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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瑛被移出了水牢,平靜了一日。
第二日卻受了鞭刑。
第三日清晨,牢房的門終于被人打開了。
可來人卻不是那人,而是她異父異母的弟弟——趙硯。
牢房里彌漫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與趙瑛微弱的氣息,趙硯扇了扇鼻子,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臉恭敬。
“阿姐。”
趙硯對著她行了一個標準的晨禮。
他還未行冠禮,卻已頭戴玉冠,著明黃莽袍。
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趙瑛心如止水,不想回應。趙硯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旁邊的獄卒一巴掌:
“是誰準許你們將阿姐打成了這般的!”
趙瑛抬眼戲謔的瞧著他,眼底帶著濃濃的厭惡與疏離。
少年人乖巧的神色凝固在臉上,語氣驟變,咬牙切齒:
“都說成王敗寇,阿姐都是階下囚了,還不肯服軟嗎?”
趙瑛面色平靜,嫌惡的閉上眼,不再看他。
趙硯深吸了一口氣,也不惱,在牢房里繞了一圈,想著想著開始笑,笑完了又開始冥思,最后嘆了一口氣,在趙瑛耳邊悄聲道:
“衛長蓬自盡了。”
趙瑛心神震蕩,抬眸死死盯著他:
“不可能!”
阿娘那樣的人絕不會自盡,難道她的計劃失敗了?她不信,可若真是如此,又是哪一環節出了紕漏?他心思千回百轉,想了一切可能會失敗的緣由,可依舊毫無頭緒。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終于變了臉,趙硯十分滿意,他高興的不得了,閉上眼睛,砸吧著嘴,看著趙瑛的神情變化,仿佛在欣賞什么曠世巨作,最后愉悅到放聲大笑。
那如惡龜一般的放蕩笑聲,仿佛是從地獄而來傳進了趙瑛的耳朵。
“阿姐你作甚如此捉急,你不是恨她嗎?她不過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兒,把感情寄托在你這個養女身上罷了。”
“你無恥,她也曾做過你的母親,她待你這么好!”
趙硯一把將趙瑛的手扯住,禁錮在自己面前,不顧鐵鏈發出刺啦啦的刺耳聲音,把她已緊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一臉難過的把一枚狼牙放在了趙瑛的手心。
趙瑛自然知道這是什么!
那是母后年少時跟隨她的祖父征戰西北,親手殺了一只狼得來的,戴在身上寸步不離!
”那怎么辦呢,她反了,母妃與監國只能平反叛亂,將他們一舉殲滅。你母后呢,是在坤寧宮自盡的,而衛家軍,也都隨著她去了呢!”
趙硯看著她眼里撕心裂肺的痛和滔天的恨意,一把掐住她的脖梗,陰鷙至極:
“到底為何!你又不是她親女,為何要這般死心塌地待她?她的一對兒女早就死了,我就是唯一的皇子。你支持我登基,便有數不盡的榮華。”
趙瑛一口血嘔出來,盡數吐到他臉上。
“呸…你…與貞敬秋…不得…好死。”
這是趙瑛第一次如此失禮,如此這般才是她!什么溫文有禮?什么溫潤爾雅?一直束縛桎梏著自己的東西終于沒有用的必要了,她覺得一身輕松,本該如此的……
可撕下面具之后是痛,無限的悲慟,席卷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趙硯卻是揚著嘴角,用袖子輕輕拭去臉上的血。
那高個子獄卒驚恐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他們一向連踩死只螞蟻都心疼的二皇子趙硯,竟…是還有這樣瘋狂偏執的一面。
趙硯當然感受到了背后之人懼怕的目光,那么明目張膽,連隱藏一下都沒有,他怎么可能感覺不出來呢?
他轉過身看著那獄卒,詭異的笑了起來。
“二、二皇子,不——太子殿下,我什么都沒有看見,什么都沒有聽見。我是您和貴妃的人,您慈悲慈悲,放過我吧!小人這輩子——不,下輩子都為您當牛做馬!”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袖子里漏出了一樣東西,掉在了地上。
是一枝雪寒薇,上面沾了雪。
趙硯會聽嗎?
當然不會。
他拔了那獄卒腰間的劍。
趙瑛沒有聽到想象里的瘋癲慘叫。
一劍封喉,是最快的死法。
他瞪著雙眼,看著趙瑛的眼睛,張著嘴,已發不出聲音,只能翕動著嘴唇,指著地上的東西:
“裴——”
然后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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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硯命人給趙瑛解開了鐵鎖和腳鐐。
隨后一杯毒酒送到了她面前。
趙瑛拿起了那杯毒酒,在指尖摩挲著,沒有喝下去。
趙硯死死的看著她,似是不能理解,眼底帶著無窮無盡的執念:
“阿姐不是早就想死了嗎?哼哼,怎么…?現在舍不得了?”
趙瑛笑了,一把將毒酒潑在了他身上。就算是死,她趙瑛也不會是喝了仇敵的毒酒而死去,遂了他的愿的。
“趙硯,我想讓你先死。”
她順勢撿起了地上的雪寒薇,這花應是用劍劈下來的,切口處很是鋒利,趙瑛將上面的雪抖落,驚詫于這雪寒薇的花葉上竟有血跡。
也只驚訝了一下,她就毫不猶豫的將雪寒薇枝尖捅向了趙硯。
可奈何鉆心之痛襲來,
是自己的手被箭矢射穿了。
劇痛中余光瞥到了緊趕而來的貞敬秋和張弓拉箭的侍衛。
鮮血迸濺而出。
她看到了手中雪寒薇掉落,上面盡數是自己的血。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輕,向后倒去。
雪寒薇…
緣起緣滅,死了都還是你陪著我……
思緒回蕩……
八歲那年,
她遇到了她的母親,衛長蓬。
二十六歲這年,
朝華公主刺殺太子,被一箭穿心,卒年二十四歲。
這是她的結局。
從小乞丐到朝華公主,
她的一切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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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吾身死天地為證,若有輪回,生生世世——”
“趙瑛與趙硯、貞敬秋,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