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阿源,你快看!阿梓的臉不再像白紙一樣卡白,身體也不滾燙了。她是不是不會死了?”小麥色皮膚、身材高挑的女人緊緊抓住辛源的手。他回握住,點了點頭,溫柔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寶兒——她眼眶濕潤、笑著盯著床上的幼童。
“再仔細看看。醫師歐陽天三天前說過的——阿源此病來得古怪[身體莫名的滾燙,一身不泛紅卻白得滲人],連他都無法找到病因,根本沒法開藥醫治。只能盼著神的眷顧。”
“不管,阿梓一定是好了。那塊碎石肯定是古書上記載的【瑤】,是它拯救了我們的阿梓!”寶兒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再聽男人冷靜卻掃興的分析。“可惜小了些!”她在心里遺憾道。
“阿媽....“蚊子般大小的童聲在短暫安靜的空氣中異常清晰。
“我怎么好似聽見了阿梓在叫我!”喃喃道的寶兒,立刻來到床邊。“阿梓,剛剛是你在叫阿媽嗎?”
房間里很安靜,僅剩下三人的呼吸聲。辛源清楚地看見寶兒剛剛出現在臉上的喜色瞬間垮落,嘆息一聲。
“阿媽”.....“阿媽....”連續兩次微弱的叫喊聲再次吸引了二人。
寶兒再一次喜笑顏開:“阿媽在,阿媽在呢!阿梓想要什么?”她伏著身子靠近孩童的嘴邊,去細聽她發出的聲音。
“水.....”
“好好好,阿媽馬上給你喝水。”
辛源聽見妻子的話,快速的把水遞到寶兒的手中。同時,他疾步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托起阿梓纖細的脖頸。寶兒則默契地湊近,將碗沿輕觸女兒干裂的嘴唇,讓甘泉一滴一滴浸潤進去。
一陣忙碌后,空氣仿佛被一雙手按下了靜音鍵。床上的女孩又一次陷入了沉睡.....夫妻二人眼神對視,好似都看見了彼此心底的那一份擔憂。
男人用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二人來到外間......
“好轉是好轉了!”辛源緊皺的眉頭并未舒展。“可這心還是懸著的,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顯靈了!我看,還是得去請歐陽兄再來一趟。”
“不是石頭顯靈是什么?!”寶兒猛地抬頭,眼中燃著不容置疑的火光。“那本...那本破書上的話也許是真的!【瑤】,就是它!唉...可惜太小了...不然阿梓現在可能都活蹦亂跳了”
最后一句近乎無聲的嘆息滑出唇邊。
辛源只捕捉到她前面的激動:“什么小了?”寶兒卻沒接話茬,只是執拗地盯著他。
辛源重重嘆口氣,上前拉起她冰涼的手:“寶兒,縱然那石頭真有奇效,我們也不知其根由。只有歐陽兄再來親眼看一看,診一診,確認阿梓是真的脫離了險境,我這顆心...才能放得回去啊!”他聲音低沉,帶著懇求。
寶兒望著他眼中的疲憊與懇切,緊繃的肩膀終于軟塌下來,回握住那只溫暖而微顫的大手,聲音悶悶的:“...聽你的,阿源哥。”
屋外一直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細密的雨絲宛如天使灑下的銀線,紛紛揚揚的飄落。它們是天使派來的信使,輕柔地來到了大地,給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送來潤澤的賜福。屋檐上的雨滴落下,滴答滴答,像是時間的足音,讓地上的人兒心里泛起一圈圈漣漪。遠處的山巒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彷佛披上了一層薄紗,肉眼可見的綠色更是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辛源頭戴斗笠、身穿蓑衣,在雨幕中步履匆匆.......腳步聲如鼓點般急促,噠噠地敲擊在泥濘路上,每一步都像是在追趕著即將消逝的光影......
“歐陽兄,歐陽兄......歐陽兄,你在家嗎?”辛源站在一家院子外,喊著屋里的人。雨天里,這扇木門緊掩,好似隔絕出來了兩個世界——院里的安靜與院外的喧囂[不間斷的叫喊聲與辛源的來回踱步聲]。
“歐陽兄?歐陽兄?你在嗎?麻煩請你去我家看看阿梓!”
“來啦!別喊了,來啦!”一低沉的男聲從院子里傳出。
院落的木門被打開,一陣兒濕潤的涼風伴隨著一股濃濃的藥香撲面而來。
“辛源兄!是你啊!下雨天,如此著急,可是你家梓妹子又出什么事情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藥箱。”來人話音未落,就踱步進屋了。
時間刻不容緩,一長相清秀的中年男子提著個木質藥箱與辛源一同快速的在雨幕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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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天收回搭在阿梓腕上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微妙脈動的觸感。他沉吟片刻,抬眼看向辛源,清秀的臉上交織著驚訝與不解:“脈象...依然虛弱,如細絲般無力,可這詭異的高熱和那滲人的慘白膚色...竟蕩然無存了!辛源兄,這...這如何說得通?”
“怎么了?是阿梓的病情又惡化了嗎?”被叫名字的辛源看見歐陽天皺眉,迫切地打聽著自家女兒的情況。
一旁的寶兒亦是雙手緊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床邊的清秀男子,緊張地等待著結果,如臨大敵般....
“不是,辛源兄與嫂夫人暫時不要著急。令愛的病情并沒有惡化的趨勢。不過,原來的詭異癥狀都消失了,請問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這......”
“我們并沒有做什么!”寶兒的回答打斷了辛源的猶豫不決。
歐陽天眉頭微蹙,審視的目光落在辛源與寶兒的身上一瞬,就快速收起了臉上的不滿與疑惑,拿出醫生的嚴肅與嚴謹。“好吧!令愛的病根并沒有找到,雖說有所好轉,但還是希望辛源兄與嫂夫人依舊要重視起來。我回去也抓緊研究一番,看能否找到癥結所在。”歐陽天囑咐完就告辭離開,轉身的一剎那,他的臉,好似因即將落下暴雨而晦暗下來的天色,陰沉可怖。
“歐陽兄,你等等,我送送你!”辛源追趕著歐陽天的步子,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
“你把藍色石頭告訴歐陽天了?”辛源受到床邊為女孩擦臉的妻子的質問。
他進屋后,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在一邊換掉身上帶著些許濕意的外衣。
“問你話呢?”寶兒因未得到回答,聲音拔高。辛源被怒視著。
“別吼,小心吵到阿梓,我們在外面說。”辛源出去。寶兒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女孩,跟著出去了。
“寶兒,你先別生氣!阿梓的病確實是來得奇怪。我們至今都沒有找到原因。因為歐陽天是醫師,我考慮到阿梓的病情還是要靠他幫忙,所以我這才把藍色石頭告訴他。”辛源看著面含怒意的臉,耐心地向妻子解釋著自己的想法。
“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是藍色石頭救了阿梓呢!現在又多一人知曉,保不齊明日全部落的族人都知道了..........我...我不是想把它瞞下來,不讓族人知道........只是,只是阿梓現在還未痊愈,我們不能失去那塊已經稀少的藍色碎石。”寶兒眼淚奪眶而出,邊說邊往里屋看去,雙手不停地在眼角擦拭著。
辛源聽見妻子聲音中的哽咽,走近將她擁入懷中。“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阿梓!”
這一刻,寶兒將頭埋在辛源的懷里,雙手緊緊拽住他腰間的衣服。哭泣伴隨著抽噎,彷佛要把所有的悲傷、擔憂與委屈都傾訴出來。顫抖聲漸漸淹沒周圍的空氣,讓人為之心碎。
“那歐陽天怎么說?”辛源被寶兒推開,雙目對上一雙腫得如核桃的眼睛。
他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眼睛,卻被她拂開了。
“我告訴他——我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種石頭【石頭是被神賜福過的,擁有者可以免去災厄】。這一次阿梓莫名生病,我們別無他法,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將之前在山上偶然間得到的那塊藍色碎石放在了阿梓的身上。沒想到,阿梓竟然奇跡般的好轉,我和你都懷疑是那塊碎石顯靈了!”
辛源低頭對上寶兒[我在聽,繼續]的目光,接著道出歐陽天聽見此番話后的反應。
“他滿臉驚愕的道:“真的?.....這不可能,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奇怪的事情!辛源兄,我作為一個經歷過生老病死的醫者,更加相信醫藥對病人的幫助,而不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玄事。””
辛源為逗妻子,學著歐陽天的語氣與神情,將他當時不相信的神情表演得淋漓盡致。
辛源看著寶兒的神情有所緩解,收起了剛剛的表演做派,深深地嘆息道。“當時我本來還想再跟他討論一下藍色石頭治愈阿梓的可能性.......他卻因覺得荒唐,不愿多言,推脫了我繼續相送.....”
“他既不信,為何要問時間與地點呢?難道真的如他解釋的——是為查阿梓的病因?”辛源回想起歐陽天離開時的停頓,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未再深究。
“他不相信算了,反正我是堅信不疑的。畢竟事實擺在了那里!”寶兒言辭鑿鑿。她來到桌邊,倒了杯水,咕嚕嚕的喝了起來。
“阿源哥,還好你沒有透露關于《奇物錄》與【瑤】的相關信息。不然,又不知道歐陽天會作何感想了!”喝完水,潤完嗓子,寶兒對著辛源感慨道。
“《奇物錄》上的東西,我們都沒有見過,真假尚無定論。連藍色碎石【瑤】都是初步定論,沒有必要把不確定的事情弄得沸沸揚揚的。畢竟,人們對未知事物總是會存在質疑與爭論的。我都尚且如此,又何況是歐陽天那樣沉穩的醫者呢.....”辛源回想著歐陽天當時的言行,心想:“【奇物錄】上的記錄還是不能完全相信,還是得叫歐陽天幫忙,作為醫者的他應該比未知、不確定的東西更可靠!”
雨絲不知在什么時候悄然離開!
白日在時光流逝中也漸漸落幕,夜,像一塊巨大的幕布,悄然蓋住了大地......
......晝夜交替,太陽東升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