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余知跟著孟悅然進了辦公室。
孟悅然被突然開口說話的余知嚇了一跳，但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你的病……治好了？”
余知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那種眼神算不上犀利，也算不上柔和，似乎是恰恰介于兩者之間，能洞察人心那般，平靜而又淡然。
“不知道呢。”余知忽的笑了，眉眼彎彎的笑意融化了臉上的寒冰，“我在治療，選擇性緘默癥，或許是因為您比較和藹而暫時性地好了呢？”
孟悅然愣了片刻，和藹？她從未想這個詞有一天能和她掛鉤，連神色都舒緩了一些。
果然，當一個人被貼上了一種標簽，當事人總會不自覺的往那條標簽上靠近。
其實對象是學校里的冰山教師，孟悅然。
余知的笑容漸漸在臉上消散，望著她舒展的眉眼與手上的拿的競賽注意事項：“老師？”
“啊……”孟悅然輕咳了一聲，“你是我們八年級一直以來的數學狀元，理應代表我校去參加市里的數學競賽，你過來看看。”
余知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接過那張紙。
是啊……僅僅就是一張紙而已，放在前世，為什么會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呢。
余知自嘲一笑。
這次去市里比賽，會遇見荀修硯嗎？
然后和他一起考上一中，步前世的后塵？
“我考慮一下。”余知收起臉上的笑容，把那張紙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孟悅然皺了皺眉，幾乎沒有意料到余知會這么說：“可是名單后天就要上報……”
“那我明天告訴您。”余知朝她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回到教室后，余知顫抖著張開布滿汗水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座位上。
一旁的同桌席明月一臉八卦：“喂，你去了那么久，老師沒罰你抄課文吧？”
“沒有。”余知的聲音有些悶，沒有再多說什么。
“喂……你能開口說話了呀？”席明月有些詫異地開口。
“嗯。”余知的語氣依舊不冷不熱，“今天心情好。”
“啊，這樣啊。”席明月沖她一笑，“那祝你一直心情都好哦。”
余知努力想對她擠出一絲笑容，但卻做不到。
“謝謝，你也是。”說完，便開始專注于手上沒解完的數學題。
郭梓墨這張試卷一共錯了九道題，她花了十分二十八秒才寫完。
余知在拿出競賽題之前，用藍筆，在卷頭寫下了“郭梓墨，大笨蛋”這幾個大字，順便還在下面瀟灑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家住哪？”這是余知第一次主動向席明月搭話。
“柳河花園，就西門那兒，三單元，放學順路一起回去嗎？”席明月沖她眨了眨眼睛。
能和年級第一起回家，她簡直不要太幸福好不好？
“不順路。”余知不動聲色地翻開競賽題的封面，也沒有做什么過多的解釋。
看到少女有些尷尬的神色，余知思考了一會兒，補上一句：“不過也不遠，周末有空可以找你玩。”
“好啊。”席明月臉上又掛上了笑容，“那就太好了，我正好有很多數學題想請教你呢。”
余知一聽到請教數學題這幾個字，又頭疼起來。
還好席明月的數學還算可以，不像某個人。
余知在心里安慰著自己，不知不覺就挨到了放學。
“明月。”余知叫住她，一張淡漠的臉上終于有了情緒的起伏，可很快又被她完美地壓了下去。
“嗯？怎么啦？”席明月回頭看著她，依舊是那一副開朗的笑容。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余知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而席明月似乎也懂她，就那樣站在原地，靜默地看著她。
“如果有一天，有一群人站在你面前，讓你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
“哐當”一聲，席明月手上的水杯砸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她猛得回了神，看向余知。
“你……會怎么辦？”
不知為何……席明月竟然覺得，這個問題有幾分熟悉，而這份熟悉，讓她全身發冷。
余知看見門口等著的郭梓墨，冰冷的目光又掃過沉默著的席明月，也不著急，就這樣淡漠地站在教室里，看著她。
“我不知道……”席明月搖了搖頭，“我……我不想那么做。”
“可是你在怕，不是嗎？”余知向前走了一步，“他們那么多人，那些人手里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就那么站在你身前，就像現在這樣。”
“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你。”余知已經站漸漸地站在她面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盆大口把她吞下去似的。
席明月后退了幾步，摔倒在地上，眼神卻始終停留在余知身上，心臟似乎要從胸腔內蹦出。
“我……不……”
夕陽被高大的建筑物擋住，眼前的最后一絲陽光被吞噬掉，那份黑暗隱藏在夜幕之下，卻似乎要將余知包裹住。
她就站在那，漠然地站在那，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也像……
一個被欺負慣了的可憐蟲。
這想法嚇到了席明月，她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而這一次，卻又什么都看不出了。
“其實你想說的是，在這樣的威壓下，我妥協也是有情可原的，對嗎？”余知突然就笑了，或許是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表情，只有一笑。
“我想你那位朋友，也不會怪你的。”余知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繞過她走出教室。
“余知！”席明月音量拔高了幾個度，在空曠的教室里十分突兀，“那個朋友是……”
“我不知道。”余知打斷了她的話，連頭都沒有回。
“我只是想講個故事給你聽，你或許會覺得他這個朋友是個可憐蟲，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可是……陷在這個局里的兩個人，站在不同的角度講，都是受害者，不是嗎？”
說著便站到了郭梓墨的身邊：“我要和我的朋友回家了。”
余知把那張七十六分的試卷拍到郭梓墨的臉上：“高出及格線四分，你還有臉笑。”
“你早上嘲笑我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郭梓墨從臉上拿過那張試卷，看著卷面上工整的字跡，心里的氣消了大半，“那個，你剛才在班里……怎么還嚇唬人家小姑娘呢？”
余知故作高深地搖了搖頭：“我這哪是嚇唬人家，我這是在提點她，不懂了吧？”
郭梓墨的確一頭霧水，但看著余知不太友好的表情，又把心里的疑問咽了下去。
“哎，他們家正好和我們這兒順路，明天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喊上她。”郭梓墨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道。
“閉上你的嘴吧！有空研究人家住址，還不如多做兩道數學題。”余知連忙捂住他的嘴。
差點就要露餡！
“哎呀，不說就不說。后天就周末了，來我們家吃飯嗎？”郭梓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喂，那個數學競賽你得參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