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平萍,平平安安的平,我叫平萍,萍草的萍,像萍草般無力,卻又隨水波而遠去,萍浮不定。
宋朝,建國三年,大旱降臨,莊稼顆粒無收,百姓民不聊生,逃難的人一批接著一批的向北邊趕去,因為,他們都聽說了一個消息,北邊的遼國還未受到旱災的影響,這一個未被證實的話,卻成為一批批難民活下去的希望。
話本子里總說,在世間危難時刻,天神將在地上選出一人,成為救世主,以前讀到這句話時,我總在幻想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為一個這樣的救世主,可現實告訴我,我并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商戶女兒,認得幾個字也是托我從小便上私塾的阿弟,下學后教我識字念書。
“阿姐,你的名字叫平萍,但我覺得阿姐應當叫平平才好,因為平平安安,幺兒想讓阿姐一直都平安喜樂。”
每每這時我總會將他攬在懷里“親熱”一番,母親父親也會坐在一旁笑著看我們親熱與打鬧。
可好景不長,我們的好日子被打破在了那個夜晚
大旱后的第五天朝廷派人來送來了賑災糧,可其實哪里有什么賑災糧,都是糠皮罷了,而真正的賑災糧早已被貪污的官員,私吞進自己的肚子里。
“他們也是當真吃的下那么多糧食,也不怕撐破了他們的肚皮。
”父親憤憤的為這些受苦的老百姓出聲,可他只是個商戶,一個小小的商戶必然是斗不了權貴的。
我與母親上前為父親順氣,讓他莫為此事氣壞了身子,阿弟也懂事的坐在一旁不出聲。
父親坐下順了順氣后,環(huán)顧了下四周緩緩開口道:“我齊某有今天這番作為,是離不開老百姓的支持,我決定從明日開始自己便開倉布施?!?/p>
聽聞我與母親都覺得不妥,大災面前,誰也不知道災禍會持續(xù)多長時間,人心又會有多險惡,并非無布施之心,只怕斗米恩,升米仇,更怕有人趁機搞父親,搞齊家。
可被善心蒙蔽雙眼的父親還是打算一意孤行,他緩步走出門外,向門外的流民宣布從明日起在自家府門前進行布施,這自然引起四周百姓的歡呼,與稱贊,只不過在這些贊揚聲中也藏著不可察覺的危險。
進行布施的第五日,府中的糧食也不夠府中人吃食,父親便遣散了一些仆人,遣散仆人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只要等災禍過去,再招幾個便是,糧食不夠也沒什么,畢竟我與母親本就食的不多,自然先緊著父親與阿弟,畢竟阿弟還要上學考試,還要長個子,而父親是府中主要掌事人若他倒了,必然會有許多不軌之心人的手伸入齊家,到時我與母親怕是更難過活。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父親如此明目張膽的布施這些天,必會被有心之人記下,等需要替罪時便會被丟出羊群,成為權貴的一只替罪羔羊。
這不當替罪羊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天夜里官兵闖入我們府中,將我們一一拖拽到院中,阿弟被嚇的卷縮在母親懷里,父親想開口質問,他們卻說拿到搜捕令,現在下令徹查府中的糧倉是否藏有皇帝所賜下來的賑災糧。
父親連連開口說不可能有,一直都是拿自己府中不多的糧食布施的,官兵可不聽他如何辯解繼續(xù)搜起來,很快便從府中角落的小倉庫里搜出皇帝賑災下發(fā)下來的糧食。
“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我要報官,要求重新審理!”
在慌亂中他忘記了,是他自己說過,他們也是當真吃的下那么多糧食,不怕撐破了他們的肚皮,他忘了,他們是一伙的,他忘了他就是被他們陷害當做替罪羊的。
他當然沒有做錯什么,只不過權貴只是剛好缺一只替罪的羔羊罷了。
父親被帶走了,阿弟蜷縮在母親懷里一聲不吭,一動也不動,我們就在院中一直呆著。
直到父親回來,望向父親的臉,頓覺他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他走到我的面前看著我的臉開口到:“平萍,是阿爹對不起你們,阿爹想當初應該信你們的話,就不會有如今這飛來橫禍,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轉換的余地,不過皇帝仁慈,見我沒有真正私吞皇糧,也看在我布施這些天,便免去一死,但我們現在跟那些流民沒什么區(qū)別,去收拾你的東西吧,我們該離開這里了?!?/p>
我點了點頭,只是第一次覺得住了那么長時間的地方,第一次失去家的感覺,我心中是說不出的苦澀。
我將東西收拾好,便去接母親懷里的阿弟,阿弟先是一驚瑟縮了一下身子,隨后看到是我便安靜躺在我的懷中,我看著平時活潑開朗的阿弟,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忍不住落下淚來。
阿弟似是感受到我落下的淚水,他輕輕用他的小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淚水?!鞍⒔隳?,幺兒不怕,幺兒好好的呢,不要擔心,阿姐莫哭,你一哭,幺兒心里也難受?!?/p>
我輕輕握住阿弟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哽咽的答道:“好,阿姐答應你,阿姐不哭,幺兒也要答應阿姐好好的。”
他沖著我輕輕點了點頭,直到轉頭看向面前緩緩走過來的母親,他輕輕拽住母親的衣角小聲的開口道:“阿母,我們是沒有家了嗎?”
母親看著他,忍住的淚水似是被新打出的泉眼,源源不斷的涌現出來,她掩面哭泣了好一會,才在阿弟額間落下一個吻:“不,只要我們一家都還在,我們的家也還在。”
我們就那樣被趕出來生活許久的地方,隨著大部隊也向那沒有證實的遼國出發(fā)。
一路上我們遇到了此生見過的最殘酷的畫面,尸橫遍地,許多人被饑餓的狼狗撲咬分食,然而最恐怕的并不是食人的豺狼虎豹,反而是那衣冠楚楚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們!”我驚呼道。
我的驚呼似乎對周圍沒有帶來任何影響,反而有人發(fā)出不屑的語氣,這個世道怎么了?
我后退著,碰到一個正在剁肉的屠夫“這是是什么肉?”我開口問道。
“你看,要煮好長時間,才能煮熟,不過也沒什么吃的,只煮一會,便熟了,但奈何肉太少了,還分量不少。”說完他還有意無意的用貪婪的目光掃視我,好似要將我生吞活剝了一般。
我快速跑出肉攤前,突然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哎呀哎呀的倒在地上,面色鐵青,身旁跪著痛哭卻又無能為力的女人。“那應該是他的妻子吧”,我想著,便低下身子詢問男人的情況。
女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原因,從她口中得知,她是看有一些人都去挖一種可以吃的土,叫什么觀音土,出發(fā)前她特意挖來,蒸了些窩頭吃掉,不過到現在她夫君離出發(fā)有五天沒有去方便過了,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能勸她節(jié)哀。
隨后便快步回到父母身邊,畢竟我不是郎中,即使是郎中我也沒有藥,若治不好怕是要被一群人打死,畢竟是有前車之鑒的,凡事不可過多參與,特別還是在這種天災的面前。
我站在父母的身邊一言不發(fā),親眼看著有人,成為填飽肚子的餐食,血腥的場景,讓我忍不住干嘔。
就在這時一個婦人來到我們身邊,問我們要交換娃嗎?起先我們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直到婦人跟我們解釋道:“就是自己小孩,自己舍不得殺,可以交換孩子,這樣兩邊都不用餓肚子?!?/p>
我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趕忙將她打發(fā)走,我們怎么也沒有想到過一個人的惡,竟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為了不餓肚子,不受良心譴責,與其他家中子嗣交換而食,而最可怕的事情是,這似乎已然成為一種很常見的事情。
這時一個瘋瘋癲癲的人撞到了我肩膀后,便向遠方奔去,只是他口中所念叨著的童謠卻依然回蕩在我的耳邊:草荒荒,樹光光,觀音土兒當面糧,土兒進鍋變窩頭,娃兒見了直哭娘,娃兒哭,娃兒搶,餓的娃兒只喊娘,娘兒懷里抱新娃,新娃斷氣變新糧,糧兒多,人兒少,哭鬧的娃兒做菜糧,屠戶改做賣菜人,肉兒也分三無常,一掛銅錢倆菜人,卻不及半只狗來嘗。
我一時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如果他算瘋子,那我又算什么?是不是在大災面前不與旁人一般就不算正常人,只算得上一個沒有發(fā)瘋的瘋子,可到底,誰才是那個真正的瘋子?
這個問題好像也沒什么可比性,畢竟在大災面前活著才是最重要的那個,只要大災過去,沒人提起,便無人知曉過去都做過什么,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原諒自己。
我們帶出來的食物不多,卻也支撐了一段路程,隨后我們跟隨逃難的隊伍來到了一個縣城,哪里剛好有人在布施。
好像啊,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只不過這次調換了身份,我們不再是布施的人,而是接受布施的流民。
給我們布施的是一位小姐,從言談舉止上我能看出來,她應當是個官家小姐,我接過盛滿的白粥,感激的看向她:“祝你前路順遂,再無小人可擋。”我也不知,這是給她,還是給我的祝?;蚴歉嬲],至少有那么一瞬間我是希望能時空倒流,至少在接過白粥時我也是真心感謝她。
我將白粥端到阿弟面前,看著阿弟因為長期得不到充足食物而變的面黃肌瘦,不覺的心痛起來:“阿弟,快起來吃飯了,看阿姐給你變出什么好東西了?”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白粥,雖然咽下了好幾口口水,卻還是先問我是否吃過了。
我點點頭:“吃過了,阿姐吃了很多,阿姐吃的好飽啊,所以現在換幺兒吃了,不過吃之前阿姐要讓幺兒記住一個人,要等幺兒以后功成名就了,定要記得報答的這個姐姐,因為她對我們有一飯之恩,要記得,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蔽矣檬种赶虿贿h處正在布施的女孩。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緩緩將那碗白粥喝了個精光,我輕輕親吻他的額頭:“我就知道,我們幺兒是最棒的,最聽話的。”
這時去前面接受布施的父母回來了,但他們卻只拿到一碗。
“接受布施的人太多了,到我這剛好沒有了”說著,母親揮了揮手中空空的碗,我笑著說讓他們對半分吃了,并表明我已經跟幺兒分食過了,他們沒有絲毫懷疑的便相信了,畢竟之前幺兒逃荒路上吃的一直很少,多喂一口都說飽了飽了,現在想來幺兒也是故意這樣做。
災荒會過去,我們會到達遼國,會一直都一起的對吧,對吧,對吧!
父母吃完布施的米粥,我們決定先在原地休息了一會。我將幺兒緊緊的抱在懷里,依偎著他的額頭沉沉睡去。
夢里我看到,一個兇神惡煞的人一臉淫笑的向我走來,父親見狀迅速擋在我的身前,只見那人氣急敗壞的將手中閃著寒光的刀刃,刺進他的身體,帶出還未來及滴落在地上的鮮血。
“不!不要~!”我撕心裂肺的哭喊著。父親只是轉過頭對我笑笑,張嘴對著我做著嘴型,我看懂了,他在說:“快跑!”
我抱著幺兒跑著,淚水隨著風撒進這吃人的世道里。
“平萍”“平萍快醒醒”
我緩緩睜開眼,發(fā)現母親正搖晃著我的身子,輕輕的喚著我的名字父親則站到旁邊一臉悠心的看著我。
見到我醒來才舒了一口氣“你剛才滿臉淚水,額頭也有冷汗冒出來,可嚇死阿父,阿母了?!?/p>
我看著他們輕輕搖頭說自己沒事?!?/p>
還好一切都是夢,但愿只是一場夢”我心里念叨著,希望夢里的事情不要成真。
母親將我慢慢扶起,我才發(fā)現幺兒早就醒了,在母親身后偷偷的看著我。
我看向他,這才發(fā)現他眼圈紅紅的像似剛哭過:“阿姐,你說實話,你是不是騙幺兒了,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吃那個姐姐布施的粥!”
“怎么會,阿姐怎么會騙幺兒呢?阿姐真的吃過了,吃的很……”
話沒說完一陣眩暈吞噬了我剩余的意識,耳邊只有急切喚我名字的聲音。
“這樣死掉也挺好,不過這樣就見不到我親愛的幺兒和疼愛我的父母親了,這的確有些可惜”
我想著,一切很快便都歸于黑暗。再次醒來,嘴邊還端著,已經喝下一半的米粥,母親看到我醒來,一臉激動的將米粥遞給父親,緊緊的將我摟在懷里。
“平萍,平萍你讓阿父阿母擔心死了,你知道阿母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我的平萍了”
她哽咽的述說著,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進我的心口處。
“不要哭了阿母,我還好好的不是嗎?不過這碗米粥……”
“米粥還是那個布施的姑娘,她出門剛好看到昏迷不醒你,派人幫你看了一下,得知是因為饑餓過度而導致的,便派下人去府里取了一碗米粥來給你吃”母親說著從父親手里將米粥拿過來,遞到我的手上。
“原來是她”
不知怎的,女孩布施的身影與父親之前布施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善良的接力棒真的會再次傳回給最初發(fā)出人的手上嗎?那現在的局面,算善報還是惡報呢?
“平萍,人要有顆感恩之心,莫要做那個喪良心的小人?!?/p>
“記住了父親,女兒以后要做個善人,不做小人?!?/p>
小小的人聽著父親的教導,懂了人生第一個觀念,人要懂得感恩,不能做喪良心的小人。
“只要一家人都還在,我們的家也還在?!?/p>
我從來沒有想過災難再次降臨會這樣快,家不再是家,我連最后的陋室都沒能守住。
這是出發(fā)前往遼國的第三天,我們跟隨人群來到一個小村莊,村莊很小,遠遠望去并沒有多少活著的人,這里還不及之前的那個縣城,那個小縣城雖沒有讓人人都能果腹。
但那縣城里好歹還有布施的人,而這里,有的只是,被扒光皮的樹皮樹葉的一排排枯樹,以及一切看上去足以可以果腹的東西,都被人早早擄走,剩下的都只有跟枯骨作伴的無用的殘骸。
“我去四周找找還有什么可以果腹的東西,你們在原地等著吧。”父親自告奮勇的要去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阿父,我也要陪你一起去?!备赣H原先不同意,架不住我的軟磨硬泡,最終同意下來,但他要求我必須跟在他的身邊不能亂跑,我答應下來。
我們一路尋到所剩不多的幾戶人家,我與父親各自敲各家各戶的房門,希望我們可以遇到些心軟的人,施舍一點我們能果腹的糧食。
“砰砰”
“吱呀”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青年,他肩上跨了一個箱子,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亮,露出讓人不易察覺的貪婪模樣,隨即轉變笑臉看著我:“姑娘你這是?”
“公子,求你心軟,賞小女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吧,小女日后定會感謝,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作勢要跪下,他將我手扶起,趁機將我手收入他掌中,我將手輕輕抽出,退后了兩步。
他笑著看向我,將手再次遞出:“姑娘,名喚什么的?現在芳齡幾許,可有婚配?要與我一同去我家拿些吃食嗎?”說著他一步步向我走近,察覺他心意不純,我作勢后退了幾步。
“萍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轉頭望去,發(fā)現父親向我走來,我快速向父親奔去,站到父親的身旁,我不安的心才稍稍平穩(wěn)下來。
“阿父,我們走吧,我覺得這不太平,我們快回去吧”父親看看我,又看看站在不遠處的青年,大致也猜出了個所以然,他點點頭作勢要帶我離開。
“萍?平兒姑娘,等等在下!”
那青年追了過來,一臉討好的看著父親緩緩開口道:“我一見到令尊就覺得令尊非同凡響,無與倫比,才華橫起,富貴之相,不知令尊是否愿意將,萍,平兒姑娘與我交識,我雖然保不了,令尊衣食奢華,倒也能供令尊及其他人,不必受饑餓之苦,畢竟現在這個世道,郎中才是最快活的,還請望令尊,能三思而后行。”
父親只是斜眼瞧了他一眼,便不屑的冷哼出聲:“一介鼠流之輩,竟妄想食其天鵝之肉,簡直可笑,可悲,不知天高地厚!”
他被父親懟的啞口無言,轉頭望去,發(fā)現人群都漸漸聚集起來,他作勢向父親沖去,在父親抬手時向后倒去。
隨即哎呀哎呀的在地上打起滾來,邊滾邊指著我們說著:“我與他無冤無仇,他今日竟這般敗壞我的名聲,我這一輩子坦坦蕩蕩做人,光明磊落做事,怎么會有這般豬狗不如的想法,他若執(zhí)意如此冤枉我,打我就算了,還要如此毀我名聲,如此叫我我死了算了?!?/p>
幾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人,拿著木棍走上前來,有人作勢要扶他起來,嘴里說著不干不凈,卻又極盡“正義”的話:“趙郎中莫怕,哥幾個誰不知你的好,你定不是他口中這般污穢之人,我們定會替你討個說法?!?/p>
說著他們一個兩個拿著木棍向我和父親走來,他們扶著棍子要我與父親同那個衣冠楚楚的禽獸道歉,父親將我護在身后,罵他們是一群,眼盲心瞎的蠢貨,是不清現狀的蠢材..........
也不知是哪句惹惱了其中一個人,他提著棍子向父親身上招呼過去,一個兩個,舉著正義的棍子打向真正無辜的人身上。
父親將我緊緊護在身下,無論我多用力的推他,他都絲毫未動,隨著一聲痛苦呻吟,隨后便再沒了其他絲毫的氣息。
打的最兇那個人狠踹了下父親逐漸僵硬的身體,發(fā)覺不對,探了一下鼻息,父親已經沒有了呼吸,那男人驚呼了一聲:
“他……他死了!”
話落,登時,所有人愣在原地,就連始作俑者郎中臉部也微不可察的抽搐了幾下,聽到那人的喊叫的其他人,紛紛拿著棍子都紛紛快速退后將手中的棍子甩在地上,快速沒入人群里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這樣就可以掩蓋他們身上所犯下的罪惡。
人群陷入了寂靜,似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只是想小小的懲治一下他周圍的目光都紛紛投向,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身上,郎中在一道道灼熱的視線的注視下,緩緩起身,將手顫顫巍巍,向父親探去。
郎中的手在觸碰到父親的鼻下,猛的彈開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閃電般的撤回,他眼神悲痛的看向眾人無奈的搖搖頭,他拍拍我的肩膀讓我節(jié)哀。
人群漸漸散開,這場鬧劇里他們似乎失去的只有時間與他們的惡趣味,而只有我失去了最重要東西,我的阿父,從小疼愛我的其中一個人,就此永遠離開了。
我跪在父親的身旁,緊緊的盯著他,那種失去至親至愛的痛,是足以能讓淚水久久落不下來。
我將滿身鮮血與傷痕的父親尸骸,拖到土坡上,我找到一個尖銳的樹枝挖著面前的土。
一下
兩下
.......
記不清后面到底挖了多久,只記得土坑挖好時,我手早已被磨的血肉模糊,我將父親安葬在那,磕了幾個頭。
我輕輕撫摸這塊埋著父親的土堆,像小時父親哄我入睡般,輕輕拍著土堆,哼著那首貫穿我幼年的童謠:“月彎彎做花船,花船接娃去坐客,一路搖到到天宮處,觀音來送福,王母來送福,娃娃一年福氣到至年,娃娃乖乖睡,明年依就坐花船。”
聽童謠的娃娃已經長大了,他不再是那個每天都幻想坐花船的小姑娘了,唱童謠的人也不在了,他隨風離開了這苦難的人間,這世間再尋到他的蹤跡了,再也尋不到了。
“阿父,你好好睡,以后我替你守著這個家.”說著我轉身離開,連同父親的碗一同拿去。
不記得我最后是如何走著回去的,直到母親走到的我面前,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抬手擦去我臉頰的血跡。
“萍平,你這是怎么弄的?可是傷到哪里了?你阿父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回來的?”
我呆呆看著母親的臉,壓在心底的淚水,總還是像脫韁的野馬般,從眼眶中奔涌而出。
“阿母!阿父他……阿父他,再也回不來了!他被人亂棍打死了!”聽到這話母親楞楞的看著我的臉一時竟張不開口說些什么,她就那樣呆呆的看著我,看著我手中父親的碗。
“我知道了,萍平沒事就好,能帶阿母和幺兒去看看你阿父嗎?”她平靜的開口,平靜的提出自己的請求,似是死的并不是她摯愛的相公,她的家人。
我點點頭,帶著母親與幺兒來到父親的墳前,幺兒被我?guī)еソo阿父磕了幾個頭,隨后帶幺兒去到了一邊,留母親與父親獨處。
“阿姐,阿父是死了嗎?”
聽到幺兒的話,我楞了楞,從未想過幺兒會問這樣的問題,從沒想過他這個年齡已經懂得生與死的區(qū)別。
我蹲下刮了刮幺兒的鼻子,扯出一個笑臉看著幺兒:“不,阿父沒有死,阿父只是要跟神仙去給我們布置下輩子的家,下輩子幸福的家?!?/p>
“不,阿姐騙人!阿父就是死了!賣糖葫蘆的郭爺爺死之后就變成這樣的小土堆!阿父就是死了對不對?”我沖著他笑了笑,似是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是這樣的可笑。
我早該想到幺兒比我想象中的孩童接受的事物要多,要比我想象中堅強。
“嗯,幺兒很聰明他猜對了,阿父是死了,但他現在卻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們,所以幺兒要乖乖的聽阿母和阿姐的話知道嗎?”說著我抬手指著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并親吻了下幺兒的額頭,淚也在此刻也從眼角滑落。
“嗯,幺兒會聽話的,阿姐莫傷心了”說著,他雙手抱住我的脖子,小小的人在此刻卻更像一個大人,來安慰比他大許多的阿姐。
這時阿母向我們走來,她眼圈紅紅的應是剛剛哭過:“萍平,我們走吧,這里我想是找不到肯施舍給我們可以吃食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