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前夜,林夕消失了。我在琴房發現她用熒光筆寫的櫻花五線譜,每片花瓣背面都對應著《哥德堡變奏曲》的某個小節。拼湊完整的瞬間,百年櫻樹在窗外瘋狂落花,仿佛要將整個春天的生命力傾瀉殆盡。
校醫說出真相時,我正在擦拭琴弓。松香粉末懸浮在陽光里,凝成她病歷上的殘酷字句:“胰島素受體變異導致進行性器官衰竭?!爸委熓依锏谋O護儀閃著幽藍的光,那些跳動的數字像她最擅長的切分音節奏。
重癥監護室的玻璃墻外,我架起大提琴。當《雨燕》的前奏響起,林夕的眼睫在氧氣面罩下顫動。她拔掉輸液管的手指貼上玻璃,淡藍色藥液順著防護罩流淌成五線譜。護士們驚愕地看著監測儀心跳頻率與我的節拍器同步,仿佛她的生命正在被大提琴聲重新賦形。
最后的合奏在第33小節中斷。一群雨燕突然掠過窗外,翅膀劃出的弧線與心電監護儀的波紋完美重合。林夕的銀色雙簧管從掌心滑落,在瓷磚地面敲出清越的升C音——這個比她體溫高出2度的音符,永遠懸停在四月盡頭。
整理遺物時,我在琴盒夾層發現二十盤TDK磁帶。從初遇那天的《月光》到暴雨夜的即興,背景音里全是我磕磕絆絆的琴聲。最后一盤背面寫著:“讓你重獲聽覺的不是音樂,是你終于學會聆聽生命破碎的聲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