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鋪子里,沈拾望著滿桌繽紛琳瑯的糕點,一時啞口無言。
只能不斷往嘴里塞吃的,緩解心中的尷尬。
前世他做魏君堯時也是如此,見不得她委屈可憐,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塞進她的手里。但她卻是倔強起來絕不低頭的性子,雙方為此都吃了不少苦頭。
“這種糕點太子殿下常吃嗎?”她隨口問道。
“叫我玄昭吧。”他隨手握著杯盞邊緣旋轉起來,“這點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你若喜歡就讓店家每天送一些來觀星殿。”
她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前兩天我在東街看到一座宅院,像是沒有人住的樣子。門上掛著‘裴宅’的字樣,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玄昭臉色暗了暗,道:“沒聽說過。你打聽廢棄宅院做什么?”
“那宅子瞧著清凈,我想住在那里。”她沒有理會他的神色,旁若無人地說道。
“不是喜歡南街的糕點嗎?我在南街給你置辦一個宅子。”
“我喜歡清靜的住所,這里人來人往太吵鬧了,住在觀星殿就睡得不安生。那個宅院甚是合我眼緣,就它吧。”
見她堅持,玄昭默默看著手中的杯盞,沒再出言阻攔。
返回觀星殿時,他又選了幾樣沈拾多吃了幾口的糕點打包帶走。沈拾懷抱著糕點,心道最近半年都不想再吃點心了。
此時她緊隨在他身后走到了銘心閣門口,玄昭手放在門上,卻突然回頭:“凌姑娘還有事嗎?”
看來是婉拒她進門了。
“叫我凌萱。”她又重申了一遍,索性也不解釋,直接在他前面推門跨進了房間。
太要臉是成不了事的,既然凌萱不諳世事,干脆直白一點。
她站在房中四下觀望,并沒有看到玉竅刀,但它的氣息的確就在這間房中。
沈拾目光轉向那道屏風,玄昭卻突然擋在了身前。
“凌萱,我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沒什么事你就先回吧。”他也直白起來了。
“公務枯燥無聊,我陪你吧。”她嫣然一笑,腳步輕快地越過了玄昭,直接走進了屏風后面,“你請我吃了好吃的點心,我總要好好報答你。”
屏風后就是她當年醒來的那張榻,一張書桌遠遠與榻相對。她二話不說將腿一盤坐在了榻上,掏出糕點抱在懷中又吃了起來。
這次玄昭沒再說什么,默默去了對面書桌,做起自己的事情。
她趁他專心做事,又開始四下打量起來,墻壁的博古架上擺滿了書冊與奇珍,玉竅刀便懸在他身后的刀架上,泛著青綠色微光。
沈拾嘴里不停,眼神卻是目不轉睛,邊吃邊思索該用些什么手段拿到它。
玄昭感受到身前的灼灼目光,突然抬起頭來,正撞上了凌萱的眼睛,單純真摯中帶著一絲嫵媚妖嬈。他迅速垂眸,心中卻壓抑不住砰砰直跳。
沈拾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逐漸有了計較。
她起身下榻,道:“玄昭今天辛苦了,我就不擾你了,先回去了。”
他點了點頭,目光停留在案桌上,沒有看她。
沈拾走出銘心閣沒幾步,就在廊上遇見了青山,她迎上前道:“殿主許我去住東街的裴宅,可還需要什么文書嗎?”
青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恢復如常:“凌姑娘只管去住,旁的事情我來處理。今日我就讓人將宅子灑掃出來。”
“不必了,我自己收拾。”她擺了擺手,腳步不停,說話間人已經走遠了。
留下青山獨自迷茫:殿主今日反常得很,不但允許凌萱進銘心閣,還許她去住裴宅。要知道現今不止觀星殿,整個皇城都無人敢提及那個宅子,眾人寧愿它空置成城中唯一的一塊荒地,也不敢惹了太子不悅。
青龍血脈果然不同尋常,青山也這樣想道。
沈拾離開觀星殿后直接去了裴宅,宅門沒有落鎖,也不見守門人。
她推門走進去,見院中雜草叢生,被驚擾的鳥從草叢中飛了出去,帶起院中一陣波瀾,不由心中郁郁。但她此刻沒有回憶往昔,而是笑盈盈地自言自語道:
“我回來了。”
隨后她擼起衣袖,將院中雜草一根根親手拔除,又摘下門外寫著裴宅的牌匾,打水細細擦拭,忙活到夜深也只將前院收拾出來。
此后她每日都在重復同樣的事情,上午去銘心閣陪玄昭處理公務,下午在裴宅灑掃到深夜。
起初玄昭總是找各種理由想將她支開,后來發現她根本不為所動,也就漸漸不再理會。
而沈拾則是步步為營,開始得寸進尺。
開始只是尋一本書乖乖坐在榻上讀著,后來則是手里捧著書,人卻四處走動。
這一日她終于一步邁到了書桌旁,卻見玄昭神色一凜,殺氣驟起。一息之間他已經起身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向后按去,后腦勺“咣”的一聲撞到了墻上,博古架上的珍寶被震得搖搖晃晃,好在最后都穩在了原地,沒有跌落下來。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神情泠冽,這次是真生氣了。
沈拾眉頭一皺,緊咬著嘴唇道:“我只是想陪著你……”
說這話時她右手伸出,剛好觸碰到玉竅刀。
玉竅的青綠色光芒在此刻綻放出來,將整個房間照亮。玄昭的注意力被它吸引,松了掐住沈拾的手。
沈拾趁機一把抓起玉竅刀,故作驚訝道:“是你?”
他一把搶過玉竅攥在手中,刀身的光芒瞬間暗淡了下去。
“你認得這把刀?”
“許多年前曾經有個年輕人向我求了一縷頭發,說是拿它煉刀會讓刀更加強大。沒想到真的煉成了?”
“你是傻嗎?頭發怎能隨便給人?萬一被拿去祭了邪術,你此生都完了!”
沈拾聞言低下頭去,擺出一副老老實實聽教訓的乖順姿態,反倒讓玄昭沒了脾氣。
他嘆了口氣,將玉竅刀放回架上,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拾望了望架上的刀,默然點了點頭,隨他離開了。
一路上她也沒有放棄,連珠炮一樣詢問:
“真是有緣,這刀竟然在你手中,你與鑄刀的人是朋友嗎?”
“既然鑄了刀,為什么不用?擺在那里實在可惜了。”
“這刀與我甚是有緣,你若不用可以送給我嗎?”
此話一出,玄昭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她的眼睛。沈拾一咬牙,迎著他的目光繼續道:
“這樣我就可以用它保護你了。”
除了青山,她是唯一一個會對玄昭說出這種話的人。
沈拾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忐忑不已。
好在他并沒有立時說什么,因為兩人已經走到了她如今的住所———東街的裴宅。
玄昭望向宅門,見門上牌匾已經被取下,心中不由舒暢了許多。
“宅子取名了嗎?”他順勢轉了話題。
“還沒有。”
“明日我讓人送牌匾過來,你就不必操心了。”
留下這句話后,玄昭便匆匆離開,留下沈拾站在原地,一時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車到山前必有路,見招拆招吧。”
她搖了搖頭,正要進門,卻隱約感覺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暗中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