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銀色琴盒在月光下滲出水珠。我數著從盒角滴落的液體在地板綻開的漣漪,第三十七滴時終于看清那不是露水,而是融化的藥物冰晶。她慌亂合上盒蓋的瞬間,病歷單上“先天性胰島素缺陷癥“的診斷日期刺痛我的眼睛——正是母親忌日當天。
“要保密哦?!吧倥畬⒆⑸淦魍七M蒼白的肘窩,透明藥液里泛起珍珠般的氣泡,“就像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每次拉錯音都會咬腮幫?!八瘟嘶窝b著檸檬糖的玻璃罐,糖果撞擊聲清脆如八音盒旋律。我終于明白那些甜膩的香氣,不過是為了掩蓋指尖采血器的鐵銹味。
我們在校史館的穹頂下創作《櫻花殘響》。林夕總讓我閉眼觸摸大理石墻上的音符浮雕,她的雙簧管聲沿著石壁爬滿藤蔓:“真正的音樂不在耳膜,在血液共振。“當我的手掌貼上她顫抖的脊背,才驚覺這句宣言的代價——她的心跳比常人快1.5倍,就像永遠處在華彩樂章的小提琴手。
暴雨夜的教學樓,林夕突然扯著我沖進雨幕。她仰頭吞咽雨水的脖頸彎成天鵝的弧度:“聽!這是降E大調的前奏!“驚雷劈開云層時,她的雙簧管發出類似夜鶯的顫音,我的琴弦竟和著雷聲震顫出肖邦的《雨滴》。雨水順著她的鎖骨流進銀色吹管,每個音符都帶著電離子的焦香。
直到保安的手電筒劃破黑暗,我們才發現彼此站在積水潭里。林夕的校服襯衫緊貼肌膚,透出肋下埋著的胰島素泵輪廓。她笑著把蘆葦片甩干:“顧同學知道雙簧管為什么用兩片葦膜嗎?因為孤獨的音符會窒息啊。“這話語散在雨里,像她琴盒中那些逐漸堆積成冰川的注射器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