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海鎮,矮人諾丁鐵匠鋪。
大祭司朵沁·迦藍斜躺在往日矮人漢斯老爹常坐的寬大竹椅上,閉目養神。
矮人諾丁·漢斯揪著自己的套著三個金環的大胡子,焦急地轉著圈圈。
“迦藍大人,您一定得回矮人高山部落養傷!這傷勢可怠慢不得呀!”
“小漢斯,除非你答應我,跟我一起回歸高山部落,否則免談!我就呆在你這鐵匠鋪了!”
“迦藍大人,您是拿您的性命要挾我呀!”
“小漢斯,你自我放逐到霧海鎮已經七十年了,那件事情也過去了近百年,如今蒼山密道已然公共天下,你沒有必要再困守于霧海鎮了!”
大祭司朵沁·迦藍緩緩睜開了雙眼。
“小漢斯,我活不久了,你身為高山矮人王第三順位繼承人,你必須回到高山部落,一旦我隕落,只有你才能接替我鎮住部落里的牛鬼蛇神。巴頓作為高山部落矮人王,守成而己;雅圖作為高山部落大長老,深思熟慮是優點,但缺乏果斷勇決也是事實,這兩人加在一起,在如今暗潮洶涌,海災危機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情況下,我真放心不下!只有小漢斯,號稱‘諾丁一出,百兵折首’的諾丁錘,才有在二次海災下,帶領高山部落生存下去!”
正在地上轉圈的諾丁·漢斯怔愣著停住了。他沒有想到大祭司迦藍所受的傷竟然如此之重!
一道無聲無息的祭司光環悄然將整個諾丁鐵匠鋪整個圈住!
“小漢斯,我沒有想到我的引蛇出洞計策,引出來是一條巨蟒!好在也瞞過敵人!小漢斯,我接下的話作為高山部落祭司傳承秘密,只能傳給下一任祭司繼任者:事關我高山部落三百年來為何駐守蒼山不動!因為我高山部落在此鎮壓著,海族首領‘七潮之母’的一顆頭顱!三百年前,七潮之母被六圣者聯合斬殺,對外只拿出了一顆頭顱,實際上七潮之母有七顆頭顱,而在蒼山崖壁中便鎮壓著其中一顆頭顱!”
“等等!迦藍大人!蒼山崖壁!朵朵!蜂語庭!”
“不錯,確確地說是百花隱境,也是為什么重傷下的綠海守護者月輪·流蘇會選擇在百花谷療傷的原因!如果我猜測不錯,月輪·流蘇一定會毀掉百花谷的空間入口!那么世間出入過百花谷的就只剩朵朵一個人了!這也是我急于送朵朵離開最大的原因。朵朵的命運之線糾結錯亂,就連我也分辨不清!”
“迦藍大人,朵朵難道是劫運之人嗎?”
大祭司朵沁·迦藍低聲說:“我借助漁歌城修復潮海儀之際,在潮海儀陣心發動祭司預言之力——小漢斯你;滄瀾·子修;嘯月;甚乎月輪·流蘇都是劫運之子,但單單納蘭·朵雅,她不是,她是一種‘異常的命運干擾者’,是‘時間錯誤中生出的花’,是這個世界的異常變數!”
“海族大祭司是唯一一個逃脫三百年前殺劫的梟雄,真有可能從時光河流中伏擊月輪·流蘇那一刻起,便是他布局落子的開始……”
……
越是深入,密道越顯幽深。
地精車隊最終穿過潛影渡的廢墟殘骸,進入密道最后一段通道。前方,是曾被稱作“天樞之門”的終端防線。古老的金屬拱門半埋在崩落巖層之中,其上依稀可見符文軌跡與能源線路。地精帝國覆滅前,此地本是防御樞紐,連接東西兩大區域——如今,塵封千年,成為一道生死未卜的最后障礙。
“鎖死了?!币幻そ撤畔绿姐^,神色凝重,“遠程能源傳導線早已腐蝕,手動解鎖需要核心印識……或者古語指令?!?/p>
蘭心洛咬了咬牙:“我們沒有完整的帝國語言殘卷,最多只是零星詞素?!?/p>
納蘭·朵雅七彩琉璃瞳中光芒涌動,她輕輕呼吸,似是在調動內心深處某種被塵封許久的記憶。
“讓我試試。”
納蘭·朵雅緩步走向天樞之門,穿過工匠與士兵間的縫隙。門的中央,是一塊四葉圖紋交錯的銘石,像極了她胸口紋印的變形。她抬起手,指尖輕觸其上。剎那間,銘石震顫,一道脈沖由她指尖逸出,沿門紋一路蔓延,仿佛某種權限被悄然喚醒。
銘石中央緩緩浮現出一排奇異字符。
“這是地精帝國最早期的符文?”蘭心洛驚疑不定。
“不?!倍溲诺穆曇舻投逦?,她七彩的瞳中,映出那排字符——那些她再熟悉不過的、印在小學課本封面的——方塊字。
“那是漢字?!?/p>
蘭心洛一愣:“你認得?”
納蘭·朵雅不答,只靜靜望著那銘石上浮現的四個字:“知止而后定?!?/p>
胸口仿佛被某種情緒重重撞擊,朵雅幾乎是下意識地輕聲念出熟知的全文段: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p>
這是她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人生中,從政治課本里背誦的《大學》原文。是日復一日考試中、晨讀中刻在腦海深處的常識。
這不是異能,也非神跡。
那是納蘭·朵雅記得的——她活過的證據
光芒在她的眼中微微震蕩,門上的銘石隨之泛起細微漣漪。下一刻,“知止而后定”四字悄然隱去,銘石無聲裂開,一道金屬齒縫中涌出暖流般的能量波動,古老機關隨之蘇醒。
天樞之門——在千年后,緩緩開啟。
為她一人。
蘭心洛站在后方,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那是……皇室密文?”
“不是。”納蘭·朵雅頭也不回,只輕輕答道。
“你是怎么看得懂的?”
納蘭·朵雅沒有回答。因為這不是地精之術,不是魔法傳承,更不是命運賜予。這只是她的過去。
在另一片世界的教室里,在書聲瑯瑯的清晨,在考試的背影與圖書館的孤燈下——那些歲月,不曾作廢。它們如今,化為她腳下的石階。
納蘭·朵雅轉身走入門后,那座跨越空洞、直指陽光的斷橋前。
她未回頭,但聲音清晰:“告訴‘赫里奧·萊斯塔’長老——這一段路,我不需要引導?!?/p>
蘭心洛一時間無言,只覺心跳如鼓。她終于明白,柯瓦洛·深輪為什么什么都沒說。
因為這本就是地精帝國皇裔的試煉。
試煉,不是引導,而是放手,看納蘭·朵雅能否自己踏出那一步。
于是眾人沉默跟上,穿過千年之門,走進那片由陽光與綠蔭鋪就的地精密道的出口——翡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