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被發配到嶺南的宸王對儲君之位毫無威脅，其余皇子，皆對皇位虎視眈眈，你父親欲將你許給太子?！?/p>
蕭玉憐聞言微愣，與上一世相左，這次，竟是母親告訴她。
見她無言，文雁又道：“怎么，玉憐不愿嫁？但說吧。”
“阿憐尚年幼，想在父母面前多盡孝道。”
那就是不愿了。
“蕭家四代為后，把持前朝后宮，太子雖非蕭家所出，但皇后膝下僅此一子，你父親不見得會允你任性?！?/p>
蕭玉憐正思忖著該怎么委婉的回話，就聽文雁淡淡地道。
“不想進宮，我可以幫你?！?/p>
蕭玉憐猛地一抬頭，面露訝異。
文雁神色始終淡淡，持著狼毫謄抄著《法華經》。
……
當今皇后乃是繼后。
元后衛氏，出身寒門，靖和帝是鉆了世家奪后位意見相持的空子，才得以立了衛氏，妄圖以此打壓世家之勢。
然，居于皇后之位，無顯赫母族支持，也只能任人捏扁搓圓。
且靖和帝甫一登基，便想同掌權百年的世家相爭，未免是以卵擊石。
衛氏于靖和帝掌權無益，于是誕下二皇子景泓之時，難產而亡。
不久，蕭氏嫡女入主中宮，靖和帝冊景泓為太子，寄養于蕭氏皇后名下。卻也奇怪，十幾年來，蕭氏皇后卻一無所出，連位公主都不曾誕育。
若說靖和帝未在其中做手筆，太過虛偽。
或許景家，早已留不下蕭家，所謂罪名，不過蓄謀已久。也是，世家與皇權，本就是相對的，只是各立場不同需要，相互牽制。
……
婦人淡淡的聲音將她翻飛的思緒拉回。
“玉憐，你可聽到母親方才所說的話了？”
蕭玉憐抿了抿唇，不知作何感想。
上一世母親見她性子溫吞，不爭不搶，寧可自己受窩囊氣，便也就冷眼瞧著，懶得多幫過她，也未曾對她說過朝堂、后宅之事。
仿佛不愿承認自己女兒性子與自己大相徑庭似的。
“母親可有何高見？”
“圣上猜疑世家非一朝一夕，坐在了那至高無上的地位，便也想要那至高之權。他寵信太子，無非是因他出身寒門庶族，與世家之子有別，卻養育在蕭皇后名下，讓我們蕭家倒是不得不多考慮站太子一派。”
文雁扯唇：“算盤倒是打得叮當響。若那太子是個明事理的，便還好辦，偏偏他找上了林家。”
林家，是京都第二大世家。
京都世家本為一體，但林家卻相來與容家不對付，太子找上林家，又想要容家之勢。
魚與熊掌自是不可兼得。
原來景泓此時便早已同林家勾結，她倒是沒有查此類往事，現下看來，她還真是被欺瞞得干凈透徹。
可母親竟然知道此等秘辛，委實讓蕭玉憐有些震驚。此類事情，她父親應當也是不知道的，否則怎會想將她許給太子。
可是……這般說來，母親上一世便知道此事，卻未曾提醒過自己和父親，以旁觀者的姿態看著她跳入火坑，家破人亡。
思及此，容芷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為什么母親會這樣呢？
是因為父親從小便將她帶在身邊教養，與母親的親近不如父親嗎？可在蕭玉憐心中，二人都重要非常。
沉吟良久，她緩緩開口：“太子想同時招攬蕭、林二家，制霸朝野，取圣上而代之之心，圣上難道沒有半分覺察？”
“難道圣上會選四皇子？”
四皇子是黎妃所出，世家之子中，唯四皇子景漪才學出眾，與太子競爭也是最激烈的，京中多數世家皆已站了四皇子的隊。
那么作為第一世家的蕭家在京中的處境就很尷尬了。
蕭玉憐頓悟，靖和帝既想打壓世家，必然不會寵信四皇子。
偏偏景泓才學也是出眾的，這讓靖和帝對他的關注又多了幾分。
可憐靖和帝估計到了地下也不知道，他最寵愛的兒子，竟是索他命的惡魂！
蕭玉憐又想到，當今皇后，她的姑姑，向來待太子不薄，雖不是親生，卻也未曾短缺過什么，與其他沒有生母的皇子來說，他景泓一個寒門所出的皇子，已是萬分幸運了。
可景泓對養育他的皇后毫無感恩之心，親手殺了她，奪走后宮之權，又借助左相和新興寒門勢力，與前朝蕭家分庭抗禮，直到蕭玉憐覺醒，牢牢握住了后宮權力，他又開始敵視蕭家，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
“圣上既偏幫太子，父親想來是一定會將我送給太子，以保全容家地位了?！笔捰駪z話說的自嘲，仿佛自己是個器物，供人選擇。
蕭桓雖寵她，卻一定會以蕭家既定利益為先，再考慮她。在蕭桓眼中，她作為嫡女最大的作用就是入宮，做皇后，把持后宮。
也對，上一世她不就是蕭家把持后宮的棋子嗎，可她照做，換來的是什么？家破人亡，無一生還。
“你若不想就此信命，便拿出你作為蕭家嫡女的價值，讓你父親不愿也不能將你送入宮中?！?/p>
文雁一句話點醒她。
既然上蒼垂憐，給她重來的機會，她不能再重蹈覆轍。
絕對不能。
“還請母親指點迷津?！笔捰駪z恭身道。
“太子最近，與戶部走動頻繁，不如，你送份禮物給他？他忙起來，自然不會關注納妃一事，也好讓你父親看到這太子的嘴臉?！蔽难阈Φ馈?/p>
“戶部侍郎之子，與榮安侯府小姐，有染?！?/p>
……
離開泠月軒，蕭玉憐腦中一團亂麻。
母親身上好像總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似是萬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母親背后，究竟是何人……
罷了，母親能為她指點，便是再好不過了。
戶部侍郎之子她倒沒什么印象，不過榮安侯府小姐，聽聞與錦安王世子交往頗密，怎的會忽然與戶部侍郎之子有染？
蕭玉憐“騰”的一下站起身，對身邊的檀星道。
“備車，我要出府一趟?！?/p>
……
兩個戴著幃帽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停在一座華麗木樓前。
牌匾上灑金大字格外顯眼——花月坊。
此乃京都名聲最噪的花樓，卻少有人知它一坊兩分，花坊和月坊，不僅是花樓，更是全大堯最大的暗哨所。
探消息、買人命，只要銀錢到位，什么都好說。
蕭玉憐與檀星一齊進入花月坊，小廝見兩位女子衣著不凡，便也沒有怠慢，堆著笑迎上去。
“小姐來花月坊可是尋人？”
花坊恩客眾多，也不乏有家室的，家中夫人來尋人，只要銀錢到位，他們做小廝的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人上去?？裳矍斑@女子一身粉衣卻毫無俗氣，反倒有種超然之美，而幃帽一層薄紗，平添神秘，即便瞧不清容貌，卻也能看出定是個尤物。這樣的女子，夫君也會流連花坊么？
檀星上前一步，出示了一塊刻著“蕭”字的金鑲玉腰牌，道：“我家小姐要去的是月坊?！?/p>
京城姓蕭的，只有一家。
小廝眼神一閃，不是來尋人，只一瞬，面上笑意更甚，忙將人往里請，“原來是蕭小姐，快請進快請進?！?/p>
蕭玉憐略頷首，跟著小廝穿越一樓長廊。眼神打量此處布置時，看見一個上樓的身影，好生熟悉。
似乎是她從前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