忙掀開翅膀,內側淡藍粉末沾著幾根絨毛。老狐貍湊過來瞅了瞅,突然“嘿”地笑出聲,尾巴尖“啪”地拍在木凳上:“小崽子們,暗號倒沒記錯?!彼犷^盯著小滿懷里的信封,“說吧,你們是那丫頭的什么人?嗯……讓我猜猜,是信差吧?!?/p>
小滿心里“咯噔”一跳,定了定神,說:“差不多吧,但不是信差,是朋友……”話沒說完,老狐貍突然拍著大腿笑出眼淚,燭光在他缺齒的牙床上晃得直顫:“得了得了,這丫頭可從沒交過朋友?!薄拔覀兩蟼€星期救了她……”江澈急忙補充道,“山莓酒瓶還缺塞子不?”這是西瞳告訴他們的暗號。老守衛轉身從柜子里拖出半瓶酒,瓶口果然缺了個角。他晃了晃酒瓶,里頭傳出液體晃蕩聲:“早用松明補上了!”他尾巴一卷,兩張木凳滑到倆人腳邊,“坐吧。先說好了——”他摸出個雕花煙斗,煙鍋湊近燭光,“在我這兒辦事兒,得拿故事換。西瞳那丫頭喝了我三壇酒,還欠著七個故事呢!”
小滿咽了口唾沫,想起西瞳總說老守衛愛聽《三只小豬》。她剛要開口,老守衛突然豎起耳朵,尾巴尖“啪”地甩在地上:“先別急——”他吹滅油燈,屋子陷入黑暗,只剩窗外月光透過磚縫,在地上劃出道銀線。小滿聽見自己心跳聲,爪子下意識攥緊信封,卻感覺老狐貍的尾巴輕輕掃過她手背,像在安撫受驚的幼崽。
“貓頭鷹群過去了?!睅追昼姾螅虾傊匦曼c亮燈,煙斗里冒出淡淡煙霧,“說吧,想讓我幫啥忙?”江澈剛要開口,小滿搶先一步把信封推過去:“我們想知道,為啥信封里說我是‘引火靈童’,還說西瞳...希桐跟谷主余黨勾結。這是真的嗎?”
老狐貍盯著信封上的火漆印,煙斗突然“咔嗒”咬在齒間。他伸手摸了摸銅扣,藍線在指間繞了兩圈:“靈火血脈的事兒,希桐沒跟你們說?”見倆人搖頭,他突然咧嘴,露出狡黠的笑,“先講個故事。講完了,我就告訴你們——半真半假?!?/p>
江澈一愣:“半真半假?”老狐貍點點頭,尾巴卷著酒壇晃了晃:“故事得留個扣,就像這酒壇得留個縫。你們要是能猜中扣在哪兒,我就多講兩句?!毙M,咬咬牙道:“那我講三只小豬的故事吧!”
“停!”老狐貍突然舉起爪子,“不許講大灰狼被烤了的版本?!彼[起眼,“西瞳當年講這故事,總把狼改成貓頭鷹——黑羽那老東西的貓頭鷹,最怕火?!毙M心里一動,突然明白西瞳為啥總在月圓夜燒艾草——那是故意在熏黑羽的貓頭鷹。
她清清嗓子,開始講改編版三只小豬:“從前有三只小鳳凰,蓋了草房、木房和磚房。有天來了只貓頭鷹,說要吹倒它們的房子...”講到貓頭鷹吹木房時,老狐貍突然敲了敲煙斗:“這兒得改改。貓頭鷹沒那么傻,它會先往房頂上撒‘嗜睡松’。”
江澈猛地抬頭:“就像黑羽往守衛貓頭鷹食盆里摻的那種?”老狐貍贊許地看他一眼:“聰明。接著講?!毙M突然意識到,老狐貍是在教他們怎么對付黑羽的貓頭鷹群。她定了定神,接著講:“小鳳凰發現貓頭鷹撒嗜睡松,就往草房里藏了罐蜂蜜,蜂蜜味兒蓋住了松香味...”
“錯了!”老狐貍打斷她,“蜂蜜招螞蟻,該用迷迭香——貓頭鷹最討厭那味兒?!彼鰝€小紙包扔給小滿,里面是干燥的紫色粉末,“拿著,比希桐給的誘餌管用?!?/p>
故事講到第三只小鳳凰用磚房困住貓頭鷹時,老守衛突然一拍桌子,震得煤油燈里的火苗直晃:“得嘞得嘞,這故事先記你賬上!”他叼著煙斗猛吸一口,吐出的煙霧里裹著股子酸溜溜的山莓酒味,“咱先嘮正經的——你們瞅這信封上寫的‘引火靈童’是吧?你爪子上這血珠珠,擱三十年前能換半座鳳凰谷!”
江澈聽得眼皮直跳,爪子下意識摸向小滿還滲血的掌心:“大爺您可別嚇我們!這血咋還跟三十年前的事兒搭上關系了?”老守衛“呸”地吐了口煙灰,尾巴尖煩躁地拍打地面:“咋沒關系?三十年前谷主書房那場大火,燒的不是書不是典,是老谷主從霧隱山帶回來的‘靈火密卷’!黑羽那老東西對外說是西瞳她爹放的火,可我親眼瞅見他懷里揣著密卷往火場跑!”
小滿聽得喉嚨發緊:“密卷?跟我有啥關系?”老守衛突然壓低聲音,煙斗幾乎戳到她鼻尖:“密卷里寫著‘引火靈童’的血能激活禁術‘五鳳奪嫡’!黑羽想當谷主,就得拿靈火血脈當鑰匙!西瞳她爹當年攔著不讓他碰密卷,結果黑羽倒打一耙,說人家勾結外敵縱火!”
“那、那火場里的證據呢?”江澈追問。老守衛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塊焦黑的碎布片:“這是我從火場扒拉出來的——老谷主的衣角!上頭繡著五尾鳳凰,跟黑羽辦公室那密檔里寫的‘谷主余黨’壓根對不上!黑羽怕秘密露餡,這些年把知道內情的老家伙要么逼走,要么關貓頭鷹籠子里!”
小滿盯著布片上模糊的紋路,突然想起黑羽辦公室那疊紅印信封,每個火漆印上的鳳凰尾羽都是三根——比老守衛布片上的少了兩根。老守衛像是看穿她心思,用煙斗敲了敲銅扣:“瞅見沒?我這扣兒上刻的是五尾鳳凰,黑羽那孫子的扣兒早改成三尾了!他心里虛,怕人瞅出他偷了老谷主的密卷!”
外頭突然傳來貓頭鷹群的尖嘯,像是黑羽的召喚信號。老守衛猛地起身,尾巴掃開墻根的暗格:“扯遠了!你們趕緊鉆密道!”他塞給小滿個油紙包,里頭硬邦邦的像是塊餅,“拿著!里頭裹著迷迭香,黑羽的貓頭鷹聞見就犯暈!”
江澈捏著油紙包直犯嘀咕:“大爺,您跟黑羽當年都是老谷主的心腹,他咋就狠得下心害你?”老守衛苦笑著搖搖頭,銅扣在燭光下泛著冷光:“當年老谷主打算把‘守燈人’身份傳給我,‘引火靈童’身份傳給小滿她爹。黑羽眼紅啊,他想當谷主就得湊齊倆身份,所以先弄死小滿她爹,又誣陷西瞳她爹縱火——這事兒,西瞳她爹臨死前塞給我半塊密卷殘頁,上面都寫著呢!”
小滿渾身血液凝固,終于明白為啥黑羽總盯著她的翅膀傷口。老守衛推了推她肩膀,突然從脖子上扯下枚銀哨子塞給江澈:“吹這哨子能喚來霧隱山的老信鴿,它們認得去陵墓的路!記著,到了獵戶座第七星底下,先敲三聲石頭再吹哨,別瞎闖!”
“那您呢?”江澈問。老狐貍咧嘴一笑,銅扣在燈光下閃了閃:“我?我還得等那丫頭來還剩下的六個故事呢?!彼屏送苽z人,“記住,去霧隱山找獵戶座第七星,那兒有老谷主留的東西。吹這哨子能喚來霧隱山的老信鴿,它們認得去陵墓的路!記著,到了獵戶座第七星底下,先敲三聲石頭再吹哨,別瞎闖!還有——”他突然湊近小滿,“下次講故事,記得把貓頭鷹換成烏鴉,黑羽聽見烏鴉叫就犯頭疼?!?/p>
貓頭鷹的叫聲越來越近,老守衛突然把倆人推進密道:“我在這兒拖一拖黑羽!你們到了陵墓先找老谷主的衣冠冢,碑后頭有塊活動磚!里頭藏著當年火場的真兇證據——”他話沒說完,外頭傳來“砰”的撞門聲,老守衛猛地轉身,尾巴尖卷起煤油燈砸向窗口,玻璃碎裂聲中騰起大片火光。
“快跑!”他的怒吼混著貓頭鷹的嘶鳴傳來,“記??!黑羽手里的密卷是殘本,缺了最重要的一頁!那頁就在……”密道的石門“轟”地合上,老守衛的話被切斷在里頭。小滿攥著銀哨子,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說的真兇證據,會不會就是西瞳一直在找的東西?”
江澈喘著氣點頭,借著密道里微弱的熒光草光往前摸:“不管是啥,黑羽怕咱們找到它。你瞅老守衛剛才那眼神——”他突然頓住,摸出油紙包里的餅,發現餅底下還壓著張字條,“快看!老守衛留的!”
小滿湊過去,借著熒光草的微光看見歪歪扭扭的字跡:“縱火案真兇不是一個人!黑羽背后有個戴白手套的——”字條到這兒斷了,像是倉促間沒寫完。江澈攥緊字條:“白手套?鳳凰谷里誰成天戴白手套?”
小滿想起黑羽的副官總戴著副皮手套,指尖還沾著熒光草粉末。她剛要開口,密道深處突然傳來“咔嗒”聲,像是機關啟動的聲音。江澈猛地拽住她:“先別管這個!老守衛說獵戶座第七星,咱們先去那兒!等找到了老谷主的東西,說不定啥都明白了!”
江澈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撞在小巷潮濕的石壁上,驚起幾簇熒光草輕輕顫動。他摸了摸腰間空蕩蕩的隱息粉袋,又看了眼小滿爪子上重新滲血的傷口,突然覺得這一路的狼狽都透著股子痛快——就像憋了很久的一口氣,終于能痛痛快快喘出來。
“你笑啥?”小滿被他笑得發毛,翅膀肘輕輕捅了捅他。
“我笑黑羽那老東西這會兒肯定在辦公室跳腳!”江澈壓低聲音,眼睛在熒光草的微光里亮晶晶的,“你沒看見他昨晚盯著信封碎片的眼神,跟被踩了尾巴的貓頭鷹似的!”
小滿想起黑羽辦公室里那盞冷白的燈,想起他攥著碎片時指尖的顫抖,突然也想笑。她摸出老守衛給的迷迭香餅,掰成兩半塞進江澈手里:“先吃點東西吧,說不定到霧隱山還得跑十里路呢?!?/p>
餅剛入口,密道深處的水滴聲突然清晰起來,“滴答、滴答”,像誰在用爪子輕敲石桌。江澈豎起耳朵聽了聽,突然指著頭頂:“這聲音好像在給咱們打拍子呢!”他用翅膀尖跟著節奏敲了敲石壁,竟真的踩出了輕快的節奏。
小滿被他逗得差點嗆著,餅渣混著迷迭香味道嗆進喉嚨,卻覺得比糖兒的蜂蜜餅還香甜。她望著密道盡頭隱約的微光,想起老守衛缺牙的笑,想起他尾巴卷著油燈砸向窗口時的火光——那不是恐懼的火,是故意燒給黑羽看的幌子。
“你說老守衛為啥非得用故事換忙?”她突然問。
江澈啃著餅,含混不清地說:“可能……故事比金子值錢吧?西瞳欠他七個故事,說不定都是要命的秘密?!彼D了頓,聲音突然輕了些,“小滿,你覺不覺得……咱們現在像故事里的主角?”
熒光草的綠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他耳尖新長的絨毛,軟乎乎的像小獸。小滿想起第一次見他時,這小子還會把送信路線畫成藏寶圖,用蠟筆在地圖角落畫小太陽。她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翅膀上的傷:“主角哪有你這么笨的?替人擋疾風還能刮掉絨毛?!?/p>
江澈“嗷”一嗓子躲開,尾巴掃起陣微風,吹得熒光草搖搖晃晃:“那你就是更笨的主角!靈火血脈都不知道,還敢摸黑羽的信封!”
倆人拌著嘴往前挪,水滴聲漸漸變成了“叮咚”的輕響,像是有泉水在石頭縫里唱歌。小滿忽然想起老守衛說的“守燈人護火種”,想起他銅扣上的五尾鳳凰——原來每個秘密背后都有個人在守著,就像每個火種旁邊都有盞燈。
“江澈,”她突然停住,舉起爪子讓熒光草的光照在掌心,“你說我的血真能破追蹤咒?”
江澈湊近了看,血珠在綠光中泛著淡淡的銀,像撒了把碎星在傷口上。他想起老守衛掏出的焦黑布片,想起黑羽辦公室那疊三尾鳳凰的信封,突然握住她的爪子:“管他能不能,咱們現在手里有他最怕的東西——老谷主的衣角、縱火案的證據,還有……”他摸出銀哨子晃了晃,“通往陵墓的鑰匙?!?/p>
遠處的微光突然變亮,密道盡頭出現了個拳頭大的洞口,外頭傳來晨鳥的啼叫。江澈拽著小滿跑過去,肩膀擦過洞口時,他突然轉頭沖她笑,晨光從洞口斜斜切進來,在他瞳孔里碎成金箔:“小滿,等找到真相那天,咱們要把故事講給老守衛聽——就講兩只小鳳凰怎么用迷迭香和松明塞,把黑羽的貓頭鷹群耍得團團轉!”
小滿望著他眼里的光,突然覺得胸口的火漆印不再發燙。她想起西瞳說過“恐懼是翅膀下的風”,現在才明白——當你和信任的人并肩飛時,風里都帶著甜味。
水滴聲漸遠,前方的晨光卻越來越亮。江澈的笑聲混著晨鳥的叫聲,在密道里織成張亮晶晶的網。而他們知道,在霧隱山巔等著的,不只是老谷主的秘密,還有屬于他們的、真正的故事——在那個故事里,他們不是任人差遣的信差,而是能自己掌燈的人。
畢竟,火種已經在掌心,燈芯正在發亮。
而黎明,從來都是給敢在黑暗里奔跑的人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