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大院內,衣著華麗的婦人正饒有趣味地逗著鳥。
“夫人,二姑娘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到了。”一旁低著頭的老媼出聲道。
似乎是被這句話打攪了興致,周謹貞的眉頭微微蹙起,但始終未發一言。春日的陽光和煦,吃飽喝足的鳥兒曬著陽光不愿再動,周謹貞也散了趣味,把手收了回來,轉身走向廳堂,舉止儀態和面容表情皆是大方得體,可說出的話卻是尖酸刻薄。
“本以為把她扔到那破道觀中她會被折磨死,沒想到啊,她居然還活著回來了,既然如此,我也應當做個賢良母親,好好補償我這多年未見的女兒。”
身旁的老媼滿臉諂媚:“夫人宅心仁厚,二姑娘有您這么好的母親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二人如此聊著,便見一小廝跑來。
“稟夫人,門口來了位姑娘,說是我們府上十年前去道觀修行的二姑娘。”說完,眼神詢問著周謹貞身旁的老媼,周謹貞低頭欣賞自己的蔻丹。老媼轉頭看了一眼周謹貞,又扭頭對著小廝責備道“回來了就回來了,領去前廳,還愣著干什么!”“是!是!”
此時的門外,路上的行人絡繹不絕,顯得門前站立的女子如天上謫仙一般。謝明鈺一襲灰衫,許是多年來的清淡飲食使得她很瘦,身上的衣服顯得有些寬大。少女的面容姣好,肌膚勝雪,一雙眼睛卻如同死寂的泉水一般,但里頭似乎有什么還未被熄滅,只等大門打開,重燃這其中的星火。冷風吹過,裙擺隨之飄動,更增幾分仙風道骨、不染纖塵之感,腰間掛著的一枚墨色玉玨又將她襯得沉著冷靜。
謝明鈺聽著門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嘩”的一聲,大門被打開,周謹貞身旁的老媼先走了出來,身后是先前給謝明鈺傳話的小廝。
“二小姐,夫人已經在堂屋等您啦!小姐快快進去,和夫人好好敘敘舊。”
老媼故作親切熱情的話語,任誰來都糾不出錯,不知道的真以為那里頭夫人日思夜想著她。
“那就有勞周嬤嬤帶路了。”謝明鈺壓下心中的反胃,回以淺笑。
十年之間,謝府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上。十三年前,謝明鈺的親生母親對外稱是因病亡故,謝明鈺的尚書書父親“悲痛欲絕”,為自己的亡妻風風光光的辦了一場葬禮。當時的小明鈺一滴淚都沒有,謝父見他如此,大罵她是一個不孝女,罰她在祠堂為他母親誦經念佛。從祠堂出來之后,小明鈺發了一場高燒,盡管后來好了,卻也要日日服藥。
三年之后,謝父再娶新婦——周家嫡女——周謹貞。周謹貞進門之后,接手了謝家所有的內宅事務,冗雜瑣事都被她理得井井有條,外人都稱贊謝父娶了一位“賢妻”。后來這位“賢妻”便說小明鈺總是生病,需要去高山道觀之上修身養性,恰好“偶遇一位名叫梵真的云游道人,請他來謝府做法。樊真提出要帶小明鈺去修行,方能徹底去除她身上的病根,還說此地風水不好,再住下去會招來災禍,要快點遷府。謝父并未糾結多久,便答應了梵真的要求。梵真帶走小明玉之后沒多久,謝府舉家搬到了繁華的東街,之后或許真如樊真所說,搬離了原來的府邸,謝父一路官至宰相。
謝明鈺的回憶到這就結束了,剛好周嬤嬤已將她帶到了前廳。謝明鈺抬眼向里看去,她那雍容華貴的繼母正面帶微笑看著她。
明玉微啟朱唇:“十年未見,母親,可還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