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宴會，終究是黃了。
臨近傍晚。
蕭玉憐回到府中，立刻交待青冥去定州尋找季家女子。
隨后遣了檀月去稟報文雁，只說自己無甚胃口，便不去用膳了。
做完這一切，檀星給她放好了水，蕭玉憐便解了衣衫，獨自走進浴池中。
氤氳水汽漸漸纏上她的身體，漫向房梁，蕭玉憐的思緒也在飄遠。
外人相傳風流成性的錦安王世子，絕對有問題，至少不是表面這般紈绔，不為人知的一面真是讓她有些好奇。
不過她并不打算過多了解裴歸晏，無關緊要的人罷了，無需打交道。
不過今天一事……
雖本就是她設計的，但被人發現總歸是不大好的，不過蕭玉憐無所畏懼，若是裴歸晏多管閑事，她自有辦法應對。
誰讓他們錦安王府和榮安侯府走得近呢，世交青梅，幫忙說幾句話，鬼能知道真假。不過這樣的話右相總免不了與錦安王對上，一文一武，總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裴歸晏并未在眾人面前多舌，知道明哲保身，但之后便不一定了。
蕭玉憐漂亮的眸色忽地一暗，忽而勾唇一笑。
若是裴歸晏多管閑事，借靖和帝之手送他早日歸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樣便又順了景泓的意，總是讓她心中不爽。
蕭玉憐有些煩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梁。
還有這顆來路不明的痣，為什么莫名其妙出現在臉上。
謎點太多，仍需她探究。
……
同一時間，密室中。
“試探過了，怎么樣？”赭色衣袍男子問道。
另一青袍男子把玩著手中折扇，聲音透著不耐：“不怎么樣，巧舌如簧，笑面狐貍，口蜜腹劍，外柔內狠，表里不一。”
赭袍男子又奇道：“哎呀，那跟你還真是登對啊，阿晏。”末了又補充一句：“我還從未從你口中聽過如此多的形容詞呢，嘖嘖。”
下一秒，破空聲襲來，沈光宗熟練偏頭，卻被折扇打了個正著。
“阿晏！”沈光宗不滿。
沈光宗時常被“打”，養成了躲避的肌肉記憶，上次成功避開了裴歸晏的攻擊，這回竟是還是被他“打”到了。
裴歸晏瞧他一眼，嗤道：“把戲玩一次就夠了，第二次就沒地方藏了。”
既是說他，也是說她。
沈光宗撇撇嘴，屈指叩了叩桌面，道：“話說，李天擎和陳伊伊那又是個什么事，這二人已經狂放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竟然在左相府上被抓個現行，嘖嘖。”
裴歸晏沒吱聲，沈光宗又似是想起什么：“這事不能巧合成這樣吧，蕭九干的？莫名其妙來打探消息，怎么著都不像是無聊干出來的。”
裴歸晏并未反駁，盯著桌角，不知在想什么。
“靠，不會真是吧，頂著那張人畜無害、柔情似水的臉，能干出來這事？”沈光宗見此，神情莫名激動，“查到的蕭九不是樂善好施，端莊柔婉嗎？這是個什么情況？”
聽著絮絮叨叨，裴歸晏不耐地“嘖”了一聲，道：“聒噪，我不像你，還是有腦子的。”
“我查過了，滴水不漏，確是李陳二人的互相授意。”
裴歸晏捏了捏眉心，補充道：“太過巧合了，絕對有問題，而且我有直覺，絕對是蕭九干的。”
“啥？”沈光宗不可思議道：“皇宮之外還有你查不到的事？”
無人應答。
沈光宗摸了摸鼻子：“那啥，這蕭九整了這一出，明日早朝上御史大夫和光祿大夫定是要彈劾戶部侍郎的，這步棋也是廢了，咱們接下來如何？”
裴歸晏眉宇間頗有煩悶，他本打算暗中促成林李陳三家交好，助長太子氣焰，以刺激四皇子加大攬賢招才的力度的。
這般動作，三家之間必有齷語，不過，靖和帝寵愛太子，未必不會為了太子息事寧人。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沈光宗見他不說話，覷了一眼他的臉色，又開始找補，“好歹那個陳伊伊不能再纏著你了，好事好事。”
良久。
裴歸晏驀然勾唇笑了一下。
“這棋，用處大著呢。”
……
深夜，太極宮仍是燈火通明，似是在等待著誰。
有華服錦袍男子步履匆匆，在總管太監的帶領下進入正殿內。
上首的靖和帝身著明黃龍袍，神情肅穆，不怒自威。
來人屈膝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起來吧，過來坐。”靖和帝語調低沉，目光帶著審視，“泓兒深夜來此，是為了戶部侍郎和榮安侯之事吧。”
景泓方坐下便頓了頓，隨后垂首“嗯”了一聲，向靖和帝解釋：“稟父皇，兒臣以為，此事必有蹊蹺，二人被陷害的可能性較大。”
“哦？”靖和帝淡淡發問，“朕想聽聽泓兒的看法。”
景泓斂眸，恭順應答。
“光天化日，且不說此二人都是重禮循法之人，不可能在他人府上做出污穢之事，而那侍女雖有李家專有銀兩為證，卻也難保不是被有心之人栽贓陷害。”
“誰會栽贓？證據在何處？”靖和帝微笑。
殿內有一瞬啞然，景泓還真沒有證據，可若等到次日，臺諫合議，都來彈劾，那左相林家定會受到牽扯，戶部侍郎是左相的人，左相與他本就是暗中相互扶持，有蕭家在旁觀望，他既不能對戶部侍郎不管不顧，也不能在朝堂上明著出言幫扶。
是以今夜宮門下了鑰，他仍遞了話來太極宮。
“父皇……”
靖和帝盯了他一會，最終嘆息一聲，道：“明日朕會下旨，賜婚于李陳二家。”
景泓面上一喜，起身行禮，道：“多謝父皇。”
靖和帝捏了捏眉心：“此事總歸給朝野上下一個交代，如何交代，你可明白？”
景泓目光一動，應道：“自然。”造些證據么，手到擒來。
“泓兒，你是朕最寵愛的嫡子，這點不會變，可你自己要拎得清，蕭家要滅，但不是現在，如今朝堂局勢，你看得明白。”靖和帝毫不晦澀地道，“世家把持朝堂多年，以林家為首的新興寒門一道興起，你也該懂得怎么做，回去吧。”
靖和帝闔上眼，似是疲憊。
待景泓離開大殿，靖和帝睜開雙眸，神色一暗。
他的泓兒，還是自亂陣腳了。
靖和帝輕輕搖了搖頭，他的身體也不知能撐到何時。世家中，文以蕭家為首，盤根錯節牽扯眾多，難以根除，武以錦安王為首，雖常年不在京，卻也是兵權在握。
可下月錦安王就要南下回京述職了，同為世家，自是穿一條褲子，只望杯釋皇權。
他眼中隱露殺機，蕭裴兩家，總得在他離開前解決一個。
前朝被蕭右相把持，他也沒忘記，后宮還有個蕭皇后幫扶，實在是難對付得緊，他的身子，恐怕不行。
不是蕭家，那就……
裴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