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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原業(yè)

第十七章(2)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轉(zhuǎn)正考試終于到了。

為了不耽誤學生的課業(yè),滎澤區(qū)民師轉(zhuǎn)正考試放在了周末這天。青溪不是第一個得到轉(zhuǎn)正消息的人,但她絕對是最后一個投入精力的人,在一篇酣暢淋漓的小作文之后,她的任督二脈好像突然打開了,一夜之間翻遍了所有的學習資料,把將要上陣的槍磨得是錚明瓦亮,霍霍生輝地殺向戰(zhàn)場。考前田心安打來電話約她共赴考場,因考試地點在市區(qū),怕小木蘭太慢耽誤大事,倆人特意換乘了李心平的125進城趕考,等考卷發(fā)到手中后,青溪才發(fā)現(xiàn)她的光就是曇花一現(xiàn),明明昨晚還記得的詞匯就是想不起來,明明A才是正確答案,可是B看著比A還正宗。相比之下,田心安表現(xiàn)得就猶為沉著,讓她心虛氣短的不是考題,而是焦頭爛額的青溪,奈何兩人相距甚遠,什么實質(zhì)性的忙也幫不上,只能在心里祈禱青溪考的全會,蒙的都對,確保能夠順利過關(guān),把趙豐年的副作用降到最低,為此,她還特地寫錯了幾道題,使她的成績保持在一個合理的范圍。即便考場失利,青溪依然如釋重負,倒是田心安,出了考場便急切地和她對答案,青溪詫異道:“你居然還記得?我出了考場門就都忘了。”田心安恨鐵不成鋼地嘆道:“你呀,從頭到尾就不上心,叫你看書你不看,叫你背題你不背,我把劃好的重點舉到你眼前,你還嫌我擋住了你看電影的視線,現(xiàn)在后悔了吧?”青溪心不在焉道:“后什么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雖然我沒有好好學習,但是我好好玩了呀。”把田心安聽得瞠目結(jié)舌,朝她腦門上狠狠戳了一指,恨恨道:“那你以后就可著勁兒的好好玩兒吧?!?/p>

被田心安視若生死存亡的考試并沒有她以為的那樣驚心動魄,它更像平日里參加的一場培訓活動,為此傾盡所有緊張準備了半年之久的比試,只花了半天時間便結(jié)束了,讓她感覺有些意猶未盡,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管怎么說,為了轉(zhuǎn)正,該她做的努力全都不折不扣的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當然,她知道這次老天必是青睞她的,接下來只消靜待佳音便可。她數(shù)落了幾句青溪,以此表示了她的惋惜之情,但更多的則是把失敗的原因歸結(jié)到青溪一貫的行為態(tài)度上,見青溪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也不好再說下去,畢竟結(jié)果還未出,也許會有驚喜也不一定呢。倆人出了學校大門,居然發(fā)現(xiàn)陸小上和李心平駕著小木蘭橫在大門口,戴著墨鏡,手捧鮮花,一見兩人出來,爭先恐后地跑上前去獻花,惹得同行們紛紛側(cè)目而視,幸虧獻花童子還有一個女的,不然大庭廣眾之下得多尷尬呀,無奈何田心安接下陸小上的花束,道:“你們也知道丟人,還戴個墨鏡,就不怕青溪我倆不好意思?考生里有好多都認識的?!标懶∩馅s緊摘了墨鏡遞給她,她又推開道,“你倆湊一塊兒就是亂花錢,有買花的錢請我們吃飯多好。”

“你以為呢!”李心平擓住青溪的脖子,一臉神秘的笑道,“不然我倆這么遠跑過來就為了干送一束花?這不為了慶祝你二人出關(guān),我請你們吃喝玩樂一條龍,天不黑不歸,當然,老陸掏錢?!碧镄陌裁蜃煨Φ溃骸澳阏埧腿思姨湾X?”李心平道:“他提的議他不掏誰掏?再說了我也沒錢啊,要不然就是你掏,你不是錢掌柜嘛?!碧镄陌残那榇蠛?,玩笑道:“沒問題呀,這么兩大捧鮮花,夠李白炒倆菜了。”陸小上緊張地制止道:“別,別再叫她糟蹋鮮花了。”姊妹兩個聽了哈哈大笑,青溪跟著象征性地笑了兩聲,推辭說不想去,叫他們自去玩,李心平嘖舌道:“你也好拆臺這一口兒?好不容易考完了,你還有什么借口?”田心安笑道:“她才不會拿考試做借口呢,今兒我一見她就覺得不對勁兒,跟換了個人似的,你老實招來,是不是生相思病了?”李心平恍然大悟,落井下石地譏諷道:“岳歷呀?你真喜歡那樣的?你口味好重哦。”青溪的心里就很是悸動了一下,紅著臉趕緊矢口否認,把韓笑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她拒絕去玩只是想抓緊時間找人,畢竟一個小姑娘走失了兩三天了,如果遇到歹人后果不堪設(shè)想。幾個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李心平氣得張口就罵街,田心安想了想,問她怎么個找法。其實青溪也沒什么找人的章法,她一邊忙著悲傷,一邊忙著感悟,還要一邊忙著考試,哪里有時間考慮這么具體化的事情,田心安見她回答不出,便提議道:“既然心平他倆也來了,不如咱們先簡單吃點東西,然后我們陪你一起找,趁吃飯的時間咱們也商量商量咋個找法,青溪你也給我們描述一下她的樣子,有照片更好?!?/p>

“沒有照片。”青溪黯然道,“我去她家,她媽連大門都沒給我開,我爸昨天去報案了,也不知道啥結(jié)果?!碧镄陌舶参克溃骸皼]關(guān)系,不知道咱可以打電話問嘛?!?/p>

很遺憾,青建成送走了女兒也熬出關(guān)了,不在家,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一行四人草草吃了飯漫無目的地在市區(qū)兜圈,自然沒有結(jié)果,老話說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李心平建議與其這么無頭蒼蠅地亂撞,不如先回去找一張韓笑的照片多印些尋人啟事,然后廣招人馬邊貼啟事邊找人,大家覺得可行,于是四人又兵分兩路,李心平和陸小上回家打電話搖人,田心安則陪青溪去韓垌找照片。韓小順的新寡妻這次倒配合,不僅敞開了大門,還翻出一張女兒的照片,只是遞給青溪的時候嘆了一句“弄得興師動眾哩,有啥用?!睔獾们嘞c田心安面面相覷,拂袖而去。

打印尋人啟事須得跑到鎮(zhèn)上,而青溪對路遙天黑有了心理陰影,便要青老板驅(qū)車同行,順便解決打印的資金問題,誰知青老板白日放飛自我,又喝得酩酊大醉,叫都叫不醒,兩人無奈,只得準備自力更生。這時韓道榮突然推門進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進化,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并樂在其中,看起來意氣風發(fā)、精神抖擻的,他沒料到田心安會在,略顯驚訝,隨后便笑得跟中獎似的,問她們這是準備去哪里,青婦人聽到動靜也出了客廳,問韓道榮來做什么,韓道榮道:“澈沒回來?我來打個電話。還是酒廠的事兒,山行叔幫了大忙,我打算叫澈陪著一起請人家坐坐,這不是小溪她們正好也考試完了,就當是提前給她們慶祝轉(zhuǎn)正了?!鼻鄫D人不聽則已,一聽就抱怨道:“別提考試了,提起來我就一肚氣?!彪S將韓小順自殺身亡責怪到青溪頭上,把她昨晚氣得好一場哭的事情說了一遍,“我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這事兒影響到青溪的成績,哎呦,要是考不過去她這輩子咋弄哩,愁死我了,她可倒好,還有心情去替人家找孩子哩?!鼻嘞嘀宰勇犕炅饲鄫D人的嘮叨,便叫韓道榮開著昌河車和他們一起去鎮(zhèn)上打印尋人啟事,韓道榮何樂而不為,雖然青婦人極不情愿,但又不好反對得太過明顯,只是諄諄教導他們早點回家。

田心安以為這才是青溪看起來不甚歡實的真正原因,疼惜地摟住她的脖子說著寬慰的話,青溪也不置可否,默默地受了,田心安感慨道:“韓笑真可憐?!鼻嘞梢牡溃骸拔迨叫Π俨?,我們又比她能強多少……田心安,作為一個被愛的人,被愛究竟是一種啥樣的感覺?”

“呃?”

一個問題,成功引起兩個人的注意,田心安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開車的韓道榮,旁敲側(cè)擊道,“你瞎說啥夢話呢?我哪里會知被人愛的感覺,你在家修仙又不來找我。”青溪道:“你需要的不是我的愛,而是一個男人的愛,因為對你來說我的愛不夠濃烈深入,填補不了你內(nèi)心的坑洞,我昨晚論證了一夜,就是想知道當一個人的內(nèi)心被愛填滿的時候,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碧镄陌灿行擂危溃骸坝珠_始胡溜八扯了,你以后發(fā)神經(jīng)的時候能不能找個合適的場合?”韓道榮笑道:“她就這樣,你不用替她不好意思。小溪,你以為被愛是啥樣的?”田心安責怪道:“越說她神經(jīng)了,你還問這種問題逗她。她就是心里有個過不去的坎兒,覺得小時候在她姥家長大是被她父母扔了,所以現(xiàn)在看誰家的父母都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樣子,拿著放大鏡去找他們的缺點加以抨擊,把自己的問題推卸到他們身上,這就是她自以為的用第三只眼睛才能看到的真相,實際上就是她的偏執(zhí)。其實啊青溪,你爸媽對你夠好的了,能夠容忍你這么作,你再作下去就叫自私了,韓笑咋能跟你比哩?我也沒法跟你比?!表n道榮道:“你家現(xiàn)在對你還好吧,這段時間沒人再找你的事兒吧?”田心安道:“為了這次考試我把所有的業(yè)余時間都拿來看書了,門都沒出過,找我的事兒我還沒時間接待呢。”

“那就好。”

韓道榮松了口氣,又問了些考試上的事情,趁機又把做東請客的事情說了一遍,田心安一指青溪無奈道,“這不明兒要陪她找學生去,心平正在家里打電話四處召集人手哩,怕是沒時間吧?!表n道榮道:“哦,那正好,反正我明兒個沒安排其他事兒,既然你們需要人手,我也去參加吧,可以再給你們帶一兩個人過去幫忙?!闭f著,好像怕組織不收留,忙著交投名狀似的,把他在部隊學來的追蹤術(shù)講解分析一二出來,青溪道:“你的這個思路可行,田心安她哥就是跑十六路的,一會兒回去咱就去找他問問,好確定一下尋找的重點范圍。另外,小榮哥,你有錢沒?一會兒打印尋人啟事……”

“有,不然叫我跟著干啥?!?/p>

“算我借你的,等發(fā)工資了一定還。”

“等你還還不如叫小澈還哩,算了,韓小順咱都一個莊兒哩,幫個小忙而已,用不著還,更不用你還?!?/p>

“哦,那行,我替韓笑謝謝你啊?!?/p>

一聽說不用還錢了,青溪立即干脆地同意了,韓道榮也是沒脾氣,出錢出力、跑前跑后的印了一大摞尋人啟事回來,領(lǐng)導小兵一肩挑,連出主意帶跑腿,一直把她們送到田心家門口就不再跟進了,叫她們下車自去找田森林問情況,田心安以為他還是對初二之事心存芥蒂,卻不知背后還發(fā)生過一場她不知情的血斗,她也不想單獨去找田森林,他那一巴掌打得她心灰意冷,并且迄今為止還未收到他任何形式的歉意,她不想先開口,好像她原諒了他一樣,韓道榮見她遲遲不肯下車,便柔聲安慰道:“去吧,沒事兒,我就在門口不走,他不敢再對你耍橫了?!碧镄陌膊幻靼姿麨楹芜@么說,但在他鋼筋水泥樣的溫柔下倍感親切安全,便揭了幾張啟事和青溪進去了。

田心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田媽媽終于找到機會要和她私談與陸小上的婚事,但見青溪也跟著不得暢談,心下郁悶,說話便有些含沙射影,田心安朝青溪無奈地瞥了一眼,意思是看,我比你不幸多了,你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抱怨你的不幸呢?田森林雖然不橫了,但是冷冰冰的,比田心安更像一個受害者,更需要有人道歉似的,對著啟事上的照片掃了一眼,說今天已經(jīng)有民警問過這個事兒了,有趟車記得她,因為當時她身上沒錢買票,司機可憐她才免了票,所以有印象,好像是到終點站下的車,問這小姑娘的事和田心安有什么關(guān)系,田心安便將韓笑的遭遇大致講了一遍,旁邊的四嫂道:“小五,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你都管?你哥對你那是真親,不計前嫌,該幫你的決不推辭,但是你也該得空問候問候你哥吧,那天他打你是不對,但你也不能找人把他打成那樣……”

“滾,娘兒們家話不稀,再多嘴看我不捶死你,去看著苗苗的作業(yè)。”

四嫂氣得罵道:“田森林你個沒良心的貨就會懟我,那天咋不叫人家打死你哩?!?/p>

田森林被媳婦揭了短,嚯得站起來就要去打,四嫂眼疾腳快早跑了,青溪不知所以然,出了大門田心安才把李心平討債不成打了田森林一拳的事情告訴了她,但是竟不知李心平的拳頭那么厲害,居然讓田森林耿耿于懷至今,這要是傳到李心平耳朵里,不得讓她吹噓一年的,青溪長嘆一聲,道:“我感覺已經(jīng)被你們外出去了,現(xiàn)在啥事兒都不叫我參與了?!碧镄陌驳溃骸斑@種事兒叫你你來不來?”

“不來。”

“還是呀?!?/p>

有了韓笑的最新消息,三人又驅(qū)車上山與基地人員會合,討論明日的行動計劃,當陸小上的身影陰魂一般飄入韓道榮的視線內(nèi)時,他還以為是太過于恨他而出現(xiàn)的幻覺,有那么一剎那腦袋是空白的,旋即便把驚愕失望的表情偷偷調(diào)換成了不動聲色的期待,盯著陸小上逼迫對方先開口打招呼,在韓道榮認為,誰先開口誰就落了下風,可陸小上哪里知道這些江湖道道兒,他也根本不在乎這些道道兒,畢竟誰能追到田心安才是硬道理,并且被田心安當作擋箭牌的考試終于過去,正是揭曉戀情的關(guān)鍵時期,他倒更樂意在田心安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男人風度,于是在看到韓道榮面露期待之色時主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韓道榮好壞,約摸著陸小上要出手了,他卻轉(zhuǎn)身去問李白氏有沒有飯,幾人忙到現(xiàn)在還未用晚飯呢,陸小上被閃了個大紅臉,伸出的手尷尬得懸在半空,進退不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李白氏確定自己喜歡的還是韓道榮,不說距離產(chǎn)生美感,雖說韓道榮近日里沒有登門,但總會托青溪時不時地送點東西過來,禮輕情意重,說明人家心里想著大家,而且又家常,跟誰都能說得熱熱乎乎的,反觀陸小上呢,人在李府心在田,眼里除了田心安就只有山下的田家人了,但凡田媽媽有個什么需要花錢的事兒就來找他,無有不應(yīng),但他在李家卻是眼里沒活嘴里沒話的,白吃白住又不說走,煩得李干娘都躲到鎮(zhèn)上的裁縫鋪了,眼不見心凈,所以韓道榮一問,李白氏就把她積攢已久的熱情都拿了出來給陸小上看,忙不迭地把他們讓進廚房,在留給田心安晚飯的基礎(chǔ)上又添了兩個菜,還把她珍藏的酒拿出來給韓道榮喝,看得李心平靠在門框上奚落道:“韓道榮,你莫不是中老年婦女的殺手?我都沒見李白這么激動過?!崩畎资系溃骸叭思业罉s輕易不來,再說了,人家精明大,啥時候來都舍得下身份幫忙干活,天天來我都不煩,哪跟你們幾個樣哩,吃完一抹嘴算拉倒了?!崩钚钠綗o情地揭露道:“你說的是陸小上吧。”李白氏道:“小上是你的客,你更要勤快點招呼好人家,倒站到這兒說風涼話兒?!贝搜砸怀觯闶潜砻髁俗约旱牧?,眼下除了田媽媽,陸小上好像是四面楚歌了,連李心平自從在田家追債后也不再幫他了,但只要田心安不嫁人,他就覺得自己仍有機會,甚至即便是她嫁了人,也要耗得她離婚改嫁才肯罷休,他現(xiàn)在正策劃著要趁轉(zhuǎn)正考試完畢發(fā)起一輪新的猛攻,直至抱得美人歸,也不枉在李家被人嫌棄如此之久。

韓道榮裝著糊涂繼續(xù)貶損道:“我聽說韓笑的事兒叫你倆找人手哩,一個外鄉(xiāng)人,一個半外鄉(xiāng)人,你倆能有啥人脈?”李心平一聽被韓道榮小瞧了,便在他身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還把一只腳踩在椅面上,拍著桌子不服道:“能這么問充分說明你不了解我當年的輝煌歷史,你可以說我不會畫畫,但絕對不要懷疑我的人脈,想當年我上初中高中時最常解悶兒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嗎?就是帶著大家伙兒吃喝玩樂,我屁股后常年跟著一群追隨者,那也是街頭一霸啊,學校周邊的飯館酒樓都被我們吃遍了,錢不夠就是賒我也沒虧待過他們,我爸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動去學校附近的各個館子給我清帳,連那幾個飯店的老板都認識我們爺兒倆了,現(xiàn)在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了,敢不響應(yīng)我的號召,以前的客不是白請的,吃了我的明兒就都得給我吐出來,不說來二十也得來十個吧?!碧镄陌裁蜃煨Φ溃骸澳悴徽f還不知道你有這樣的黑歷史哩,賒帳請客,這不就是上趕著巴結(jié)人嗎?”李心平嘖舌道:“你會不會聊天兒?青溪都比你明白,關(guān)系是靠利益來維系的,沒有好處誰跟你好?”青溪蹙眉嘆道:“我看還是就咱幾個人去找吧,你叫這么多人來我可沒那么多錢請他們吃飯。”李心平得意地笑道:“所以說青溪,你遇到我就是遇到了你的貴人了,這小事兒我早替你想到了,我爸的好人卡得有人給他發(fā)呀,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明兒一早咱過去拿錢就是了?!鼻嘞硬缓靡馑剂耍溃骸澳?,小女子無以回報,只能以身相許了?!崩钚钠酱笮Φ溃骸芭酥碛谖覠o用,于李山行又不合適,你還是許給岳歷吧,明天我也把他給你叫來了啊?!?/p>

“呃?”

青溪懵了,岳歷的名字突然劃破臆想闖到現(xiàn)實生活中,令她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是個活人,而非一個僅存于臆想中承載她情感需求的符號。在臆想的美好和現(xiàn)實的沉寂不停地輪換交替中,擁有的悸動和遺忘的空洞也在不停地探索著她承受力的閾值,田心安說得對,她一直在為這樣的痛苦尋找肇事者,那當然不會是沉寂無聲的岳歷,也不會是因為得不到而悲憤絕望的自己,是生而不養(yǎng)無情拋棄她的父母,她承認那篇文章里有一半怨氣來自于他們對自己的拋棄,她以為那篇文章已經(jīng)縝密到無懈可擊,足可以成為她諸多苦惱的源頭,可是當岳歷的名字依然能夠帶來尖銳的疼痛時,發(fā)現(xiàn)她所重新構(gòu)建的防御工事再一次成為了海市蜃樓,她的認知體系又一次跑偏了方向,追根溯源并非療傷的最好辦法,因為已然洞悉因由的她依然疼痛不已。

“你咋又自作主張叫他哩?”田心安有些責備之意,“……就是叫也應(yīng)該人家青溪叫他呀?!?/p>

李心平愕了一下,問青溪道:“你嫌我多事嗎?”青溪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還沒等李心平釋然的白眼翻起來,她又趕緊否認道:“謠言不可輕信,我跟他可沒有一分錢的關(guān)系啊?!崩钚钠奖梢牡乩浜吡艘宦暎溃骸罢媸俏镆灶惥廴艘匀悍?,你也跟田心安樣的那么虛偽,嘴上說著沒關(guān)系,可是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一樣,當我們瞎?。窟€真是啊,哪兒說理去?別人結(jié)個婚,倒給你做了鍋飯,便宜你倆了,明兒的飯得叫岳歷請才對。”李白氏有些絕望地問這話是什么意思,李心平道,“你忘了年前我爸帶我們幾個去參加了一場婚宴嗎?岳歷他倆倒一見鐘情了,現(xiàn)在想想也對哈,他確實對你關(guān)照有加嘛,還送你詩集?!崩畎资系牟凰紝懙侥樕狭?,就差追問一句他跟別人一見鐘情了,你咋辦?!

“有嗎?”青溪的心里又泛起了圈圈漣漪。

“有沒有的關(guān)我什么事,明天你倆自己對質(zhì)不就知道了,但我警告你啊,不要當著我的面兒秀恩愛,否則就拆散你們?,F(xiàn)在咱們說一下明天的行動方案吧,想到找到韓笑的勝利時刻我就已經(jīng)激動不已了?!?/p>

韓道榮以其高于這幾位年輕人的社會實踐經(jīng)驗榮坐了尋人小組的第一把交椅,據(jù)他分析,因韓笑出走時身無分文,如果沒有被壞人拐跑,那她就出不了火車站,頂多在附近流浪乞討或是臨時打工,所以他把滎州火車站作為重點搜索范圍,制定方案、分派任務(wù),約定好次日集合的時間地點后便拉著青溪不得不回去了。青溪的心早就亂了,其實便是她不亂也無法集中自己的精力于韓笑身上,這是她的劫,韓笑的事情對她來說更像是她發(fā)泄內(nèi)心情緒的一個載體,當李心平以旁觀者的角度重新施以她信心的時候,她的那篇文章就失去了定心丸的作用,她來不及向青婦人匯報考試以及找人的情況,跑回臥室反鎖了門,從柜子深處抽出她藏匿著的那份禮物抱進懷里,流淚的瞬間就原諒了岳歷,并慶幸自己沒有放棄。

次日,和風煦日,鳥雀啼鳴,一派的春意盎然,青溪一大早就虔誠地起床沐浴更衣,為見心上人做著細致的準備工作,看得青婦人滿腹狐疑,嗔責她找人而已,搞得像去相親似的,青溪被說破了企圖,有些不好意思,埋怨道:“我不收拾的時候你說我窩囊,我還沒收拾一下你又嫌我打扮了,你到底是叫我收拾還是不叫收拾?再說,你進廚房的時候不是還穿高跟鞋呢,還說我?”青婦人道:“現(xiàn)在跟我撕嘴擰牙的,有你哭的時候,我已經(jīng)叫你姑父打聽你的成績了,現(xiàn)在就等你的成績出爐哩,這回要是還沒考過去,到時可別怪這個家容不下你?!鼻嘞溃骸澳悄闶窍胛铱歼^去呢還是想把我逐出家門呢?”

“這還用說,當然是希望你順利過關(guān)呀?!?/p>

“你沒聽過心想才能事成嗎?你要是光想著把我逐出家門就不怕應(yīng)驗嘍?”

青婦人語塞,憤憤道:“你別的不中,對經(jīng)氣人倒是一個超仨,行啊,咱娘兒倆拭目以待吧。”

青建成雖然身材矮小,但心胸還是偉岸的,對于青溪自發(fā)組織大家尋人的行為持贊同態(tài)度,他認為鄉(xiāng)鄰之間就該互幫互助,誰家都沒有掛著免事牌,保證自家就沒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而且青溪是當老師的,這才是當老師的樣子,他不是口頭上的支持,而且付諸于行動,親自開車送大家去火車站找人,他為人熱情,又好講個笑話,一路上把幾個女孩子逗得哈哈大笑,李心平更是直言不諱,稱贊他是一個好爸爸,青建成不適夸,一夸就上頭,當李心平叫他拐到醫(yī)院去拿經(jīng)費的時候,他大手一揮,道:“有我送你們哩,哪有去找你爸要錢的理兒?”到了火車站集合點,只見李心平的同學黨已經(jīng)聚集了五六人,簡單介紹后,青老板果真掏出一沓零零整整的錢來,猶豫了一下,數(shù)出三百塊整的交給青溪,道:“我身上得留二百辦事兒,這幾百塊錢給你們用,不夠的話……小榮,不夠嘍你就看著添吧,回頭叫小澈給你報銷,好好看住這幾個妞啊,火車站人多眼雜,別韓笑沒找到再把她們丟一個嘍,晚上你帶她們坐十六路回去吧,一個都不能少啊?!鼻嘟ǔ蓱蛑o著交代完畢,就開車去辦他的事情了,留下一眾人等調(diào)侃著倒霉的青澈。

自古以來,火車站都位于經(jīng)濟戰(zhàn)略地位的制高點,作為貫通南北連接東西的滎州鐵路樞紐,不僅旅客的吞吐量驚人,到了戰(zhàn)時還能迅速將戰(zhàn)略物資同時輸送往全國各地,其重要性可見一斑。人口是發(fā)展的第一要素,對于人口密度最大、流動速度最快的地方,火車站周圍擠滿了各類大小專營商場,有專賣文具的、專賣五金的、專賣衣服的、專賣雜貨的等等等等,打包挑貨的隨處可見,商賈顧客遍地都是,輻射蔓延十數(shù)里地都是摩肩擦踵行色匆匆的兩腳獸,在這里找人莫過于大海撈針,難于上青天吶,不過蠢蠢欲動的幾人還未察覺,還為了即將到來的奇跡而憧憬希冀著。

在李心平召集的人手陸陸續(xù)續(xù)前來集合的時候,岳歷也抵達了,他依然是衣裝得體,雖然身上的西裝并不華貴,但合適的裁剪使他看起來更顯老成持重,他從容不迫地和大家一一相見,對著青溪燦爛地一笑,開始詢問韓笑事件的來龍去脈,青溪像回答老師提問似的,紅著臉用最簡短的語言磕磕巴巴把事情說了一遍,發(fā)際線上就滲出細汗來了,她以為話越少出錯率就會越低,卻不知話太少表述不清,需要不停地補漏洞,一會兒“哦對了”,一會兒“哦還有”,看得田心安掩嘴而笑,道:“你見了岳歷緊張得話都不會說了?”青溪的臉上就像被開水燙了似的,垂首抿嘴一聲不吭,盡量將自己隱匿到岳歷的視線范圍外,心道相見果然不如不見,不見才最安全。是的,最深情的岳歷只藏在她的臆想之中,說著她想讓他說的話,做著她想讓他做的事情,使她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當真的岳歷站到面前時,她只有諸多的拘謹和膽怯。岳歷微微一笑放過了她,只見來者聚集了二十多人,可謂是高手云集、士氣高漲,個個摩拳擦掌都想要一展身手,便加入到他們找人的話題中,和韓道榮及幾個好事者研究具體分工,作為該事件的發(fā)起者青溪,反倒被擠出了決策圈,只能在外圍茫然地望著他們。

根據(jù)青建成要照顧好女孩們的囑托,結(jié)合對整個事件和地理位置的熟知度,韓道榮把村圈的幾人和李心平的同學黨進行了交叉分組,以流浪人群和小吃店作為重中之重,對火車站區(qū)域的批零商場、步行商業(yè)街、門面小店、犄角旮旯等進行全方位的梳理搜索,要一家不卯的查看,一人不漏的詢問,因區(qū)域太大,為了節(jié)約時間,每組暫發(fā)二十塊錢自行解決午餐,下午天黑前回集合點匯總結(jié)果,然后再請大家聚餐吃飯。眾人群情激昂,誰把二十塊錢放在眼里,皆不受領(lǐng),只領(lǐng)取了啟事糨糊之類的尋人必備,便投身到了俠肝義膽的偉大事業(yè)中去了,頃刻淹沒在人潮不見蹤影,韓道榮跟一男同學仗著年輕氣銳,留著對付相對危險的廣場丐幫和偏僻角落,青溪被分給了岳歷挨家串戶地走訪門面小店去了。

岳歷一如既往的親切體貼又不失禮貌,他好像根本不知道青溪曾經(jīng)去找過他一樣,絲毫沒有要解釋一下的意思,投入地工作著,凡門面店鋪必進去詢問,青溪便趁機貼啟事,間或說一些各自工作中的事情或者感慨一下韓笑的命運,兩人配合得相得益彰,不知不覺就過了半晌。春天的太陽雖然沒那么毒辣,但中午時分還是令人燥熱難耐,青溪的一張臉被曬得紅撲撲地冒汗,也累得走不動了,岳歷找了塊干凈的馬路牙子叫她坐了稍事休息,他則去附近的商店買來面包瓶水補充能量,并細心地捎回一頂遮陽帽為她戴在頭上。所以說,青溪按捺住跳成一團的心臟狹隘地想,她其實還是可愛的,岳歷能從不同于父母甚至高于父母的角度摒棄一個人浮夸的外表探尋出她可愛的本質(zhì),這種探尋是需要怎樣的慈悲和寬容才能超越世俗的偏見,讓表面看起來并不可愛的自己也能體驗到被愛的感覺呢,所以說,這就是愛吧,她的那些痛苦只不過是童年時留下的一層灰,遮住了她看清自己的視線罷了。

“其實,我也有個東西要送給你?!?/p>

“是嗎,”岳歷笑道,“那本詩集嗎?本來就是送給你的。”

“不是,是別的東西,今天忘了拿了,下次見到你再給你吧。”

岳歷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咬了一口面包漫不經(jīng)心地咀嚼著,心里好像在醞釀著什么,直到把一個面包啃完,才問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來:“青溪,你知道我最喜歡什么嗎?”青溪愕然,搖了搖頭,“我最喜歡自駕游,開著車跑在路上,最好沒有目的地,只要能在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好像……希望就在眼前,永遠不會破滅一樣。你呢,你喜歡什么?”青溪又茫然地搖了搖頭,想了想才遲疑道:“做夢?”

“做夢?”

“嗯,做夢?!鼻嘞滩蛔⌒Φ?。

岳歷也笑了,沒再繼續(xù)問什么,倆人又歇了一會兒,再次投入到了走訪之中,直至天色擦黑,青溪都是亢奮的,她認為那個問題是岳歷跟她深度鏈接的良好開端,他們的靈魂終將會因為彼此袒露而深深糾纏、相互充填,彼此滋養(yǎng),愛情的滋味這么濃烈,怎是寡淡的修仙可以比擬啊。

到了晚上,經(jīng)過一整天的勞頓,各路人馬都沒能尋覓到韓笑的蛛絲馬跡,這樣的結(jié)果大大打擊了搜尋小組的積極性,一個個精疲力盡、萎靡不振,但是飯可一口沒少吃,韓道榮把大家招呼到一個大排檔,可著勁兒地一直吃喝到十點鐘,席間大家集思廣益,總結(jié)經(jīng)驗,七嘴八舌地又奉獻出很多找人方法,表白著只要需要就決不推辭的忠誠才漸漸散去。老同學的捧場更是助長了李心平的氣焰,揚言如果青溪需要,她還能叫來更多,不需工錢,一天只管一餐即可,青溪道:“你心里這么躁,咋坐下來畫畫的?”韓道榮道:“這個事兒看來得扎長樁,小溪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有的人丟了就真丟了,一輩子都見不著了。”青溪道:“既然這樣,那李心平發(fā)動一百人找和我自己去找的唯一區(qū)別就是我能省去這一百個人的伙食費吧。”眾人哄堂大笑,李心平道:“嘿,你個過河拆橋的貨,下周末你自己來找吧,別叫我們來了?!鼻嘞獓@道:“是不是我自己找得取決于我有多少錢?!彼贿呎f著,掏出青老板給的錢塞給了韓道榮,“韓道榮,今天吃飯花了多少,夠不夠,不夠了讓青澈給你啊。”韓道榮大方地沒有收錢,打趣道:“不急,你回去跟澈說就算我給他隨的禮吧。”

幾個人吃飽喝足歇夠了,說說笑笑地回家去,乍一看,還以為得勝而歸的功臣呢,當然,最辛苦的還得是岳歷,他得先送別人才能回家,誰叫他先自己“富”起來了呢,除了青溪,其他人都被送得心安理得的,到了韓垌,為了叫他早一點回家休息,青溪沒讓他下馬路,選擇和韓道榮步行回家,岳歷也沒堅持,說了幾句再有需要還叫他之類的客套話便走了。礙于韓道榮在場,青溪甚至不能多目送他一會兒,只能在內(nèi)心深處和他纏綿繾綣,但韓道榮煞是不解風情,不停地打斷她的遐想,問一些她根本無心關(guān)注的問題,什么“姓陸那貨咋還沒走?他到底啥時候滾蛋?”,什么“心安那妞到底是咋想的,她為啥不把那貨攆走?是不是在給人家留機會哩?”,又或者“李心平幫忙說情,李叔這才給我擔保貸了款,以你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你覺得她是不是對我很有意思?”“等我貸款一下來,你說田心安她家的人會不會對我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開始巴結(jié)我呀?”不管韓道榮問得多誠懇,青溪總是一問三不知,打探不出虛實的韓道榮無索然無味,只好放她回家了。

“青溪?”隨著青婦人的疑問,院里的燈泡突然啪得一聲亮了,嚇了剛進院的青溪一跳,趕緊從臆想中掙脫出來,應(yīng)了一聲便要去洗漱,被青婦人一把扯住,道,“往哪兒去?我等你半天了!”

“呃?等我干啥?”

青溪被青婦人甩進沙發(fā)里坐定,突然感覺氣氛有些異樣,這才瞪起一雙懵懂的眼睛四處張望,客廳里氛圍肅穆,電視沒開,只亮著一盞雪白的白熾燈,仿若審訊室審犯人的探照燈,亮得人渾身不自在,青建成難得只是半醉,半躺在沙發(fā)里不住地唉聲嘆氣,青澈原是回來商榷自己的婚事,被青婦人困在家里當觀眾,此時也無精打采地窩在沙發(fā)里。在這蕭殺壓抑的氛圍中,剛剛還在青溪心頭蕩漾的情欲漣漪消退下去,一陣恐慌掠過后,她安慰自己沒必要緊張,不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有岳歷還在,就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想到這里,青溪仰起頭笑靨以對,愛情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勇而無畏。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青婦人氣急敗壞地指住青溪,一時氣憤得說不出話來,突然間就淚眼婆娑,干脆放棄了對女兒的斥責,轉(zhuǎn)而俯在沙發(fā)上嚶嚶哭泣。夫人有難,青建成有責任站出來抱打不平,但由于罪魁禍首是自己的親女兒,他的責難便顯得有些勉為其難,而且因為酒精的緣故,話里的毒素也被消殺了大半,道:“小溪,事情不能這么做,你知不知,有些事情不能那么做……”青婦人嫌丈夫的言辭過于疲軟無力,掙扎著坐起來,她都不用開口,青溪就能感覺到一股委屈悲涼撲面而來:“你就是個騙子!打著考試的旗號騙吃騙喝騙錢,你對得起我和你爸嗎?我倆為你的這次考試付出了一切,心都掏給你了,結(jié)果你給我考了個啥?今兒個你就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誰都別睡覺!”青溪茫然道:“說啥?”青婦人忍無可忍咆哮道:“你為啥沒考過!哎喲我的個天啊,你到底是啥怪物托生的,人話都聽不懂了?”

“你咋知道我沒考過?”

“你以為你爸為啥喝多?還不是為了跟你姑父打聽你的成績?”

“哦,這么快?”青溪長長呼出一口塵埃落定的氣,道:“多清楚的事情啊,出的題我不會嘛?!?/p>

“啪”的一聲,一只盒子被大力摔在茶幾上,青溪斜眼望去,立時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一蹦三尺高,語無倫次的抗議道:“你……你,你沒有權(quán)利私自翻人家的東西,誰允許你進我房間的?”青婦人見掐住了女兒的七寸,就沒那么生氣了,冷笑道:“你的房間?這整個家都是我的!說吧,這男的是誰?你不會?你的心思都用到他身上了吧?”青溪聞言,腦袋跟進了火化爐一樣,轟得一下就空了,過了好久,突然靈機一動囁嚅道:“其實……其實我確實認識了一個男人……”半句話,意料之中的青婦人還是哦了一聲絕望地倒在沙發(fā)上,差點背過氣兒去,她是多么希望女兒能夠證明她的猜測是錯的呀,可是現(xiàn)實又一次以同樣的方式無情地打了她的臉,她一面嫌惡地擺手叫青溪繼續(xù)說,一面自己摩挲著胸口順氣,“……呃……年紀嘛,和我爸差不多……我喜歡上了他。雖然他年紀大也沒有工作,而且有小偷小摸的習慣,但我就是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有一個老婆,還有兩個孩子,不過為了能和我在一起,他打算拋妻棄子帶著我去私奔,我們商量好了要去原始森林生活,我種罌粟,他賣大煙,以后共同撫育我們的孩子……”青溪越編越順,順得就像真的一樣,話還沒有說完,青婦人已然癱倒,她的后腦也不知挨了誰的一巴掌,怒目巡視,個個都有嫌疑,仿佛這一巴掌是三個人合力而為似的,青老板摩拳擦掌急得團團轉(zhuǎn),歇斯底里地跳著腳怒吼道:“誰?他是誰?我現(xiàn)在就滅了他全家去!”青溪撫頭笑道:“現(xiàn)在你們還覺得考試重要嗎?”青建成一愣,茫然道:“啥意思?不是真的?”青澈幸災(zāi)樂禍地咧著嘴奚落道:“真有你的,都這會兒了還有心思編故事哩?!鼻嘟ǔ蛇@才明白被騙,矮了些氣焰震懾道:“敢耍老子,別以為我真舍不得打你!”青婦人更生氣了,掙扎著坐起來道:“別以為她不敢,要是編故事,那這褲子是誰的?你又為啥會考砸?青溪,你是不是把心思都用在了騙我們上,把騙來的錢去給那鱉孫買衣服了?啊?”

“不是不是,”青溪見事情搞大了,趕緊擺手否認道,“大部分錢都是我花的。”

“那你告訴我,害你考砸的這個人到底是誰?”青婦人拍著桌面上的褲子逼問道。

“假的,這就是個道具。”青溪伸手把褲子奪回來掖在背后,挖空心思地解釋道,“我……他……他只不過是我幻想中的一個角色,買這個褲子就是為了增加幻想的真實感,其實沒有這個人,真的?!?/p>

“幻想?”青婦人不可思議地冷笑道,“你天天躲在樓上不是在學習,而是在幻想?幻想一個男人?”青溪臉一紅,有些后悔給自己挖了個大坑,但形勢所逼,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承認道:“嗯,因為在現(xiàn)實中感覺不到愛,所以幻想出一個人來愛我?!比缓?,她就感覺到母親的眼光像刀子一樣拉得她的臉皮生疼,良久,只聽得窸窸窣窣一陣紙張的聲音,幾頁被折得變了形的筆記本紙被呈到她的眼前,青婦人枯槁無力的聲線也隨即傳到耳邊:“所以你恨我,還寫了文章來罵我。”青溪瞥了一眼,正是自己有感而作的那篇《愛自己,就是最好的教育》,被青婦人從筆記本上扯了下來,被扯的斷面參差不齊,可見她當時是有多么的憤怒,青溪抬起驚恐的眼睛,母親的表情卻刺得她不敢直視,只好又垂下腦袋無力地申辯了一句:“不是,那是罵韓笑她爸媽的……”青婦人雙目含淚,心如死灰,道:“青溪,你為啥這么自私?我們含辛茹苦養(yǎng)大了你,你不僅不領(lǐng)情,還怨恨自己的親生父母?作為你的父母,我自認為該做的都做到了,甚至比大多數(shù)的父母做的都好,不管是對你還是對青澈,我都問心無愧?!闭f完,松開捏著紙張的手,讓那片文章像幾片死亡的落葉一樣飄落到青溪身上,轉(zhuǎn)身回臥室去了。

青澈撿起文章道好奇道:“你這是又發(fā)啥牢騷了?”被青溪劈手奪走,團廢紙似的團成一團緊緊攥在手心,但由于青婦人沒有發(fā)話,她不敢在深深傷害母親的情況下抽身上樓,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在原地等待著赦令。青建成無奈地嘆道:“你媽說的是真的?為啥呀妞,是因為沒給你買摩托車?”青建成的一聲“妞”,登時破了青溪的防線,突然間就淚流滿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輕易就繃不住了,道:“你就是給我買十輛摩托車,也抵不過你們曾經(jīng)拋棄過我的事實?!彼f得很兇,好像是要以這色厲內(nèi)荏的兇狠來抵充被父母拋棄所帶來的傷害似的,青建成悔道:“這也不能怨你媽呀,我要是知你這么不愿住她家,那時就是再難也要把你養(yǎng)在咱自己家里。”青溪道:“爸,你為啥不惜把那個空軍擠走也要娶她呀?娶就娶了,為啥還非要她把我生下來,我不想被生下來,不想被人家看不起。”

“你這妞說哪兒的傻話哩,誰看不起了?誰敢看不起你?”

青溪死死咬住唇,生怕那些凌厲的傷痛破口而出,當大家知道她的痛苦只不過是來自于膚淺的容貌的刺激后,那她豈不是更要承受丑陋的外表和膚淺的心靈的雙重傷害了?她突然覺得岳歷好悲哀,命運應(yīng)該讓他擁有田心安那樣聰慧美麗的女子,再不濟也應(yīng)該是李心平那樣才華橫溢率真有為的女子,而不是她這種容貌靈魂皆不相配的人。

瞬間失去信心的青溪仿佛化成了一灘爛泥,被那么多真理武裝鼓勵起來的她依然頑固地活在人生的此岸,感覺與經(jīng)驗的相悖而馳令她無所適從,徘徊在真相與謊言的裂縫中怎么都得不到救贖。

作家XW7IhZ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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