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微光乍現（1998-2000）

第一部分：深淵中的掙扎與知識的火種（1998年末）

1998年深秋，寒意已透。馬腦殼村，這個被大山深鎖的窮依困玫瑰，在薄暮中目光更加蕭瑟。土案房歪歪斜斜斜倚在山坡上，炊煙像垂死掙扎的生命，微弱地升起，很快便被山風吹散。村里的日子仿佛疏了，貧困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著每一個玫瑰，也網住了每一個生在這里的人。

十二歲的陳小川，依然過著風餐露宿、撿拾為生的日子。他的十二歲，沒有蛋糕，沒有禮物，只有冷風、饑餓和無盡的孤獨。老陳死亡后，他徹底染上無依無靠的野草，生活的夾縫中頑強地尋找著生機。他的身體像一株生長不良的豆芽，瘦小得仿佛一陣大風可以吹倒，但那雙眼睛里卻閃爍著與歲月不符的堅毅光芒。這些年的摸爬滾打，與有力的搏斗，與饑餓寒冷的抗爭，與人情冷暖碰撞的，將他磨得一座如同山里的石頭，震撼、沉默，表面布滿風霜，內里卻蘊藏著不為人知的力量。

他的“家”常常是鎮子荒廢的土坯房，或者是某個紫色的牛棚，甚至是橋洞。寒冬前，他會努力尋找一個相對擋風的地方，用撿來的破布、塑料膜搭一個簡陋的窩。夜里，寒氣四從面八方襲來，他常常擠成一團，聽著肚子不時傳來的聲音。咕嚕聲，以及遠處山林里傳來的不知名的夜行動物的叫聲。恐懼和孤獨像兩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他的心。但他不會哭。哭泣對他來說，是軟弱的表現，是消耗體力而毫無意義的行為。他把情緒都壓在心底，化作生存下去的動力。

拾撿是他唯一的生存方式。他每天不亮就出門，背著一個破舊的編織袋，沿著鎮子和周邊村莊的道路、垃圾堆尋找一切有用的東西：廢紙、塑料瓶、碎金屬、舊衣服，甚至是別人不要的爛菜葉子和餿饅頭。這些東西，有的可以錢賣換取一點點食物，有的可以直接填飽肚子，有的則能用來填他的“窩”。這是一份艱難而充滿屈辱的工作。他會遇到同齡孩子的嘲笑，大人的呵斥，甚至是驅趕。每一次被羞辱，他都會把頭埋得彼此，咬緊牙關，然后默默地走開，繼續他的搜索。

雖然沒有去學校，但他從未放棄過對知識的渴望。學校對他來說，是遙遠而美好的夢想。他記得在老陳的療養下，他曾經短暫地坐在教室里，聽李老師講課。那種新奇、那種喜悅，就像一顆種子，無數在他心里生根發芽。失學后，這顆種子不但沒有枯萎，反而在貧瘠的土地里頑強地生長著。

他撿起一切能找到的文字。那些被扔掉的報紙、雜志碎片，撕下來的書頁，甚至是商品包裝上的說明文字，都是他珍貴的寶藏。他會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展平，用凍裂的手指撫摸著那些彎彎扭曲的鉛字。他不認識所有的字，很多時候只能靠猜測，靠上下文的聯系。但即便如此，他也如饑似渴地閱讀，在有限的條中件下拼湊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他從那些殘破的文字里，讀到國外世界的暴力，讀到歷史故事的精彩，讀到科學知識的神奇。這些零碎的知識，像點點星光，照亮了他黑暗的生活，也滋養了他對更美好未來的向往。他夢想著有一天能回到課堂，系統地學習，不再像現在這樣，只能在垃圾堆里尋找智慧的碎片。

他經常坐在鎮子小學的圍墻外，聽著里面傳來的朗朗讀書聲。那聲音對他來說，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是天堂的召喚。他幻想著自己也坐在里面，手里拿著氧化劑的課本，跟著老師大聲朗讀。這種渴望，就像一把火，在他瘦小的小里熊熊燃燒，支撐著他在極端的困境中沒有完全沉淪。

在這個被貧困、饑餓和孤獨籠罩的世界里，陳小川像一粒被遺忘在角落里的塵埃，微不足道，隨時可能被風吹散。然而，命運有時會在最絕望的時刻，悄然點燃一束微光。

第二部分：王老師的奔波與希望的種子（1998年末-1999年初）

這束微光，來自于鎮上小學的老師——王老師。王老師，一個年近不惑的男人，頭發已經多了些許花白，鼻梁上架起一副厚厚的眼神，神色溫和而帶著一絲憂慮。他在鎮上小學扎根十幾年，對這片山村的孩子們懷有一份感情。他見過太多貧困而不得不輟學的孩子，因為心里總有一種沉重的無奈。

他對陳小川的了解，來自最初于他的老同事、陳小川四年級時的班主任——李老師。李老師調離鎮上小學前，曾不止一次地向王老師提起過這個孩子。“王老師，那個小川啊，是個可惜了的孩子。”李老師當時感嘆著氣說，“聰明如此，特別是記性好，作文也寫得有靈氣。剛讀了不到一年的書，家里就出了事……唉，真是可惜啊，多好的苗子。”

李老師的這番話，像一粒種子，種在了王老師心里。他開始暗暗關注陳小川。他知道這個孩子不像有些失學的孩子那樣，很快就成了游手好閑，而是在鎮上選擇了一種艱難的方式生存。他也知道小川撿破爛的同時，還會撿書看。有一次，他在鎮子的小巷里，親眼看見瘦小的陳小川蹲在墻角，手里拿著半張破舊的報紙，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尋著上面的文字。一幕深深地觸動了老師王。一個只有一年級的孩子，在如此艱難的下，對知識依然保持著如此熾熱的渴望，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王老師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覺得，這樣一個有潛力、有毅力的孩子，不應該被貧困徹底埋沒。教育是改變命運的最好途徑，如果給這個孩子一個機會，也許他就能走出大山，走出貧困。

他想直接幫助小川。但現實的壓力就像一塊石頭壓在他心頭。王老師自己的工資微薄，家里有老人錢需要養，還有兩個孩子正在讀書，開銷不小。他能從自己微薄的工資水里湊夠一點，但那點錢對于一個失學多今年的孩子們說，無異于那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學費、書本費、生活費，這些都是巨大的開支。他能做的，頂多就是偶爾給小川吃一些，或者幾件舊衣服，這些雖然幫助溫暖，但卻無法改變他失去學習的命運。

王老師深知，要讓陳小川回到課堂，需要更強大、更持久的支持。他開始四處打聽，希望能找到幫助小川的路徑。他想起以前報紙上報道過一些社會上的慈善組織，專門資助貧困地區的失學兒童。這些組織就像一盞盞盞燈，在黑暗中指引著方向。

他利用課余時間，騎著那輛吱吱作響的自行車，跑遍了鎮子的郵局、文化站，甚至請人幫忙到縣里打聽。他借閱報紙、翻找舊雜志，尋找有關慈善機構的信息。他的執著讓一些同事不解，勸他別多管閑事，免得惹麻煩。但他心里那份對教育的信念，對孩子的憐愛，讓他無能為力。

經過一番艱難的尋找，他終于在一本已經泛黃的教育類雜志上，看到了關于“棟基金會梁”的介紹。這是一家總部設在全民的公益組織，其宗旨是“資助貧困山區優秀失學兒童，讓他們回到課堂，成為國家的棟梁”。看到大概文字，王老師的心跳漏了一拍。這不是小川需要的幫助嗎？

他立即提供的地址和聯系方式，寫信給基金會。不是幸福簡單的信，而是飽含深情的申請報告。王花了老師幾個晚上，在煤油燈下，字斟酌地寫道。他在報告中詳細描述了陳小川的家庭變故——母親早逝、父親意外去世，他如何小川就面對生活的嚴峻；這寫了小川的生存狀況——如何挽回雜志拾為生，如何忍饑挨餓；他更用具實踐了小川對知識的渴望和在極端困境中開展出的頗聰慧和毅力——如何撿書看，如何對學習保持不熄的熱情。為了增加報告的可信度，他又專程去了馬腦殼村，找到了村委會，請村干部拿出了關于陳小川家庭情況和生存現狀的論證。村干部們對小川的遭遇也為共鳴，很快就開出了論證。

王老師將這份厚重的申請報告，包含村委會的證明，一起寄送了棟梁基金會。寄出信件的那一刻，他站在郵局門口，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既充滿了，又帶著一絲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這封信是否只能一點，是否會被重視，是否能真的給小川帶來改變。但他知道，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的，改變命運，以及遠方那些可能的善意。

等待是漫長的。幾個月過去了，王老師每天去都會宣講室是否有基金會的來信。一天一天過去，希望的光芒似乎一直有一點點變暗。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被寄丟了？是不是基金會覺得小川的情況太復雜？是不是他們已經有了太多需要幫助的孩子？所有人都懷疑著他。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初春的一個下午，送信室的大爺叫住了他：“王老師，您的信！從城里來的，厚厚的！”

王老師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上前，接過那封厚厚的信。信封上印著“棟梁基金會”的字樣。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紙。當他看到信中寫著“經評審，貴校推薦的陳小川同學，符合我基金會的資助條件，現在成功獲得資助……”時，他的眼睛模糊了。

激動！巨大的激動就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他手里拿著顫抖的手。基金會同意了！小川有希望了！

信中還提到，資助人是一位名叫“林偉東”的先生。他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熱心公益，希望通過基金會資助貧困孩子。林先生表示，他不追求任何回報，只希望受助孩子能夠珍惜機會，努力學習，將來能夠自食其力，如果將來有能力，也能回饋社會。

王老師反復讀著信中的內容，心中充滿了對林偉東先生的感激之情。素昧平生，卻愿意伸出援助之手，這是一種多么可貴的善意啊！他知道，這不僅僅是金錢上的幫助，更是為一個瀕臨絕望的孩子們，注入了生命的和希望的力量。

第三部分：希望的未來與淚水的決堤（1999年初）

收到基金會的回信后，王老師幾乎是一刻也沒有耽擱。他匆匆向學校請了假，立即動身前往馬腦殼村。那條通往馬腦殼村的山路，泥濘而崎嶇，但王老師走得步履匆匆，心里揣著那個沉甸甸的好消息。

他知道陳小川的生活沒有固定居所，要在村里找到他，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他先去了村委會，向村干部說明了情況，請他們尋找。幫村干部們也替小川高興，啟動了村子里的幾個人和周邊尋找。

最后，王老師在村子后面的一片小樹林邊找到了陳小川。初春的山林依然帶著冬天的蕭索，枯枝葉鋪滿了地面。小川正穿著單薄的舊衣服，弓著腰，用辮子吃力地扒拉著地上的枯枝爛葉，準備撿到一些柴火。他的臉面對著因為寒冷和營養不良而稀疏的蠟黃，確實也有些干裂。

聽到叫他的名字，小川警覺地抬頭。當他看到是王老師時，瘦小的身體微微一僵，眼中閃過一瞥意外和拘謹。他見過王老師好幾次，知道有人是鎮上小學的老師，有時會在鎮上遇到，王老師偶爾會給他一點吃的，或者問候兩句，但這樣專門找到村里來，還是頭一次。他不知道王老師為什么來找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王老師走到小川面前，看著他那雙清澈卻帶著滄桑的眼睛。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因為看到小川撿柴火而偏向厭惡或目光的目光。他的眼神帶著理解和關切。他輕輕地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目光與小川平行，以便拉近距離。

“小川，”王老師的聲音溫和而親切，帶著一種父親般的溫暖，“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鎮上小學的王老師。”

小川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王老師……您、您怎么來了？”

王看著老師瘦弱的身軀，心里涌上一股憐惜。他沒有浪費的寒暄，知道這個孩子經歷了太多，林客套，他更需要直接的好消息。他開門決定見山。

“小川，我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王老師的臉上留了一絲絲，這絲絲在他看來，絕對是溫暖和真誠。

小川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有什么“好消息”會與自己有關。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有壞消息，并且一瞬間望不到頭的艱難。

“小川，”王老師開口，樞紐了語速，字字清晰地說，“我在鎮上小學教書，一直知道你的情況。前段時間，我幫聯系了一個社會上的慈善機構，他們專門幫助你這樣在家里遇到困難、又想讀書的孩子。”

小川對這個詞感到陌生，但他聽懂了“幫助”和“想讀書的孩子”這兩個關鍵點。他的心跳開始加快，但仍然不敢相信。

“這個機構，叫棟梁基金會。他們收到我的申請后，對你的情況進行了了解，你是一個特殊的孩子，不應該因為貧困而失去學習的機會。”王老師的聲音帶著鄭重的聲音。

小川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他的眼睛死死地死死盯著王老師，生怕漏掉了一個字。他似乎預感到了什么，但又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棟梁基金會，為你找到了一位好心人，他愿意資助你。”王老師說到這里，語氣更加堅定，“從這個學期開始，他會承擔你所有的學費、書本費，還會給你記下錢，用來買衣服、吃飯等生活費。”

“小川，這意味著……”王老師說到這里，頓了頓，看著小川那雙巨大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了那句話，那句話有力地改變了陳小川的命運：“這意味著，你可以回鎮上小學讀書了！”

“嗡——”

王老師，像一聲驚雷，在陳小川的心靈中炸響。讀書？回學校？這個詞匯，這三年來在他心里真是奢侈，如此遙不可及，因為它就像天邊的星星，只能盯著地望著，從來沒有不可能。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餓，或者太冷，出現了幻覺。王老師在說什么？讀書？

“王……老師您是說……我能回學校讀書了？”陳小川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帶著深深的顫抖和極大。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瞬間充滿了強烈的光芒，那是一個瀕臨失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時的光芒。

“是的，小川。基金會幫找到了一個好心的叔叔，他愿意幫你。你真的可以回學校讀書了。”王老師肯定重復了一遍，語氣更加溫和，仿佛驚碎了小川內心那個脆弱的夢想。

這一刻，陳小川再次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閘門。三年來獨自求生的所有艱辛、撕毀的無數冷眼和屈辱、對逝去親人的思念、對未來的茫然和絕望，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烈地捂住自己的臉，他開始感動地抽動。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的指縫間奔涌而出。它們滾燙地流過他冰涼的臉頰，滴下一道道枯黃的地面上。這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巨大的驚喜和無法言喻的感動。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從未曾見過，甚至不知道他是誰，卻愿意伸出援手，將他從深邃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因為抽泣而晃動著，瘦弱的近乎顫抖。這是他失去身體老陳后，在人前第一次哭得如此徹底、如此釋放。他哭著這些年的順利，哭著心心已久的委屈，更降臨的是突如其來的、如同神跡一般的希望。他給予了被關心、被重視的溫暖，帶來了溫暖，造成了滅絕，也成就了珍貴，讓他對這個冰冷的世界重新燃起了生的渴望和改變命運的決心。

王老師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蹲在他的身旁，看著他哭泣。他知道這個孩子經歷了太多同齡人無法想象的行為，經歷了失去所有親人的痛苦，需要這樣一個徹底宣泄的機會。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遞給他一件自己隨身攜帶的干凈手帕。

陳小川接過手帕，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哭聲漸漸平息，背部下小聲的抽泣。他的眼睛通紅，臉上掛滿了淚痕，但眼神中的光芒卻比剛才更加璀璨奪目。

“小川，”王老師等他心情平靜下來，才再次開口，“資助你的人叫林偉東，他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先生。他希望保持匿名，不想讓你知道他是誰，但他通過基金會宣揚了他的心愿：他希望你能好好讀書，不要辜負志愿幫助，將來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陳小川用力地點著頭，一面擦著眼睛，認真地記下“林偉東”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帶著恩人的溫度，希望帶著恩人的光芒，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他，是他的恩人，是他生命中的貴人，是他重新獲得機會的源泉。他發誓，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名字，永遠不會忘記阿恩情。

王老師又詳細地向他解釋了資助的具體內容，告訴他基金會很快就把錢和物資存放在鎮上小學，然后由王老師轉職他。他叮囑小川，這些錢和物資都是來之不易的，一定要好好珍惜，用在學習和生活上。

小川聽得非常認真，每一句話都像烙印一樣刻在了腦海里。他渾身那根枯枝，心中卻充滿了地底的溫暖和力量。剛才的聲音仿佛震撼了他的心靈，他自己又充滿了奮力前行、奮斗下去的動力。

第四部分：沉甸甸的善意與締約（1999年初）

幾天后，棟梁基金會的第一筆資助款和物資就通過郵局送到了鎮上小學。王老師去取回了包裹。包裹很重，里面除了信封，還有一個布袋。

他立刻找到了學校附近撿破爛的陳小川，將他帶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王老師先將信遞給小川。“這里面是基金會給你這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陳小川小心翼翼地接過信封，感覺雙手像捧著千斤重物。他顫著顫抖打開信封，里面是幾張捐款的大團結（人民幣十元面額）。在那個年代，這幾張錢，對于一個靠撿破爛來說生的孩子來說，是一筆巨款。他用已經裂開的、沾著里面的手指輕輕地數著錢，一遍遍地數著錢，生怕數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現金出現在他的雙手里。

王老師看著他既小心又震撼的樣子，心中感慨萬千。他知道，金錢對于小川來說，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幫助，更是對他生存狀態的徹底改變，是對他未來無限可能的開啟。

“這里面是生活費，你要省著點花，主要用來吃飯和買必要的學習用品、生活用品。”王老師溫柔地囑咐指令道。

小川用力地點著頭，眼睛里閃爍著淚光。他把錢仔細整理好，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已經破舊不堪的布袋，用又一層的布將錢包裹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布袋的最里面，然后把布袋緊緊地揣進懷里。這就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安全感所在。

這時，王老師又指了指旁邊的那個布袋。“這個袋子里是基金會給你準備的糧食，有大米。”

陳小川的視線落到了那個沉甸甸的布袋上。大米！對于一個長期處于饑餓邊緣的孩子來說，大米是比錢更實在、更重要的寶貝。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白花花的大米飯了。每次看到別人家冒著熱氣的米飯，他都會感到胃里一陣絞痛。

他伸出手，心顫著顫動抱起那個米袋。雖然他瘦小，但也許是心顫和渴望的力量，他竟然穩穩地抱住了它。因為米袋沉甸甸的重量，傳遞到他的手臂，再傳遞到他的心里，化作一種外側的踏實感和安全感。他感覺自己的手都在心顫，不是累，而是因為太心顫、太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王看著老師小川充氣米袋的樣子，微笑著說：“以后你就不用再餓肚子了。可以好好吃飯，長身體，更要好好學習。”

陳小川的手有些哽咽，他用力地點了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把米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用手輕輕地撫摸粗糙的布袋表面，好像撫著一份艾米的禮物。他知道，這些錢和這袋米，不僅僅是林偉東先生的善意，更是王老師多方奔波努力的成果。這份厚重的恩情，壓在他的肩上，化作一種強大的責任和動力。他必須認真珍惜，必須努力，才能不辜負這份一份來之不易的幫助。

在王老師的幫助下，陳小川很快就辦理好了入學的各項手續。由于他之前已經過了一年級，理論上應該從二年級開始讀。但王老師了解了他的實際學習能力，認為他雖然落下三年級，但通過自學和天賦，已經具備了更高的基礎。經過與學校領導和老師的溝通，考慮到他的年齡（12歲），最終決定讓他插讀五年級，并在老師們的多加輔導下，幫助他快速趕上進度。

王尊貴老師把陳小川送到了五年級（一）班的教室門口。這是他三年多來，第一次這么正式踏入學校的大門。學校還是那所學校，熟悉的操場，熟悉的教學樓，但此刻在他眼里，一切都變得如斯這里不同。這里不再是他遙不可及的地方，而是他即將開始新生活、追求新夢想的起點。學校的空氣中彌漫著墨水和紙張的清香，伴隨著孩子們的喧鬧聲，這一切都讓他感到高貴而神圣。

走進教室，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王那老師的衣角。他依然穿著全身洗得發白、明顯偏小舊衣服，與班里其他孩子們整齊的校服眼神格格不入。他知道自己與眾不同，他來自那個貧困的馬腦殼村，他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生活。這種差異，讓他感到一陣忐忑和不安。

王老師向班主任（一位年輕的女老師，不是李老師）介紹了陳小川的情況。班主任對他表示了歡迎，并在一張靠窗的位置安排了他坐下。然后，班主任給他發了一套武術的教材和練習本。

拿到課本的那一刻，陳小川的心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那是一套著著香水香水清香的、侵害的課本，封面色彩鮮艷，內頁紙張光滑。每一本課本，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座裝著無盡無盡的知識寶藏。他翼翼小心翼翼地融合了它們，仿佛捧著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那是一張屬于自己的單人課桌，上面沒有任何劃痕。他輕輕地放下課本，然后從懷里拿出王老師給他的筆，那張因為的課桌，須一劃地寫在自己的名字——陳小川。寫下這三個字時，他的手激動而有些顫抖，但內心卻堅定。這個名字，將在這里開始書寫全新的篇章。

他坐在座位上，環顧四周。旁邊的同學好奇地打量著他，有的臉上帶著友善的微笑，有的則目光不解。他知道，他還是那個來自山里的孩子，他的衣服舊，他經歷過特殊。但他更清楚道，現在他有了讀書的機會，有了改變命運的可能。這些機會，是用無數的苦惱和等待換來的，是用母親和老陳的生命換來的，更是用那些素未謀面的林偉東先生和王老師的善意換來的。

他握緊手中的筆，抬頭，看向講臺上的班主任，看向那塊黑板。卻在心里默默地告訴自己，也告訴遠在天堂的母親和老陳，告訴了那個素不相識恩重如山的林偉東先生：他一定會好好讀書，盡全力去學習，拼去知識，去彌補失去的三年，去改變自己的命運。他絕不會辜負這份不易的善意和希望。他用知識武裝自己，用成績回報所有幫助過他的人。

第五部分：知識的甘泉與追趕的腳步（1999-2000）

從那天起，陳小川的學習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高速發展的階段。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中，仿佛把過去三年失去的時間全部彌補回來。

在課堂上，他比任何人都更專心。他坐得筆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老師，耳朵豎得高高的，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任何一個知識點。他會快速地記筆記，遇到不理解的地方，甚至不敢立刻提問，在課后想辦法弄懂。

下課，他分奪秒地看書、寫字。他幾乎沒有占用的時間。下課鈴一響，其他同學可能會沖出教室玩鬧，但他會立即翻開本課復習，或者練習本做題。午休時間，當其他孩子都在休息時，他可能正借助窗邊的光線，啃讀那些對他來說有些深奧的課外書。

他知道自己落下三年級，基礎薄弱，所以孤獨必須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他像一個干涸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知識的甘泉。語言、數學、自然、社會……每一個目光對他來說都是全新的世界，等待他去探索。

晚上，學校宿舍熄燈后，天黑了。但陳小川的學習并沒有停止。王老師給他買了一個小巧的手電筒，里面裝著電池。宿舍里的同學們都睡熟了，他會悄悄地從被子里伸出的手，打開手電筒，將光束聚焦在課本上。在小小的光圈里，他如饑似渴地讀書。他經常看到深夜，直到眼睛干澀得厲害，直到終于撐不住了，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書本。

他睡得最晚，卻起得早。天還沒亮，宿舍里的人還在熟睡，他就已經輕輕起床，洗漱完畢，拿出課本開始早讀或者背誦。他一切都可以利用的時間來學習。

食堂的飯菜依然簡單，清湯寡水，但有了林偉東先生資助的生活費，陳小川可以保證自己每天吃飽，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饑餓難耐。吃飽飯給了他更多的體力去投入到緊張的學習中。他學會了精打細算，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除了吃飯和購買必要的學習用品，他幾乎沒有任何額外的學習用品。

他依然不愛說話，性格有些內向。在班里，他很關心邊緣人物。他很少主動和同學交流，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和書本的交流上。書本成為他最親密的伙伴，知識是他唯一知道的追求。他，只有通過學習，他才能真正融入這個世界，才能回報那些幫助他的人。

王老師經常來宿舍看他。每次來，他都會帶來一些水果，或者一本外書。他會詢問小川的學習情況，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生活上學習不習慣。小川總是認真回答王老師的問題，告訴他自己的學習進度和困惑。王老師會耐心地為他解答數學難題，或者推薦一些適合他閱讀的課外書。

“小川啊，數學不能落下。”王老師指著他作業本上的錯誤，語重心長地說，“文科是你的優勢，要保持住。但數學是基礎，學科也很重要。遇到問題不要怕，多思考，多問。”

小川虛心地聽著，用力哪里頭。他偏科依然嚴重，文科成績特別突出，特別是語文，他對文字有著天生的敏感和理解力，作文經常被老師當做范文朗讀。但數學對他來說，好像難以逾越的鴻溝，抽象的概念和復雜的侵犯常讓他感到驚訝。但他沒有放棄，每當遇到困難，他都會想起王老師的鼓勵和林偉東先生的資助，然后咬牙堅持下去。

看到小川埋頭苦讀的身影，看到他一天天取得的進步，王老師都會感到由衷的欣慰。他知道，自己最初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個孩子是一塊值得雕琢的璞玉，只要給他機會，他就能綻放出光芒。

林偉東先生的資助每年都會按時通過基金會基金會，這像一股源源不斷的活水，保證了陳小川能夠儲備地坐在課堂里，以后顧之憂。一份持續的、匿名的幫助，讓小川心里充滿了深深的感激。他不知道林先生是誰，長什么樣，住在哪里，但他知道，是這個好心的叔叔，給了他重生的機會。他把“林偉東”這個名字寫在自己日記本的第一頁，寫在課本的扉頁不顯眼處，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記一份恩情。每次遇到最后想放棄的時候，他都會默念這個名字，從而汲取力量。

在物質依然匱乏的年代，一部分來自遠方陌生人的無私善意，像一束微光，映照著陳小川過去生活的所有陰霾，照亮了他心中那一刻即將臨知道的之火。他，自己是幸運的，能在最絕望的時候候遇到王老師和林偉東先生。但他更清楚，承認幸運是用無數的掙扎、掙扎，甚至是用母親和老陳的生命換來的。他必須珍惜，必須拼盡全力，才能不辜負這份厚重的愛、確信沉甸甸的期望。

時間在緊張而馬德里的學習中飛快截止。1999年過去了，陳小川順利升入了六年級。他的學習已經完全鞏固，自律性極強。他在班里的成績上升，雖然數學依然是短板，但其他科目尤其是語文和歷史、地理等文科視野，他已經遙遙領先。他通過大量的閱讀，不僅豐富了知識，也拓展了視野，對室外更黑暗的世界有了認識。

進入2000年，陳小川已經六年級了，面臨小學畢業。這兩年的學習生活，讓他的全身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的身體雖然依然瘦弱，但不再是那種病態的干瘦，臉上也出現了一些許色。更重要的是，他血液的外表變得更加明亮、更加自信。知識的力量，讓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對未來感到茫然和絕望，他有了目標，有了目標。

他在學校里逐漸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不再像剛入學時那樣孤單完全偏遠。他的成績和刻苦精神得到了同學們的認可，也有了幾個愿意和他一起探討學習的伙伴。王老師依然是他最重要的導師和朋友，與他交流，關心他的成長。

偶爾，在宿舍里，陳小川會打開那個裝著錢的布袋，拿出那幾張皺巴巴的舊紙幣，這是他剛收到資助時留下的幾塊錢。他看著這些錢，心里涌起無限的感慨。這些，代表著他從黑暗走向光明的起點。他會想起自己過去撿破爛、挨餓受凍的日子，對比現在能在明亮的教室里讀書、在溫暖的宿舍里睡覺的生活。他知道，這一切都來之不易。

他經常會在日記里寫下對林偉東先生的感謝，以及對未來的人生規劃。他夢想著考上中學，考上大學，走出大山，用自己的知識和能力去幫助更多像他一樣需要幫助的人。他想成為王老師那樣，用自己的微薄之力，點燃別人心中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完全是因為那束微光。王老師是發現他這顆蒙塵的珍珠的人，而林偉東先生和棟梁基金會，為他拂去塵埃、讓他重新煥發光芒的恩人。一份恩情，他將銘記一生，用自己的行動去傳承和回報。

2000年的夏天，陳小川以全鎮小學前幾名的優異成績順利畢業。他的語文成績更創造了鎮小學歷史上的最高分。在畢業典禮上，王老師作為老師代表發言，特別提到了陳小川的名字，講述了他克服困難、努力學習的故事，贊揚了他的毅力和取得的成就。陳小川站在臺下，聽著王老師的贊揚，看著臺下同學和老師們鼓勵的目光，眼瞼有些干燥。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榮耀，也是所有幫助過他的人的榮耀。

小學畢業，意味著他即將踏入更高的中學。在縣城中學，學費和生活費會更高。雖然林偉東先生的資助是持續性的，但陳小川心里依然有緊迫感。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挑戰還會更多。但他不再害怕。

那束微光，已經不僅僅是照亮了他前行道路的光，更已經封裝了他的身體，成為了他自身的一部分。希望、堅韌、感恩和對知識的渴望，這些品質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成為了他面對未來一切困難最堅強的武器。

在離開鎮上小學，即將前往縣城讀中學的前夕，陳小川特地找到王老師。他卻站在王老師的辦公室里，陽光透過照進來，他的身形依然有些單薄，但表面上充滿了力量。

“王老師，”他深深地向王老師鞠了一躬，“謝謝您。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

王連老師忙扶起他，微笑著說：“傻孩子，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搭了一部分。真正改變你命運的，是你自己的志氣和汗水。”

“還有林偉東先生和基金會。”小川認真地說，“我永遠記得一定的恩情。”他頓了頓，又說，“等我將來有能力了，我也要像林先生一樣，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也要像你一樣，去發現他們下面的閃光點。”

王欣欣然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有心就對了。記住，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記本，不要忘記那些幫助過你的人。好好讀書，去闖闖外面的世界吧。王老師相信你，你一定能行！”

陳小川用力地點頭，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堅定。1998年的秋天，他還是一個在深淵中奮斗的孤兒；而到了2000年的夏天，他已經是一個懷揣希望、即將展翅飛翔的少年。那束微光，不僅照亮了他的道路，更在他心里點燃了燎原的烈火，驅散了過去所有的黑暗和寒冷，指引著他奔向更無力、更光明的未來。第六章“微光乍現”，不僅是外部世界給予他的幫助，更是他內心的種子種子被激發、開始抽枝生命的發芽的兩年。或許經歷，將成為他中最寶貴的財富，支撐他走過未來所有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