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會的,會遇不到的''遇不到'意識的辛源內(nèi)心早已語無倫次。
他期盼著,在心中祈求著神明——'懇請神靈慈悲,實(shí)現(xiàn)我心中所愿,不會遇到寶兒與歐陽天'。可遠(yuǎn)處跪下的身影徹底澆滅了他心中那一絲期待獲得神眷的火光。眼角無聲的落淚,他逐漸渙散,與辛源的身體融為一體。
妻子就那樣安靜地躺在樹枝做的簡易擔(dān)架上——衣衫襤褸,肉眼可見的地方被墨綠色的草藥覆蓋,有的草藥旁依稀可見幽深的黑洞,周圍的皮膚依舊青紫腫脹,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辛源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幽深的黑洞,好似正站在地獄的入口與里面的惡鬼們對峙.....一滴血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抱歉,辛源兄!請節(jié)哀!我們發(fā)現(xiàn)嫂夫人的時候,她已被蛇啃咬得....”“她的傷口處我已及時上了藥,解毒的藥草也已喂下,可毒素種類太多,且已經(jīng)融入血液.....嫂夫人她能否醒來.....!”歐陽天言語悲傷,委婉地述說出自己的診斷。
“節(jié)什么哀節(jié)哀!她會沒事的!”辛源猩紅的眸子狠狠地瞪向歐陽天——像是一把利劍懸于歐陽天的頭頂。
“可.....”歐陽天停頓,所有的話語終是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辛族長,族長,現(xiàn)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先把人送回去!”抬著擔(dān)架的歐陽空道。
“對,辛族長,我們先幫你把夫人送回去吧!”抬擔(dān)架的另一人歐陽木附和。
冰冷的恐懼像藤蔓般纏繞住辛源的喉嚨,他死死地攥著寶兒那只布滿青紫、尚存一絲微溫的手,任由歐陽氏族人抬著簡陋的擔(dān)架向家里攞動。他邁著機(jī)械的步子,腦子里全是歐陽天那未盡的話——'節(jié)哀'‘已融入血液,能否醒來'。一個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針,一根根全部插進(jìn)了他的心臟。他清晰地感受到寶兒生命的微弱,如同風(fēng)中的殘燭,經(jīng)不起微風(fēng)拂過。
回到辛源的屋子,那本該溫馨的家此刻卻像一座冰窖。族人七手八腳地將寶兒安置在床上。床上的女兒早已被驚醒,蜷縮在角落,大眼睛里噙滿淚水,恐懼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都出去!”辛源的聲音嘶啞、冰冷,如同從深淵深處爬出來,壓抑著毀滅一切的瘋狂。他猩紅的雙眼掃過屋內(nèi)的每一個族人。那目光讓原本嘈雜出主意、低聲討論的族人瞬間噤聲。一股無形的、瀕臨崩潰的暴戾之氣籠罩著整個房間。
歐陽天深深看了辛源一眼,張了張嘴,只發(fā)出一聲更深的嘆息。他明白,此時任何的言語都蒼白無力,只能示意歐陽空與歐陽木等人暫時離開。屋內(nèi)只剩下辛源、床上氣息奄奄的寶兒,以及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女兒。
屋外,歐陽氏族人并未散去,低聲的議論如同蚊蚋,嗡嗡地圍繞著這個小屋?!奥犠彘L的意思,神仙難救啊....”“你說辛氏為何要一人上山???”“辛族長這個樣子.....怕是要瘋....”“真巧,她被采藥的我們遇到了,不然.....”
歐陽天意味深長地看向屋內(nèi)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歐陽空未參與討論,只是將目光投擲到他們的族長[歐陽天]的身上,深邃的眸子,全是憂色。
屋內(nèi),死寂的空氣幾乎凝固。辛源“撲通”一聲跪倒在床邊,剛才的暴戾瞬間瓦解,只剩下無邊的恐懼與絕望。他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拂開寶兒臉上被血液黏住的發(fā)絲,露出了她慘如白紙、嘴角帶著干涸血跡的臉龐。她額頭滾燙,身體卻在不自覺地發(fā)顫。
“寶兒...寶兒”他低聲呼喚,聲音帶著哭腔,微微顫抖。
“阿爸....阿媽....”角落里的女兒聽見父親的聲音,伴隨著微弱的哭泣聲低喃著。
辛源渾身一震,仿佛被女兒的叫喊從絕望的泥沼中短暫地拉扯了出來?!鞍㈣?,你醒了!”他機(jī)械的看了看寶兒的旁邊,再看向床角的女兒,好似想到了什么。
“對!對!還有辦法!”他的目光看向女兒脖頸處閃著藍(lán)光的碎石。他驟然站起,身體搖晃著來到女兒的面前——快速且動作粗魯?shù)貙⑺弊由系乃{(lán)色碎石取下。
“阿爸?”阿梓被他的行為驚了神,聲音顫抖、疑惑地喊著他。他伸手摸了摸阿梓毛茸茸的腦袋,以示安撫。“乖!”
辛源溫柔、神圣的將藍(lán)色碎石戴在寶兒的脖子上。“祈求神明!醒來,醒來.....讓寶兒快醒來!他跪在床邊,雙手合十,低頭閉眼,靜待奇跡降臨的那一刻。
艷陽高照的天空中,突然電閃雷鳴.....
神明好似聽見了他的誠意與虔誠。那藍(lán)色的碎石在寶兒脖頸上驟然亮起,閃晃了辛源的眼睛。他跪在床邊雙目圓睜,屏住呼吸——寶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道微弱的氣息從她的唇角逸出,細(xì)如游絲,卻比任何天籟更令辛源心顫。
看著她正試圖從床上坐起,辛源疾步去扶住她——纖細(xì)的肩膀就像是即將干涸的樹枝,輕折易斷。
“我是....怎么回來的?”“阿梓.....阿梓為何睡在床角?”“寶石.....”醒來的寶兒張望四周的環(huán)境,疑惑不已。當(dāng)她看見女兒可憐的睡在床角,脖子上的碎石已然不見,她瞬間激動,好似急紅了眼的兔子,做出應(yīng)對危險(xiǎn)的動作??墒?,柔弱的身體終是承受不住她情緒過分波動?!翱瓤瓤取保B續(xù)的咳嗽聲讓她的身軀如風(fēng)中的扶柳,晃動不堪.....
辛源輕撫她的背脊,幫她順著氣:“寶兒,別激動!阿梓剛剛還醒著,這會兒肯定是睡著了?!薄澳憧?,寶石也在,別擔(dān)心!”辛源指引著寶兒看向自己的脖頸處。
“寶石為何在我這里?”
“你還說呢?你真的是嚇?biāo)牢伊?”你要上山尋更多的【瑤】,為何不與我商議一番,要獨(dú)自一人前往,多危險(xiǎn)!”“若是你出事了,叫我和阿梓該如何?”
聽著辛源帶著哭腔地關(guān)心,寶兒低頭不敢與他那猩紅的眼睛對視?!澳悴皇遣幌嘈艈幔∷?....”聲音微小如蚊蚋。要不是辛源與她距離相近,還不一定能聽見她的辯解。
“你.....!”
“我不后悔!”寶兒突然的擲地有聲打斷了辛源接下來的話。他對上她那堅(jiān)定的目光,終是咽下了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拔抑溃蚁嘈?!”“你現(xiàn)在需要好好休息,養(yǎng)好身體?!薄坝惺裁丛挼饶阈菹⒑迷僬f!”辛源扶著寶兒躺下,溫柔耐心地囑咐著她。
“阿梓...”可能是情緒的起伏耗光了寶兒所有的力氣。躺下的她枕著枕頭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臨睡前,還不忘用余光看向女兒。
辛源將床角睡著的女兒抱起,放在寶兒的旁邊,為她們母女捏好被角后,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