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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重回高考當狀元

生活(一)

燈光打在整潔的書桌上,王昭坐在房間中央,房門開著,客廳里傳來電視里新聞播報員的聲音。

她已經換下了校服,穿著居家長衫,抱著一個靠枕坐在沙發角落里,語氣里帶著青春的尖銳,又混著些成人世界的苦澀:

“爸,你認識那么多‘上面’的人,為什么就不能讓他們把五礦那些混蛋全抓了?”

王江海從廚房端出一杯熱水,放在她面前,語氣倒是出奇地平靜:

“理想當然是那樣的?!?/p>

“問題是——那些人不是只怕‘法’的,他們更怕沒得活。你真動他們,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王昭皺著眉頭:“可你不是總說‘人不能怕’嗎?你還說,做人要硬氣、不能被勒索、要講規則……”

王江海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神情忽然有點疲憊:“我無所謂,但你是我女兒。”

他頓了頓,語氣緩下來:

“我不能不考慮你。你上學,你交朋友,你有你的人生,我要是因為五礦把那些人一鍋端了,第二天他們來找你——怎么辦?我拼一條命也換不回你?!?/p>

王昭看著他,眼里泛起光,那不是感動的淚,是壓住情緒的理智泛潮。

她忽然輕聲說:“原來……這世界上的‘牽掛’,就是負擔?!?/p>

“負擔,就是枷鎖。”

她靠著沙發,望著天花板的吊燈輕輕搖晃,像那天冰場上旋轉的光點。

“感情就是枷鎖,越深,就越動彈不得?!?/p>

王江海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他不懂她說的“哲理”,但他懂她眼里那種正在“裂開”的青春感悟——

她在從一個“被安排好的人”,逐漸變成一個“想要知道世界真相”的人。

而他,正是那個把她困在安全殼里的父親。

他沒法改變她的覺醒,但他能盡全力——守住她醒來后的第一夜,不被風吹走。

燈光明明滅滅,冰面不動,屋中沉靜,

而在這個春夏交界的夜晚,

有人放下了溜冰鞋,有人放下了天真,也有人,放下了對這個世界“可以按劇本走”的幻想。

晚春的夜安靜得出奇,鐘表滴答作響,窗外鳳凰樹落下的花瓣像被風一片片割開,飄落在花園石板小路上。

王昭披著一件米色針織衫,窩在沙發角落,腳邊是剛泡好的茉莉花茶,溫熱未涼。

她剛從冰場回來,還帶著晚風的味道和操場那點歌聲未盡的余音。

客廳里,王江海放下手里的文件,摘下老花鏡,語氣溫和卻帶著些疲憊地回應她的問題。

“爸,你認識那么多人,為什么就不能把五礦那幫壞蛋都收拾了?”

她語氣里帶著少有的直白——甚至是質問。

王江海沒有立刻答話,只是輕輕搖頭,靠進沙發,手指在膝蓋上輕敲了幾下。

他像是在給這句回應預熱,又像是在想一個答案,該不該讓女兒知道。

最終,他嘆了一口氣,那種不是輸,是成年人的“認命”式沉重。

“理想當然是那樣的。”

“問題是——那些人……不是電視里寫的壞人。他們是真正的亡命之徒?!?/p>

他頓了頓,看著王昭,眼神難得透著一點脆弱:

“他們沒有未來、沒有退路、沒有理性?!?/p>

“你真的動他們,他們就敢動你?!?/p>

他語氣更沉了:

“我無所謂,我這把年紀,不值什么。但你——你是我女兒啊?!?/p>

那一刻,王昭沉默了。

她終于從那句“他們會動你”里,聽出了一種父親式的恐懼。

她以為他怕輸,其實他怕的是她“被卷進來”。

他不是不想“主持正義”,不是沒資源、沒能力——他是怕因為一個動作,一個命令,把女兒推到無法掌控的險境中。

王昭低聲自語:感情是什么?

她低頭捧起茶,吹了吹,仰頭喝了一口。

窗外有蟲鳴,街道燈光透過玻璃窗折射在茶水中,一圈圈晃動,像思緒泛開的漣漪。

她輕聲開口,像是喃喃自語,又像在問自己:

“哎……這世界,到底什么是牽掛?”

她沒等父親回答,又接著說:

“牽掛,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線……一頭系著我,一頭拽著你?!?/p>

她忽然笑了一下,苦笑:

“那負擔呢?”

“是不是牽掛久了,線沉了,就變成負擔?”

王江海沒說話,目光里浮起一點心疼。他突然意識到——

自己的女兒,在短短幾周時間里,經歷了成長中最難啃的一課:權衡與犧牲,愛與保護,理想與現實。

王昭輕輕放下茶杯,眼神沒有淚,卻泛著明亮的微光:

“那枷鎖呢?”

她看向父親:“是你把我當作弱點,所以你不動手?!?/p>

“是我太在乎你,所以我不敢硬來。”

她沒說“誰對誰錯”,只是把那句話一層層剝開:

“感情,就是枷鎖。”

王江海微微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他一生披荊斬棘,談笑風生,卻無法面對自己女兒用“枷鎖”形容父愛。

可他明白——那不是責怪,是她終于開始理解,他那無法出手的背后,是太過深沉的牽掛。

王昭沒再說話,她起身走到陽臺,拉開窗簾,望著夜空。

城市上空燈火輝映,而她心中,卻像被星空劃開一道縫。

她不再是那個所有問題靠“爸”來解決的女孩,也不是只會說“等考完試就好了”的學生。

她開始想:自己的牽掛、自己的枷鎖、自己的命運,是不是也該自己承擔?

身后,王江海的身影在燈下拉得很長。

他沒有追上來,只是靜靜看著她背影,眼神里有說不出的憐惜和一點點釋然——

他知道,他的女兒,不再是個“只聽話的女兒”,她要做一個能看懂黑夜、卻仍然點燈的人。

風從窗口吹進來,輕輕拂動沙發上的紙張,

老歌從收音機另一邊遠遠傳來,“明知愛這種信仰…容易受傷的女人…”

陽光穿過葡萄藤搭建的小棚,灑在陳家那條斑駁的青石小巷上。老舊的水泥門檻、電線桿上的“慎防高壓”字樣、墻角新開的小花……全都充滿著一種安靜又真實的生活氣息。

陳樹穿著那雙新運動鞋——喬伊陪他在小賣部挑的,白色帶淺灰條紋,走起路來干凈利落。

他一腳踩在臺階上,一腳搭在板凳邊,正在拆“樹一號”的接收模塊,準備換上新焊的銅芯片。

陳媽媽正在廚房炒菜,身穿圍裙,嘴里哼著《回娘家》。

炒到一半,她探頭出來,看了看他腳上的鞋子,語氣帶笑:“誒,挺好看的嘛,新鞋子。”

陳樹“嗯”了一聲,眼睛沒離開電路板。

陳媽媽又問:“你買的?”

陳樹:“喬伊陪我挑的?!?/p>

話一出口,陳媽媽立刻“喲”了一聲,笑得意味深長:“那你周末把人叫來吃飯啊!我喜歡這姑娘,懂事,利落,長得也水靈。”

陳樹耳根微紅:“她挺忙的?!?/p>

陳媽媽翻著鍋里的蔥花雞蛋,說道:

“她忙你就不請了?人家陪你買鞋你總得表示一下吧?”

陳樹咬著電烙鐵手柄,含糊地說:“我……我也不知道送她啥?!?/p>

陳媽媽把鍋一放,走到門口,靠著門框看他:“那你看她缺什么?”

陳樹頓了一下,腦海里浮現喬伊清冷又聰明的眼神,那個總是比自己快兩步,總能在實驗報告里一字不差找到錯漏,總能在他話還沒說出口時接上思路的她。

他咕噥了一句:

“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陳媽媽一聽,哼了一聲,轉身回廚房,邊走邊念叨:

“真是個笨蛋……就知道看無線電……”

陳樹把電路板合上,手里掂著那塊厚實的銅芯,低頭看那雙干凈的新鞋——

那天喬伊站在鞋柜邊,說:“你挑,別說湊合。”

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卻有一種莫名的堅定。

那一刻,陳樹突然有種被“看見”的感覺——不是成績、不是頻率、不是設備精度,是一個人,在擁擠的世界里,真正停下來,看看你腳下的路是不是走得太疼。

可他卻遲疑了。

不是沒動心。是太動心。

“她像星星,而我就是收星信號的收音機。星星亮著,我就不敢吱聲?!?/p>

而奇怪的是——和王昭在一起時,他從沒這么“卡頓”。

王昭講段子他能接、拌嘴也不會尷尬,還能在街邊奶茶攤邊拎著書袋吐槽老師作業像企業報表一樣亂。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也許,跟王昭是同頻的頻道,而喬伊……她的頻道太高了,我怕我一調錯,就干擾了她。”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樹一號”意外捕捉到的一段信號。

電波強度介于自然干擾和人工信號之間,頻率非常奇特,仿佛有某種非人類語言結構的“呼吸節奏”。

喬伊看到那串波形時,眉頭輕皺,低聲說:

“不是我們啟動了系統,是系統……在找我們?!?/p>

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她的世界,不只是這所學校,不只是這場青春。她,是被命運選中的人。”

而自己呢?

他看著桌上的萬用表,指針輕輕抖動。

他輕聲說:“我也想被她選中?!?/p>

但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他站起身,拿起那雙舊鞋,放進柜子,轉頭說:

“媽,明天晚飯多做點吧。”

陳媽媽笑了:“喲,還真請來了?”

陳樹沒回應,只是低頭一笑,語氣輕得像一串頻率:

“還沒定,試試看?!?/p>

窗外風吹動電線上掛著的小紙條,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那是他小時候用鋁片做的風鈴,

現在聽來,卻像某人遙遠的信號,終于快被他調到清晰的頻道。

屋外陽光正好,槐樹下的影子一動一動,遠處街道上有人在遛狗,收音機低低地放著《棋子》,連音樂的情緒都顯得過分小心翼翼。

屋里,胡靜端著剛做好的熱菜放在桌上,眉眼淡定,圍裙整齊,發絲貼在鬢邊,一切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

但馬星遙總覺得,今天的她有點“不一樣”。

她說話少,笑得更少,哪怕做菜時切蒜都沒出那種慣有的“刀聲清脆”,反倒像是在每一下都忍著什么情緒。

飯做好了,她把勺子放下,看著星遙,忽然拿出一個淺灰色的購物袋,低聲說:

“給你買了件新衣服,試試合不合身。”

馬星遙一愣,接過袋子,里面是一件純棉的深藍T恤和一條簡單的運動褲,不是什么名牌,但樣式干凈利落,折疊得整整齊齊。

他低頭看著衣服,心里有點熱,不知說什么好。

胡靜站在原地,等了幾秒,語氣輕輕的:

“你上次衣服都被他們扯壞了……我一直記著。”

馬星遙嘴角動了動:“其實不用……”

話沒說完,他抬頭。

卻見胡靜低著頭,眼眶早已泛紅,淚水悄無聲息地滴落在餐桌上。

她沒有哭出聲音,像是藏了一整個月的情緒終于找到一個縫隙,流出來了。

馬星遙怔住。

他從小就屬于“理性范疇”,生活有邏輯,情緒有界限,甚至同齡女生的小情緒都令他困惑。

他從來沒見過胡靜哭。

他不知道她這兩天到底壓了多少事、吃了多少怕、忍了多少無助。她總是笑著、照顧著、站在所有人身前,就像一面擋風的旗幟——直到這一刻,她終于放下了所有角色,成了一個只是“受過驚嚇的姑娘”。

他手足無措,想說什么,卻又覺得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遲疑了一下,輕輕坐到她對面,低聲道:

“都過去了……”

胡靜抬頭看了他一眼,淚水在睫毛上打著圈,沒回答。

馬星遙更慌了,抓了抓頭發,不知所措地看著桌子,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其實不太懂你們女生的情緒……我……我也沒見人哭過……”

胡靜看著他一臉“數據失控”的模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邊擦眼淚邊說:

“你真的……就是個理工男?!?/p>

馬星遙臉微紅,小聲辯解:“我只是……沒經驗?!?/p>

胡靜搖了搖頭,深呼吸了一口,把情緒收回。

“不是你不會哄,是你不懂我們這種情緒?!?/p>

“不是委屈,不是傷心,是……那些‘終于安全了’之后才敢掉下來的防備?!?/p>

她盯著桌上的茶杯,說得很輕:

“我們不是怕打架,也不是怕被關……是怕那些瞬間沒人知道你在哪里。”

馬星遙沒說話,但眼神卻慢慢沉了下來。

道勝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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