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歪頭苦思,前世成婚前后都沒有聽說過魏君堯有什么外室妻妾,現下這么大一個兒子擺在眼前,難不成是背后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辛?
她還想再從兩人的對話中找尋一些線索,卻沒人再開口了。此后除了少年偶爾發出的咳喘聲,轎廂內一路安靜。
待到馬車抵達目的地停下來,兩人下車后,沈拾便又被仆從牽了出去。
眼前是一座方形祭臺,四角都已經燃起了火把,祭臺正中地面上繪有太極陰陽圖,陽魚陣眼處立著一根梁柱,柱子上綁了一人,似乎已經昏迷過去。
仆從將牽引羊羔的麻繩也綁到了柱上,隨后便離開了。
沈拾站在低處抬頭細瞧,那柱上綁的人雙目緊閉,卻是眉頭緊皺睫毛微微震顫,眉清目秀的樣子倒讓她想到了魏君妍。
瞧他的年紀與馬車中的少年相仿,大抵就是少年口中“無辜受累”的人了。
此時沈拾突然一個激靈,意識到自己正是這個祭臺的獻祭品之一。
她舉目四望,現下祭臺上只有自己和這個被捆綁的少年,看不見祭臺下面的情況,但無論如何不能坐以待斃。
她又湊到麻繩前,之前在小院中一陣撕咬,已經將它粗硬的纖維扯得微微松散,只是想逃離還要更松動一些。
不知啃咬了多久,粗硬纖維已經變成了一道道細絲,此時若是發力掙脫應該可以逃離。
只是保不齊祭臺下的人會將她攔住,到時候還是要被送回來。倒不如制造一些混亂,靜待時機。
她抬頭望了望那個被捆住的少年,心中有了計較,張嘴又用同樣的辦法去松動綁人的麻繩。
直到那麻繩也變得疏松起來,她用頭頂了頂那人的膝蓋,對方卻沒什么反應,似乎還在夢中。
沈拾后撤幾步,一個沖刺,一頭撞了上去。
“呃!”
那少年一聲悶哼,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便看到咩咩叫的小羊羔,眼神急切地望著自己。
他動了動身體,微微掙扎了幾下,意識到是被捆住了,便開始動用靈力,卻沒成想,自己已經被封了靈脈。
正在此時,青山與兜帽少年并行登上了祭臺。
沈拾心道不好,來不及了。
不等她做出反應,青山已經快步行至沈拾面前,左手按住了羊羔的后脖頸,右手袖筒里順出一支極細的柳葉刀。
“叔叔,別殺它?!倍得鄙倌昙鼻械厣锨埃驗椴阶舆~得急了,又是一陣咳喘。
“呵,偽善?!北焕壍纳倌臧l出一聲冷笑。
沈拾瞥見他又象征性地掙了掙麻繩,還是沒有掙脫,看那樣子倒像是沒有什么求生意志,有氣無力的。
青山沒有說話,直接手起刀落,在羊羔耳上劃了一刀,鮮血潺潺流出。
他取出一只瓷碗,將羊羔身體放倒,讓血緩緩流入碗內。
沈拾掙扎了一會,發現自己是在毫無意義地浪費體力,索性也不再動了。
“叔叔,它不動了,是不是要死了?”兜帽少年聽起來非常憂心。
“不會死的,你去自己的位置吧?!?/p>
血流了大半碗,沈拾已經覺得有些頭暈,好在青山在此時收手,以術法止了血。
他掏出兩張符紙,沈拾的角度剛好清清楚楚看到了符紙上的符文,上面分別寫著兩個名字:
魏君堯
楚玄昭
她心中大驚,一通掙扎從地上站了起來。
此時羊羔于青山已經無用,便也不再在意沈拾的行動,她一通發力便掙脫了麻繩,狂奔到祭壇的下行階梯上,卻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回頭望去,見那兜帽少年已經在陰魚陣眼處盤腿打坐。
青山取了被捆綁少年的血,滴到寫著楚玄昭的符紙上,又取兜帽少年的血滴到寫有魏君堯的符紙上,而后用羊血在太極陣之上又繪出一個陣法。
沈拾雖不知這陣法的名字,卻已經猜到這是一個改命陣,青山是是要把短壽與與意志消沉的詛咒盡數轉移。
至于這符紙上的名字……沈拾甩了甩腦袋,開始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如果這個兜帽少年并不是玄昭的兒子,而是玄昭本人,那這被捆綁的少年,就是那個人間蒸發了的真正的魏君堯了。
沈拾打了個寒噤,一個結論在心中漸漸成型:
她的魂魄再一次回到了過去。
此時青山站在祭壇正中央,兩道符紙懸于半空之中,他雙手結陣,口中念道:
“星河倒懸,傾!”
一道金色陣法拔地而起,須臾間狂風大作,就連站在陣外的沈拾也被吹得站也站不穩,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被捆綁的少年緊咬著嘴唇,神色痛苦不堪,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只見一團藍色光球從他靈臺取出,泛著氤氳水汽。光球里隱約看得到一塊水潤的玉環融于其中。
另一邊陣眼靈臺取出的卻是一團黑色濃霧。
兩團物質匯聚于青山面前,與兩道符紙分別交融,又互換了方向,直奔兩個少年而去。
黑霧入體,被捆綁的少年面色煞白,唇上咬出的血跡格外顯眼。
就在這一瞬間,陣法突然膨脹,籠罩了羊羔所在的階梯。
“咚——”
沈拾心如擂鼓,魂魄一顫,突然離開了羊羔的身體。
那小羊羔回過神來,見眼前場面,不由驚嚇萬分,撒腿便跑。沈拾想去追,卻被攔在了陣法邊緣。
羊出得去,她的魂魄卻出不去了。
開始她以為自己是被青山察覺了異常,而后撞了半晌陣卻發現青山并沒有關注到自己。
眼下陣中三人,兜帽少年雙目緊閉,正在適應剛剛奪取的水靈根,青山則是在專注凝聚陣法。
而被困在陽魚陣眼的那個少年,則是面色慘白,看起來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沈拾此時別無選擇,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直奔那被捆綁的少年而去。
少年本就沒有了求生的意志,只是在默默承受生命流逝,眼眸中卻突然映出一人。
一個女子的魂魄,正直奔他而來。
他震驚地睜大眼睛,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對方已經撞進了他的身體里。
“這位兄臺,你既不想活了,不如將身體借我,只當臨終前做一回好事,若能逃出生天我必定日日為你燒香祈福,助你下一世投個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