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柳葉村時,天還沒有亮,卻遠遠望見村口有時斷時續、瑩瑩點點的光芒。
行至近處才看清楚,是兩個修士在斗法,一道屏障隔絕了柳葉村,村內此時一片祥和,并不能察覺外面的打斗。
情況不明,沈拾御刀懸于空中觀望,只見下方白衣修士右手一揮,身后法陣中便憑空出現許多刀劍,直沖向對面的紫袍修士。
那紫色的袍子上所袖的紋路,正是觀星殿的星紋。沈拾凝神往他臉上細瞧,發現這人竟是周瞳。
他看起來神情頗不耐煩,卻也不敢輕視對面飛來的刀劍,袍袖一揮,眼前像盾牌一樣的法器便將刀劍盡數吞噬。
“你無賴!”白衣修士怒道。
“這樣打沒有意義,有功夫打架不如找找混沌珠到底認誰為主了。”
“別演了,混沌珠乃是女媧補天時留下的奇石,怎么可能輕易認主?你就是想自個兒獨吞!”
“我要是想獨吞就根本不會和你拐彎抹角,吞了你又拿我怎樣?”
“那珠子是我們兩人共同找到的,我命都搭上一半,你怎么能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
白衣修士打上了頭,又與周瞳纏斗起來,看得出周瞳并不想真的與他動手,他卻步步緊逼,一時間你來我往,難分勝負。
這混沌珠沈拾是知道的,從她來到這里開始,混沌珠就一直是裴驚鴻的本命法器。
所以兩人此時弄丟的珠子,很可能已經認裴驚鴻為主了。
她懸在兩人頭頂,一時不知該不該現身,卻被一道凌厲的威壓給強壓了下來。
“這位小友過路不走,卻停在這里看戲,莫非你就是偷了混沌珠的小賊?”那白衣修士此時臉上烏云密布,眼角通紅,好像隨時會大開殺戒。
這一瞬間沈拾腦中閃過無數種策略。
片刻后她選擇了二話不說,掉頭就逃。
果不其然,白衣修士立刻追了上來,而周瞳卻沒有來。
他應當是猜到了珠子在哪里。
與其放任這個殺紅了眼的白衣修士接近裴驚鴻,不如給周瞳一個脫身的機會。
熾靈枝飛得極快,白衣修士如此急于抓人,卻也只能堪堪不把人跟丟。
謝瀾亭道:“你拿我的身體做這么刺激的事情,待會可想好怎么脫身了?”
“沒想好。”
“我看他不像個輕易放棄的,若是被他追上,恐怕有沒有偷他東西都難有活路了。”
“怕死就快點想想辦法吧。”
“死了也好。”
沈拾一把抓住自己的上臂內側,狠狠掐了一把。
“你干嘛!”謝瀾亭叫道。
“再說這種話我還要掐。”
“你不知道痛嗎!”他怒道。
“反正這副身體你也不在意了,我痛不痛與你何干。”
“你……”
轟隆!
身后一道響雷,擦著刀尾劈了下來,沈拾轉頭望去,下方的樹木被劈得焦黑。
“是個術士,找機會近他的身。”謝瀾亭道。
沈拾調轉刀頭,向下面的樹林里飛去。
這片林子里的樹枝繁葉茂,沈拾踩著飛刀穿行其中,饒是靈巧地左右騰挪,身上臉上依然被雜亂的樹杈留下了道道劃痕。
白衣修士緊隨其后,林中發出樹木枝干被撞碎的聲音。
“我可以用自然之力暫時隱住身形,最多一盞茶,你要卡好時機。”
“知道了。”沈拾回望了一眼,白衣修士距離她還有幾丈遠的距離。
她向右一個急轉,在樹后順勢一個翻身落在地上,飛刀迅速化為熾靈枝被她接在手里。
“就是現在!”
謝瀾亭身形一瞬間與身旁的樹木融為一體,消失無蹤。
那白衣修士追上來,發現敵人不見蹤影,怒上心頭,抬手又起了那兵器陣。
這次整個陣盤懸于頭頂,刀劍自陣盤中緩緩抽出。
“我知道你在這里,再不出來我就把你戳成篩子!”
“三!”
“二!”
“一”還沒說出口,沈拾已經在他身后現身,電光一閃,一刀扎進了他的后腰。
白衣修士瞪大雙眼,隨后身體發出一陣耀眼金光,頭頂的刀劍簌簌落下。
沈拾頭頂現出防護法陣,兵器雨落在上面發出“乒乓”聲響。
“竟然敢偷襲!”聽語氣白衣修士已經被徹底激怒,聲音都有幾分顫抖。
“他有護體法器!”謝瀾亭急道。
沈拾當即抽刀,轉身御刀飛馳,對方再次緊隨其后。
她回頭望去,白衣修士原本的一襲白衣已經染上了鮮紅的血跡,看起來頗為嚇人。
“那我奪了他的法器便是。”
她鉆進前方一處山澗,身后又是一道雷擊,這次沈拾沒有躲過,直接被擊中了左臂,身體失去平衡墜了下來。
她一個翻滾剛剛平穩著地,白衣修士卻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撲了上來,一把將她摁在地上,掄起拳頭就要往她臉上砸。
沈拾側頭避過,一拳回擊到對方的臉上。白衣修士挨了一拳更是惱羞成怒,拳腳開始亂砸一氣。
一時間兩個修行之人竟在地上扭打起來。
因著沈拾不敢過度發力,兩人拳腳比拼倒是打了個平手,相互拉扯著一路從山澗滾進小溪,直打到雙方都氣喘吁吁沒了力氣,方才停了手。
白衣修士力竭躺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著:“把混沌珠交出來,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你說的那個東西不在我這里,你找我要有什么用。”
“不在?不在你跑什么!還插我一刀!”他倏地坐起來,手扶著腰,疼得齜牙咧嘴,白衣都已經染成了紅衣。
“是你緊追不舍,還在后面痛下殺手,不許人還手么?”
“你……你分明就是在混淆視聽!”
白衣修士本是憤怒之至,說著說著眼淚竟然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這一開閘便怎么也收不住了,最后哭得肩膀直抽,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沈拾看他這副行狀,倒覺得是自己欺負了他,小心翼翼湊上前去。
只見他把頭埋在臂彎里,鼻涕眼淚擦了一袖子,加上剛剛打架將一身白衣弄得全是泥濘血漬,全無一點仙氣。
“愣著干什么,快給他止血啊。”沈拾傳音給謝瀾亭。
“這點眼淚攻勢你就敗下陣了?”謝瀾亭嘴上這么說著,還是以術法給白衣修士止了血。
白衣修士見對方給自己止了血,更是一團委屈爆發出來:“一個個都來攔我,我只是想救她,我何錯之有啊!”
沈拾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有什么苦衷就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得上你呢。”
“你不是我哥派來的?”他狐疑地望著沈拾。
“我壓根不認識你,怎么會是你哥派來的?”
白衣修士見沈拾不像在說謊,一下子仿佛見到了親人,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講述起來。
原來這白衣修士竟是三大門派之首——月岐山莊的二公子,江山岐。
此番出行尋找混沌珠,只因他多年以前曾經收養了一只小狐貍,前幾年突然化形,竟是個絕世美女。
小狐貍待他極深情,他也漸漸心生愛慕,可就在今年年初,那小狐貍卻被人毒殺了。
江山岐傷心欲絕,偷走了山莊的聚魂燈,收集了小狐貍的殘魂,獨自外出尋找混沌珠,想以混沌珠來蘊養殘魂。
“若能養成完整的魂魄投入輪回,日后就還有相聚之日。”沈拾道。
江山岐雙眼通紅:“可總有人不希望我與她團聚。她若轉世成人,就不再是妖身,我與一個凡人相守礙著誰了?他們為什么還要阻攔我?”
“攔你的可是你的親哥哥?”
“你怎么知道?”
月岐山莊乃是三大門派之首,莊主江山月修行無情道,行事果決狠辣,二公子竟然是如此傻里傻氣的做派,倒屬實讓人有點吃驚了。
沈拾道:“你哥哥是希望你能步他后塵修行無情道,將來接管月岐山莊吧。”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說話的語氣冰冷寒涼,不是江山岐。
而是在兩人聊天之時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身后的另外一名白衣修士。
江山岐身子一僵,驚道:“哥?你怎么親自來了?”
“我不來,你就要將家丑昭告天下了。”
江山月冷冷望著沈拾,沈拾心道不好,遇上硬茬了,腦中飛速運轉思索對策,對方卻先開了口:
“小公子既是二弟的朋友,就來山莊做做客吧。”
不等答復,他指尖指向沈拾,袖口飛出一道銳利的靈氣,將她擊暈了過去。
“哥!他是我的朋友!”
“你才認識他幾天就做朋友了?”江山月眉頭微皺,“輕信的毛病不改,幾時才能擔得起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