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漁歌城外已現來客。南城門緩緩開啟,藤杖敲地聲清冷如鐘,隨之而入的是披著墨色大氅的大祭司朵沁·迦藍與她身側沉默行走的“諾丁錘”矮人圣堂武者——諾丁·漢斯。
他們的到來,立刻引起了守門軍士的警覺。可當迦藍亮出蒼山藤紋印記,又言辭懇切地說明來意——“關于蒼山密道暴露的調查”,漁歌城高塔的使者很快便將消息上報。蒼山密道的暴露,在漁歌城已掀起軒然大波。那是唯一可在城陷之際逃生的暗線,千年前由“七潮之母”余下的六位圣者后裔所秘藏,知者寥寥,如今卻在海災后驚現于三煞行蹤之中,實為大患。
“這便是我們正當的理由。”迦藍站在塔樓之上,俯瞰漁歌城的朝霧,“只要此議由百族議會定性,便能自然引出地精行商一族。”
“你確定他們會來?”漢斯老爹皺眉問道。
“來。”她答得極輕,“他們和我一樣,也在意蒼山密道的暴露!永遠不要小瞧地精一族,尤其是地精行商部落,他們幾乎通曉遺棄大陸的所有密道和秘境,這才是地精族行商天下的底氣所在。”
漢斯老爹沉默地沒有出聲。
“小漢斯,朵朵必須馬上離開漁歌城,前往天啟城!如果朵朵昨夜推測是真的,那一小段時光流水是海族大祭司必得之物,倘若海族大祭司行明路,正式照會漁歌城,小漢斯你認為漁歌城高層會如何去做呢?三百年了,蒼山之戰到如今又有幾人記得!連我這個矮人高山部落老不死的,都聽聞漁歌城內許多‘海眷者’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大街小卷。所以蒼山密道的暴露是遲早的事情,這也是我不顧小巴頓和小雅圖的反對,直接借用蒼山密道前來救援的原因,我到要看看這次引蛇出洞的計策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矮人漢斯老爹不由得躬身行禮!不愧為經歷過三百年前蒼山之戰的矮人前輩,不愧為矮人高山部落的鼎定之人!
“迦藍大人,漢斯受教了。
是夜,五人落腳于漁歌城南街的一家老客棧,窗外煙雨微涼,漁歌城中戒嚴尚未解除,街巷靜得出奇。
半獸少年嘯月沉睡于閣樓頂層。他的呼吸忽重忽輕,忽如獸吼,忽如雷鳴。忽然,他胸口金光乍現,獅形浮紋如烈火燃起,猛地睜眼——金色瞳孔映出夜空一角蒼白雷光。
下方,大祭司朵沁·迦藍猛然抬頭,目光凝在閣樓方向。
“覺醒了。”她輕聲道。
“這氣息是……”滄瀾·子修亦變了臉色。
“黃金獅子。”漢斯老爹緩緩起身,眼中滿是震驚,“那可是——”
“皇族之血。”迦藍點頭確認,“嘯月不是普通的半獸人,他的真正來歷,恐怕只有十萬大山的獸族長老舊部中才有人能了解。小漢斯呀,你怎么這么會撿小孩子呀!”
人族少年滄瀾·子修與這漁歌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否則漁歌之塔中潮海儀被破壞此等機密要事,會被普通人族少年知曉!?
半獸少年嘯月更有可能是獸族皇家黃金獅子血脈!
地精少女納蘭·朵雅,身上幸運四葉草的紋身,唉!幸運四葉草可是地精帝國皇室的徽章!
可是這三個小孩,卻都是矮人諾丁·漢斯在不同的時間里撿回霧海鎮諾丁鐵匠鋪的。
次日清晨,半獸少女嘯月自行披上皮甲,走下樓來。他神色沉穩,眼中卻多了一種被點燃的力量。他開口第一句話是:“我要去十萬大山。”
“正好。”矮人漢斯老爹笑了笑,“前往天啟城的地精商隊行經之路,會穿過十萬大山。你就與朵朵一道,隨他們一同出發。”
“朵朵要去天啟城!?”嘯月愕然……
院中小雨飄灑,地面殘留昨夜未干的雷痕。
大祭司朵沁·迦藍站在朵雅面前,將一塊刻有藤杖印記的護符掛在她頸上:“若至天啟城,有人問你是誰的信使,就出示此物。他們會明白。別讓祖母擔心,朵朵你可是繼承了我的姓氏的孩子,火神冕下一定會庇佑你的。”
“你已非從前的納蘭·朵雅。”迦藍目光深遠,“孩子,你肩上有盟約之誓、有命運羈絆,也有自己獨立的意志。記住綠海守護者月輪·流蘇用盡最后的光陰之力,只為了你能走到那里。”
一旁的矮人漢斯老爹拍了拍納蘭·朵雅的肩:“我已與地精商隊打過招呼,他們會護你到天啟城。但一路不會安寧,你要自己學會舉起劍。”
半獸少年嘯月走上前來,將自己脖頸上那串獸牙項鏈解下,遞給朵雅:“如果前路你害怕,就想想這顆牙。它是我第一次獵殺夜煞狼留下的。那時候我也怕,但我還是殺了它。而且我會陪你到十萬大山,別怕,朵朵有我在呢。”
“……謝謝。”朵雅接過,眼角微紅。
這時,一道熟悉的腳步聲從晨霧中傳來。
滄瀾·子修披著青衣斗篷,手中抱著一根布帛包裹的長物。他腳步不快,卻一步步走至嘯月身前,眼神少見地透著幾分凝重。
“給你,傻大個!”他說得很輕,卻格外鄭重。
嘯月伸手接過,拂開布帛,露出其中一根灰黑色的石棍,表面斑駁粗糙,卻隱隱浮現淡金色光澤。更詭異的是,棍身布滿古獸浮紋——有搏龍、角狼、焰雕、雪猿……都是失傳千載的遠古圖騰。
“這是……?”嘯月下意識問道。
“我在城主寶庫意外所得,連我都無法解開上面的圖騰順序,但它在你身上不會排斥。”子修低聲道,“也許,它原本就不是給人族準備的。”
滄瀾·子修頓了頓,目光直視半獸少年嘯月金瞳:“帶著它去十萬大山,也許能有人告訴你,這根棍子真正的名字。另外,保護好朵朵。要不是我必須留在漁歌城幫助迦藍主母,漢斯老爹,我一準將朵朵護送到天啟城!那幾輪著到你。”
嘯月收下石棍,鄭重點頭:“我會好好保護朵朵的。”
子修這才輕輕一笑:“但記得別死太早,我還想知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小王子。”
日頭初升,霧靄微散。漁歌城外,十幾輛地精車隊已經緩緩啟動。
在風聲中,滄瀾·子修站在城頭石階盡頭,再也沒有說話,只舉了舉手。朵雅卻知道,那舉手之間,包含了太多未說出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