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個清晨,蟬鳴比往常更烈。林小滿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分數,指尖在“提交查詢”鍵上懸停三秒,忽然被江星辰覆住的手輕輕按下。加載頁面的星軌動畫流轉時,他校服袖口露出的舊疤正貼著她手腕的星鏈,像兩道交疊的銀河懸臂。
“超重本線82分。”江星辰的聲音帶著disbelief,卻在看見林小滿的分數時笑出聲——恰好是他去年說過的“能一起報考北方天文系的最低標準”。陽光穿過教室窗欞,在他們交握的手背上投下跳動的光斑,像極了天文臺穹頂投影的、永不熄滅的恒星誕生區。
志愿填報的矛盾在第三天爆發。江星辰的母親捧著溫熱的蜂蜜水推門進來時,正聽見他對著電腦屏幕低吼:“北師大天文系是你的夢想,為什么要為了我改志愿?”林小滿的鼠標停在“南京大學天文與空間科學學院”的提交鍵上,屏幕反光里,她看見自己眼底的倔強與江星辰的掙扎,像極了望遠鏡里觀測到的、相互環繞卻光譜紅移的雙星系統。
“你還記得嗎?”深夜的操場,林小滿指著頭頂的夏季大三角,“織女星、牛郎星、天津四,即使隔著銀河,也在用各自的光芒定義彼此的位置。”她轉身望向江星辰,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校服口袋里露出半張天文奧賽的獎狀,“我報考南大不是犧牲,是我們各自成為恒星的必要公轉。”
江星辰忽然想起春分那天在天文臺,林小滿說過的“引力平衡不是靜止,而是共同旋轉”。他掏出母親偷偷塞進他書包的信封,里面是父親去世前未寄出的明信片——背面畫著簡陋的望遠鏡,旁邊寫著:“兒子,星星的距離再遠,光也會相遇。”
志愿提交的截止前夜,兩人在天文社活動室完成了最后一次聯合觀測。江星辰將北師大專屬的“京師星”軌道參數輸入望遠鏡,林小滿則對準南大紫金山天文臺的方位。當兩道光束在虛擬星圖上交匯時,他忽然輕笑:“原來我們的望遠鏡,早已在宇宙深處牽了手。”
畢業典禮那天,陳雨薇帶著新生們將教室黑板畫成巨大的星圖。江星辰的畢業留言寫在獵戶座腰帶上:“愿你們永遠相信,課桌上的草稿紙能畫出銀河,校服口袋里的勇氣能追上星光。”他轉身時,看見林小滿正在給初中生講解“夏季大三角”,陽光穿過她新發的短發,在鎖骨處的光譜項鏈上折射出細碎的虹。
暑假的第一個臺風天,江星辰在視頻通話里展示他的新裝備——母親用三個月工資買的二手折射望遠鏡。屏幕里,他的宿舍床頭貼滿兩人共同繪制的星圖,其中一張用紅筆圈著:“9月10日,北師天文館,觀測仙女座星系超新星爆發遺跡。”
“我申請了南大的‘星空守護’志愿者項目。”林小滿舉起手機,鏡頭掃過正在組裝的射電望遠鏡模型,“每周會去山區小學教孩子們認星星,就像你當初教我那樣。”雨滴敲打玻璃窗的聲音里,她忽然看見江星辰身后的墻上,貼著他們高考前在后山撿的、刻著“潮汐與星辰”的鵝卵石照片。
八月的英仙座流星雨降臨那晚,兩人分別守在北方與南方的觀測點。江星辰的望遠鏡對準輻射點時,鏡片上忽然凝起水霧——不是因為溫差,而是想起三年前的秋夜,林小滿在醫務室說的“潮汐永遠會奔向海岸”。他掏出手機,恰好收到她的消息:“第17顆流星劃過的時候,我許的愿是‘我們的星軌永遠朝向彼此’。”
視頻接通的瞬間,兩地的星空在屏幕上重疊。江星辰看見林小滿身后的孩子們正舉著星星燈奔跑,而她腕間的星鏈在夜色中明明滅滅,像極了他們共同守護的、永不墜落的星芒。他忽然明白,真正的陪伴從不需要物理距離的捆綁,就像銀河系與仙女座星系,即便相隔254萬光年,也在引力作用下緩緩靠近。
開學前的最后一次見面在機場。安檢口的提示音里,江星辰將裝著抗抑郁藥的小熊藥盒塞進林小滿的背包——這次的標簽上,她用熒光筆寫著“記得每天看一次我們的共享星圖”。轉身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銀質光譜項鏈,鏈墜內側刻著極小的坐標:那是他們第一次在課桌上畫下的、屬于彼此的“雙星系統”誕生地。
飛機沖上云霄的瞬間,林小滿望著舷窗外的云海,忽然想起《小王子》的結局:“星星發亮是為了讓每一個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星星。”她打開手機,云端相冊里最新的照片是江星辰在北師天文館前的留影,背后的穹頂恰好框住半輪明月——像極了他們課桌上曾流淌過的、被眼淚與星光浸潤的三年時光。
當列車駛離站臺,江星辰望向窗外飛馳的梧桐樹,忽然聽見口袋里的手機震動。是林小滿發來的語音,混著風噪與孩子們的笑聲:“你知道嗎?今天在山區小學,有個小女孩說她的星星是會發光的傷疤。原來我們教會世界的,從來不是完美的仰望,而是破碎的勇氣。”
九月的夜風穿過南北兩地的天文館,將兩臺望遠鏡的指向悄悄調整了0.01度——那是計算好的、讓彼此星軌始終朝向對方的角度。在這個夏末秋初的夜晚,兩個曾在課桌上交換過眼淚與星光的靈魂,正以各自的方式燃燒,成為對方宇宙里最穩定的參照系。就像他們共同相信的:真正的永恒,從不是靜止的相擁,而是在光年之外,依然為彼此保持著引力的共振,讓每一道穿越星際的光,都帶著“我在這里”的溫柔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