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側身閃躲,箭矢貼著她的臉飛過,在臉頰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她抬手摸了摸臉,這血是真的,有暗器混在幻境中攻擊了她。
但箭矢不給她思考的時間,藍光從四面八方出現,她當即抽出玉竅刀格擋,箭矢真真假假,有些碰到刀身就消失了,有些則是發出了暗器碰撞的聲音。
藍色光芒再次出現在四面八方,這次她閉上眼睛感受,風聲出現在背后和右側,她揮刀格擋,隨后聚集靈氣一道橫劈。
只聽咔嚓一聲,幻境消失了。
原來她此刻身處一個空蕩的院落中,方才碎裂的是院子角落兩個長得像暗器匣的東西。
“凌姑娘這道金光閃閃的橫劈很是漂亮。”
江山月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笑得惻惻的,審視的眼神毫不遮掩。
她反問:“你們月岐山莊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姑娘誤會了,這是我們山莊的演練場,平日里弟子都是在此處練習對抗幻術的。”
月岐山莊以幻術著稱,弟子每日的操練自然少不了這一項。但他說話半真半假,讓沈拾覺得心里一陣發毛。
“如此說來,弄壞你們的機關匣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賠給你。”
“小玩意兒不值一提,倒是姑娘的身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可愿與我切磋切磋,舒展一下筋骨?”
“莊主不在席間陪太子吃酒,卻在這里舒展筋骨,這不太合適吧?”
“無妨,太子也要歇息了。”
“那我更要去照顧一二了。”她轉身就走,卻被江山月攔住了去路。
他不再多言,眼神卻堅定,顯然今天不打一架是不會放她離開了。
沈拾握刀的手緊了緊,看到江山月背后升起一面魂旛,
上次對陣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魂魄被控,是謝瀾亭直接用空間陣法將她帶離的。這次謝瀾亭不在,唯一的解法就是魂鈴。
魂鈴一出,身份必然是藏不住的。
猶豫間,魂旛開始浮在半空中泛起紅光。
也罷,待會被他拉扯出魂魄一樣會暴露,不如在這里速戰速決。只是魂鈴現下在流瑛谷中,召喚能不能成功還是未知。
旗旛開始汲取魂魄,熟悉的離體感襲來,沈拾咬牙站在原地,開始匯聚精神。
“還不出招?”
“江莊主與我們殿主是朋友,我自然不能冒犯。”
“切磋算不得冒犯,姑娘不會是有旁的原因吧?”
沈拾神色一冷,手中玉竅刀劃出一道弧線,直飛向江山月。他側身閃躲的功夫,她飛身而上一掌襲向他的胸口。
江山月來不及回身,伸出手與她對了一掌,瞬間靈力波動摧毀了院中所有機關匣,四面八方發出機關咔嚓碎裂的聲音。
“幾日不見,沈姑娘修為又精進了。”
無論他是真的認了出來還是在使詐,總歸是要明牌了。
在這個當口,沈拾催動念力,玉竅刀在空中拐了個彎,襲向頭頂的魂旛。刀尖與魂旛相觸的一瞬間,發出了巨大的嗡鳴聲。
兩人僵持之際,一把飛劍從暗處襲來,劍尖點住魂旛的一瞬間,魂旛突然斂了光芒,與玉竅刀雙雙從空中落了下來。
而后有一人突然握住了沈拾的手腕,一道靈力激蕩,將正在對掌的兩人震開。
沈拾轉頭望去,正對上了玄昭幽黑的眸子。
江山月收起魂旛笑道:“觀星殿這些年人才輩出,已經不是當初青山一人苦苦支撐了。”
“我替你擋酒,你卻跑出來躲清靜?”玄昭沒有理會江山月,只意味深長地看著沈拾的眼睛,手也沒有松開,反倒攥得更緊了。
她手腕一陣吃痛,皺了皺眉:“我是想透透氣就回去,誰知迷了路又被他纏上,死死攔著說什么也不讓我走。”
江山月動了動嘴,欲言又止。
玄昭拉住沈拾轉身便走,沈拾跌跌撞撞道:“你先松開,我自己能走。”
他默默不語,只顧著一路前行,到前院路過青山時吩咐了一句:“回府。”
馬車啟程,沿著來時的路回返,看著窗外月岐山莊越來越遠,沈拾放下車簾道:
“現在可以松開了嗎?”
他閉目凝眉,既不回答也不松手,竟然就這么抓了一路。
一直到觀星殿門口,馬車緩緩停步,兩人沒有下車,外面也沒人催促。
又是一段沉默后,玄昭終于開口:
“你可知道欺騙青龍是什么后果?”他說這話時聲音有些顫抖,不像害怕,倒像是興奮。
方才的一切他果然都看見了。
她輕嘆:“既然已經落在你手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從前是我低估你了。”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你既覺得自己擔得起這個后果,我愿意奉陪。”
她還在思索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經松了手,獨自下車去了。
沈拾怔怔坐在車里,覺得身體有些懶懶的。右臂被攥得太久已經沒有多少血色,她用左手撫了撫,手臂冰涼。
又坐了半晌,門簾被掀開,青山站在外面問她:“凌閣主,要再坐一會嗎?”
她這才回過神來,起身下車。
“閣主今晚就住在殿中吧,前陣子住的那間房一直給您留著。”
她今晚疲累不堪,沒有反駁,直接進殿去了。
這一夜入眠時沒了要掩藏的心事,她久違地陷入了深睡,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坐起身時床頭擺一個小藥瓶,昨晚睡前是沒有的。
她拿到手中端詳,見上面貼了一張小紙條,俊秀的字體寫著“化瘀膏”三個字——是謝瀾亭的字跡。
衣袖滑落,露出半截手臂,她這才發現昨晚被攥住的地方現在青紫一片。
藥膏涂在手臂上,有一股淡淡的異香彌漫開來,瞬間覺得四肢百骸都舒暢起來。
沈拾方才還在想,對武修而言這點淤青根本不值一提,何必巴巴的送藥過來。
聞到這個氣味她才明白了,謝瀾亭只是想讓她心情放松愉悅。
“真是沒想到,你還有調香的手藝。”
她笑著將藥膏揣進懷里,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門沒開,外面傳來林正的聲音:
“太子殿下奉命出巡朔方城,請凌閣主隨駕。”
她起身開門,林正手里端著一套星紋袍奉了上來。
“怎么是你?”
“殿下說了,以后由我來做閣主的副手,一應雜務都可以交代給屬下。”
雖是升職了,林正卻看起來不喜不悲,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也不知在裴驚鴻死后,他在觀星殿受了多少磋磨,衣袍都肥大了不少。
沈拾心中一陣酸澀,接過星紋袍讓他稍等片刻,他道:
“殿下說了,凌閣主收拾好了再出發,未時之前即可。”
將門關好后,沈拾懷抱星紋袍靠在門上,緩緩滑坐到地上,呆望著房內陳設許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