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梓!阿梓.....”急切地呼喊如巨石投湖,驚醒了淺眠的辛源?!霸趺戳?,怎么了?”他猛地坐起,看見已經睜眼的寶兒——睜開眼睛的她,瞳孔微縮,額頭上一顆顆汗珠。
“阿源哥.....阿梓,快看看阿梓!”她雙手支撐著自己,欲快速坐起來。手臂上上傳來的如針扎的刺痛讓她脫力,重重摔在床上——力道砸在了背上的傷口?!八弧币坏劳纯嗟厣胍髯屝猎慈淼难横莘鹉?,他的意識從迷糊中回籠。
“有沒有事?傷到哪里了?”辛源手忙腳亂,從床邊滾落。爬起來的他欲看看阿寶傷在了哪里,卻又怕再次碰到她的滿身傷口。
“我沒事,快看看阿梓,我聽見她在喊我....”“她是不是又發燒了?”
轉瞬間,因妻子醒來剛剛點燃的喜悅之火瞬間被一盆涼水澆透。辛源顫抖著手背,小心地貼上阿梓的額頭——比之前寶兒的滾燙還要駭人!彷佛是將她今夜所有的火熱都化作成火苗,轉移到了這個小生命的身上!
“怎么會這樣!”辛源肝膽俱裂,聲音徹底變了調。
“去打點水為阿梓擦擦身子!喂她一些清熱的草藥”寶兒盯著阿梓,用冷靜的聲音喚回陷入痛苦的辛源。此刻,寶兒的臉上平靜如湖水,未起任何波瀾。
寶兒的冷靜好似給辛源打了一劑強心針,他此刻有了主心骨——他照著寶兒的吩咐,快步去打水、拿草藥。在他再次進屋的時候,一眼就瞧見——坐在床上的妻子與女兒脖子上的藍色寶石。
“愣著做什么,快過來!”辛源沉默不語,在寶兒的注視下給女兒擦拭完身子,喂完藥草。他對上妻子平靜的目光,張了張了嘴,終是未發出聲。他的臉上掛著濃濃的憂慮,就像外面天上不散的黑云。
“阿源哥,過來!抱著我,我們說說話!”辛源應聲來到床上,溫柔地從背后擁住寶兒,雙手握住她溫熱的纖手。寶兒靠坐在辛源的身上,腦袋向后,仰放在他的肩上,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見辛源的側臉。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感覺我好很多了......”寶兒用臉貼了貼辛源,隨即將目光投向阿梓的脖頸處?!拔覀兊陌㈣鞅任腋枰?!它會保佑她健康長大!”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的阿梓會茁壯成長....”“你也會好起來的!”辛源抱緊懷中的人兒,低語聲像是在回答寶兒,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阿源哥,放輕松!”聽見寶兒的話,辛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力道過大,會傷到懷中的人兒。她緊皺的眉頭告訴他:他確實弄疼了她。
辛源立刻松了松手臂上的力道,悔恨地道:“對不起,寶兒!”
“沒事兒,我不疼.....”
辛源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只是轉頭輕吻了她慘白的臉——就像蜻蜓點水,轉瞬即逝。寶兒的疼痛好似隨夜風而散,揚起了嘴角.....
燭火搖擺,墻上相互依偎的兩人的光影逐漸融為一體.....又再次分開......
“阿源哥,這次去山上,我發現了那路旁的荊棘——好似有迷幻的作用!你以后打獵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別被它割傷了?!?/p>
“怎么回事?”辛源的心跳速度,隨著寶兒的一字一句言語的吐露,越來越快,好似要跳出胸膛。他似乎也能體會到當時情況的危急。
“我在被荊棘叢割傷以后,聽見了“砰砰砰”——像是石頭撞擊石頭的聲音。對了,還有“沙沙沙”——樹葉婆娑的聲響?!薄霸诤竺妫衣犚娏擞腥嗽诮形摇屛疫^去。他知道我在找寶石...”寶兒眼神飄忽,言語驚恐,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一片迷霧中——詭異的聲響;前方迷霧中晃動的虛影;帶有蠱惑的呼喚;逐漸消散的意識。
“寶兒......寶兒.....沒事了”辛源輕聲的安撫著走神的妻子。而寶兒的意識世界——她獨自一人站在虛無的方寸間,四周無門無路。突然降下一道金色的光,溫柔的呼喊從光后傳來,指引著她跟著光的方向前行.....她飄忽的意識回籠,對上辛源擔憂的視線。
“辛源哥.....”辛源明顯能感覺到,她的身體癱軟,近乎于虛脫?!靶菹⒁粫喊?”
“阿梓.....”“阿梓.....?”她嘗試著抬起左手——去觸碰旁邊女兒的小臉,卻只撫摸到滿手的虛無,手臂重重的落下。辛源見狀接住她軟綿無力的手臂,握住她的手來到阿梓的臉頰旁。她的手指繾綣,輕輕地撫摸女兒的面龐——如獲珍寶,眷念不舍。“起效了.....不燒了....”
“阿媽....”小阿梓好似也感應到了母親的溫度,低聲呼喊著她作為回應。
“起效了.....不燒了.....不燒了....”嘀喃聲戛然而止。辛源手中的手徹底沒了力道。
辛源如雕塑般凝固在床上,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延伸、拉長,最終“啪”地一聲斷裂。他手中的溫熱已徹底退去,只剩下一種陌生的、令人心悸的冰冷。那剛剛滑過他指尖的手指,此刻無力地垂落在床上,隨著他無法抑制的顫抖微微晃動。
剛剛.....就在幾秒前,她還在用這只手輕撫阿梓的臉頰,確認女兒退燒時的欣慰還停留在嘴角....現在,那抹淺淺的笑容伴隨著她意識的消散,永遠的凝固。她貼靠在他胸膛的身體,那份真實的溫度,正在不可阻擋地消失。
“寶兒.....?”
辛源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又像是試圖喚醒自己凝固的血液。他不敢低頭,目光直直地、茫然地釘在女兒小小的臉上。小阿梓似乎感覺到了父親的注視,哼唧了兩聲,在睡夢中扭動了一下小腦袋,往母親的方向靠了靠,又沉沉地睡去.....
女兒睡得安詳.....寶兒臨終的低語就像魔咒,在辛源的顱海里回蕩?!捌鹦Я?....不燒了....”
不燒了....可....寶兒她......
巨大的悲鳴終于沖破了他死死咬緊的牙關,卻只在胸腔中發出沉悶的低吼,如同被困垂死的野獸[發出最后的嗚咽]。他猛地收緊手臂,想用盡全身力氣來挽留住懷中的愛人。臉龐在接觸到她失去彈性的肩頸時,被那刺骨的冰冷激得猛然一顫。
這一刻的刺骨終是提醒著他——他已經失去了什么。他猛地將頭埋進妻子冰涼的頸窩,肩膀劇烈聳動,無聲地的淚水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她冰冷的肌膚和散亂在肩膀的發絲,滾燙卻暖不熱徹底絕望的寒。
雨越下越大,像拉了閘的洪水,從天空中傾瀉而下.....涼風從未關嚴的窗縫鉆入,燭火掙扎了幾下噗地一聲熄滅了。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所有的悲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痛至骨髓....
“不!.....不!...不.....”
————
“阿爸....阿爸...”“醒醒,醒醒!”辛梓搖晃著匍匐在案間的辛源。
驚醒的辛源被突如其來的燭光晃得再次閉了眼,稍作舒緩后,才慢慢睜開——身旁沒有失去溫度的妻子,沒有安睡的小辛梓。四處張望的眼神對上一雙充滿擔憂的眸子——從眸子里清晰可見自己的狼狽:頭上的汗珠浸濕額間的碎發,眼淚打濕了微白的雙鬢。
“阿爸,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你這是做噩夢了嗎?”
辛源愣神片刻后,反應過來——這是深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再一次被勾憶起來。
“寶兒,更多更多的【瑤】終是被我們找到了.....”
“什么?”“阿爸,你在說什么?”辛梓看見自己的父親先是愣神,后是自言自語。她伸手在辛源的面前晃了晃,試圖吸引他的目光。
指尖拂過辛源眼前時,一抹溫潤而熟悉的幽藍光芒在搖曳的燭火下不經意的閃過。辛源的目光驟然聚焦在那光芒的源頭——辛梓頸肩懸掛的的一顆藍色寶石,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流轉著內斂而神秘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