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偏殿.蠟燭微明】
我坐得端端正正,面前是一張小矮桌,上頭擺著茶盞、香爐與一疊演戲劇本——其實是嬤嬤親筆創(chuàng)作的《如何生存于龍榻間》。
容嬤嬤手執(zhí)拂塵,站姿如導演,神情嚴肅。
容嬤嬤:「好,開始第一輪。記住,演戲最重要的是『對話』!不只要會說,還要會用『皇上的思維』說,才能唬得住皇上本人。你懂嗎?」
肥肥吞了口口水:「懂……但感覺哪里怪怪的……」
容嬤嬤:「閉嘴!我現(xiàn)在就是皇上。預備——開麥拉!」
她板起臉,手握拂塵當龍笏,聲音一沉:
容嬤嬤(扮乾隆):「愛妃,朕來也——」
我一愣:「您……您來了。」
容嬤嬤:「不行!太像在等外賣!你是妃子,要嬌酣!要甜膩!要有層次!」
肥肥:「喔……再一次?」
容嬤嬤:「重來!」
容嬤嬤(再扮皇上):「愛妃,朕來也。」
臥努力裝柔弱:「皇上來得真快,臣妾……還沒收好胭脂盒……臣妾就……就去準備。」
容嬤嬤點頭:「有進步,但還不夠慵懶。要像剛睡醒的花,含苞待放。」
我:「這句要拖長音嗎?」
容嬤嬤:「當然!眼神朦朧、香氣微浮、剛從夢里醒來,夢里還有他!」
我照做:「皇上~~臣妾夢見……有條紅色的心形血鸚鵡……我對它一直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嬤嬤拍桌:「停!那是口號不是情話!夢里不能讓人現(xiàn)實,只能意難忘,不能喊口號!」
我:「那……改夢見皇上喂我吃桂花糕?這種橋段?」
容嬤嬤:「可以!嘴巴要嘟嘟的,嬌嗔點,嗯嗯嗯地說,邊吃邊小口,氣音里帶點香味。下一題!」
容嬤嬤變臉:「愛妃,今晚朕要與你共度春宵。」
我石化眼睛上吊:「……蛤?」
容嬤嬤拂塵狂抖:「你現(xiàn)在是在演死花嗎?快!反應!」
我直冒汗:「皇上,臣妾今日……腹中微脹,恐有風寒之癥……有傳染之虞。」
容嬤嬤:「很好,用詞得體,避重就輕。但『風寒』不夠悲情!要講得像命不久矣,他才會自動轉向別人!」
我努力想臺詞:「皇上……臣妾近日肚腹抽痛、眼眶浮腫、脈象浮數(shù)、心口如塞……」
容嬤嬤:「夠了夠了,你這一串念完,皇上可能馬上去請御醫(yī)為你誦經(jīng)超度!」
兩人相視片刻,忽而同時笑出來。
我狐疑:「嬤嬤,我是不是演過頭了?」
容嬤嬤笑中帶淚:「你本是頭豬,要演成白牡丹,也難為你了。但沒關系,只要戲精上身、反應夠快,皇上未必看得出你在演。」
我輕輕點頭:「那我今晚就給他演個絕世嬌娃!」
容嬤嬤按住我肩膀,語氣沉穩(wěn):「記住,戲要演全套。內心信了,身體才會跟上。從此你不是肥肥,是——『微皇上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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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秀宮.偏殿燭影搖曳】
容嬤嬤收起拂塵,坐回榻上,笑意褪去,神情深沉,像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浪的老軍師。
容嬤嬤語氣緩慢:「肥常在,你聽嬤嬤一句話。」
我眨眼:「嬤嬤怎么忽然……好像變慈祥了?」
容嬤嬤沒笑:「因為你要上的,不是戲臺,是龍榻。」
我低頭不語,手指纏著袍角,沉默。
容嬤嬤輕聲道:「你說你不想愛皇上,你說你只是來講學的,你說你命中注定是一個自由的魂……我信。但這些話——在宮里說不得、想不得,更不能一直信下去。」
我哆嗦著:「可我真的不想愛他……」
容嬤嬤打斷我:「你不愛他,你就活不下來。」
我抬頭,瞪大雙眼。
容嬤嬤目光銳利:「后宮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是戲臺,比的是誰演得像真的。」
我說:「那……我該怎么辦?」
容嬤嬤伸手覆上我額頭,像在催眠。
容嬤嬤柔聲:「閉上眼,跟我說——『我愛皇上。』」
肥肥:「蛤?」
容嬤嬤不容置喙:「說。現(xiàn)在。」
我閉著眼睛,像念符咒:「我……愛皇上……」
容嬤嬤:「再說,大聲一點,說給你自己聽。」
我皺眉:「我愛皇上……我愛皇上……他是我……老公……」
容嬤嬤:「再來一次!」
我深吸一大口氣:「我愛皇上!他是我老公!我一看到他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腸胃真空、靈魂飄浮!」
容嬤嬤終于滿意一笑:「不錯,有戀愛中毒的感覺。從今以后,早起第一句話就是:『我愛皇上』。吃飯說、洗澡說、上廁所也要說。」
我苦著臉:「嬤嬤……這是催眠還是下蠱啊?」
容嬤嬤眼神一沉:「這是——生存。」
沉默片刻,容嬤嬤語氣忽然柔和,像一個曾經(jīng)年輕、也曾心動過的老婦人。
容嬤嬤:「孩子,愛是什么?你以為一定要心動、動情、動肝火?不。在后宮,愛,是不讓自己太快死、太早瘋。」
我眼眶微紅:「可我能演到什么時候?」
容嬤嬤將我摟進懷里,像抱著一顆搖搖欲墜的月亮。
容嬤嬤低聲:「假裝久了,就會是真的。你要笑得像花,演得像命運。到那天,連皇上都會信——你是愛他的。」
肥肥喃喃:「可我愛的不是他……」
容嬤嬤輕笑,語氣淡然:「沒關系。等你練到皇上信了,你才有資格,去愛你真正想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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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儲秀宮后院】
風起,落葉紛飛。銀杏、梧桐、榆葉梅,在青石地上旋出一段段奇妙節(jié)奏。
我蹲地,雙手撐膝,像看國寶畫卷一樣盯著落葉的排列。
我自言自語:「現(xiàn)在不是落葉季……這不是隨機,是天機……這像一個陣,一個局。」
芳芳提著洗衣籃經(jīng)過,皺眉看我。
芳芳:「你又演什么?風吹幾片葉子,你就要上天聽命啦?我還是趕緊掃干凈比較實際。」
我嚴肅:「你不懂。這是風的筆跡,是天的親筆信。排列太整齊了,像條斜斜的魚尾,又像卦象中的『風山漸』。」
芳芳打哈欠:「還不錯啊,要不要請風幫你預測一下下周會不會中彩票?」
我不理她,自顧自說:「風山漸……漸者,進也。這不是催我去龍床,這是催我去找出口。」
芳芳雙手抱胸:「出口?你是不是被皇上逼到想逃婚啦?」
我突然站起,眼神堅定:「我不做夢,我要自己走出去。」
芳芳:「蛤?」
我拍掉裙上落葉,眼神明亮:「我感覺到了。沒有人能救我,我只能自己救自己。命運會給線索,結果要我自己去找。」
芳芳:「你這語氣……是要起義嗎?」
我壓低聲音,神秘一笑:「我不等皇上找我,我要先去找——那個知道真相的人,能幫助我的人。」
芳芳:「誰?誰會知道你這只昏鴉要不要飛?」
肥肥神情一凝,腦神經(jīng)閃電般下載:「一位女長者,除了皇上以外,宮中最有權有勢的人。一位看得懂風,也看得懂我的人。」
芳芳:「太后……你該不會要去找太后吧?」
我轉身,走出桂花落葉圈:「命運是風吹來的,但我要——順風走去,也要逆風倒著走。」
芳芳站原地,看我背影越走越遠,忍不住嘀咕:
芳芳:「你平常像糯米團子……怎么現(xiàn)在像要一飛衝天的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