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夙華回過身去,卻看見魏亭鈺負(fù)手立在亭中,心下疑惑,沒有接話。
魏亭鈺見她沒反應(yīng),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靠的很近。
“我第一眼便覺得裴小姐十分親切,像我兒時的一位玩伴。”
聽到這話,裴夙華只覺得腦中“嗡”地一下炸開,她攥緊衣袖,心口泛出絲絲寒意。
她穩(wěn)住心神,微微側(cè)身,避開那灼人的目光:“我自幼長在邊關(guān),世子身份尊貴,見多識廣,小女庸人之姿,怕是認(rèn)錯了人…”
魏亭鈺不等她說完,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阿楹,這里沒有別人,事到如今,你覺得我有這么好騙嗎?”
“我與你一同長到八歲,這個世上,沒有比我更清楚你長什么模樣的人了。”
裴夙華閉上眼睛,她實(shí)在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魏亭鈺居然還能認(rèn)出她來,但今時不同往日,即使現(xiàn)在相認(rèn),也毫無意義。
她不愿再糾纏,轉(zhuǎn)身欲走:“世子若是無事,就莫要拿我打趣了,告辭。”
“蕭遲楹!”魏亭鈺的聲音陡然抬高。
“十二年來,我堅(jiān)信你從來沒有死,我在腦海里日日描摹你的樣子,就是怕有一天你出現(xiàn)在我面前,而我錯過了你。”
“蕭遲楹“三個字讓裴夙華腳步一頓。這個名字,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喚過了。
她忿忿地回過身去:“世子若是再胡言亂語,休怪我無禮了!”
“阿楹,你為何不肯與我相認(rèn)呢?。”
魏亭鈺想去抓她的手,卻看見她腰間的玉佩。
“這枚玉佩,還是當(dāng)年我求著我母親為你做的生辰禮,你還留著。”
裴夙華急忙抬袖掩住腰間。
“世子如何篤定我就是那位朋友呢?這枚玉佩的款式常見,整個京城,見到一位年紀(jì)相仿的女子戴著玉佩,世子便要問一遍嗎?”
字字如刀,像一根根刺一樣扎進(jìn)裴夙華的心里,她不敢抬頭看魏亭鈺的神情,只想快步逃離。
“阿楹,你還是和從前那樣,撒謊的時候,從來不看我的眼睛。”
“夠了!”事到如今,裴夙華再也無法維持冷靜。
“就算相認(rèn)了又怎樣?又能改變什么?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一連串的詰問,魏亭鈺一時竟有些無言以對。
他設(shè)想過千萬次重逢的場景,卻不想真到此刻,竟是無措多于歡喜。
“所以,世子請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與我敘舊的嗎?”
“什么?我并未派人請你,我只是看你離席,擔(dān)心你觸景傷情,便跟了過來。”
魏亭鈺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解釋道。
是了,離別多年,此處原是她的家。
那也是一年夏至,這湖中荷花初綻,滿湖的荷葉碧綠地鋪成一片,兩個小孩子鬧著母親要吃甜蓮子,好不快活。
“我倒是也覺得你沒有變。”
裴夙華冷不丁地說了一句,魏亭鈺原本枯萎的心仿佛又活了過來,急忙問:“當(dāng)真!”
“嗯,和以前一樣蠢。”
說罷,她便翻身往池中一躍下去。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筵席上,那名老仆與溫若寧在席中低語:“稟告小姐,事成了。”
“做的不錯,等著領(lǐng)賞吧。”溫若寧嘴角不自覺的上揚(yáng),她已經(jīng)等不及看這出好戲了。
“諸位貴客安好。”一位身著杏色襦裙的侍女立于高階之上。
她素手輕抬,掀開檀木案上覆著的朱紅綢緞。
錦盒開啟的剎那,滿座賓客皆屏息——只見各式奇珍異寶,名家字畫陳列其中,每一件都稱得上價值連城。
“古語云'蓮開并蒂,福澤綿長'。”侍女聲音清越,一字一句說的格外清晰,“今日借這滿池祥瑞,我家小姐特備彩頭助興。“
她捧出一只紫檀簽筒,向著主座屈膝呈上:“恭請公主殿下為諸位執(zhí)簽。若得并蒂蓮簽者——“話音微頓,眼波掃過席間神色各異的眾人,“可獲這匣中任一件珍寶。“
“愿諸位貴客,”她執(zhí)起青玉盞,盞中新荷含露,“蓮年有余,福壽安康。”
“溫小姐有心了,那今日,本宮便替諸位沾一沾福氣。”江淳熙含笑著抽出一枚紅簽,放在侍女手中。
“得簽者—都尉府裴夙華!”
侍女朗聲宣讀著,半晌,底下卻無人應(yīng)答。
眾人紛紛側(cè)目,找尋著這位神秘的裴小姐。
望著那處空位,溫若寧訝異地說:“怪了,方才裴小姐還在此處,怎的現(xiàn)在沒了蹤影,莫不是身子不適,先行離席了?”
話音未落,一位老仆踉蹌奔來,跪倒在席間:“小姐不好了,適才老奴看見裴小姐往湖心亭去了!”
“那里地處偏僻,鮮有人煙,又許久未曾修繕,裴小姐遲遲未歸,莫要出事了才好!”
“啊!她怎會往那邊去,”溫若寧驚訝地用帕子擋住嘴:“快,去將裴小姐尋回來!”
“不過是一位官家小姐不見了,派下人去找便是,溫小姐何必如此著急?”江淳熙睨著她,眼神玩味,帶著探尋。
“殿下恕罪,這位裴小姐乃是裴令南裴將軍的胞妹,若是股肱之臣的家眷在我溫府遭遇什么不測,我便是死,也難辭其咎啊!”
“原來是裴將軍的妹妹。”江淳熙把玩著手里的檀木簽,思索一會后:“那本宮與你們一起去尋,畢竟這簽,還是本宮抽中的。”
“多謝殿下,公主如此仁心,實(shí)乃我大越之幸!”溫若寧唇角微揚(yáng),帶著計(jì)劃勝利的竊喜。
溫若寧跟著江淳熙,這陣仗可謂是浩浩蕩蕩,往湖心亭方向走去。
湖心亭那邊,看著裴夙華驟然跳進(jìn)湖里,魏亭鈺簡直要被嚇?biāo)溃B忙走到欄桿旁,卻沒看見一片濺起的水花。
“怎么回事?”他滿臉困惑,身后卻傳來一道更困惑的聲音。
“世子爺,您怎么在這?裴小姐呢…”
那名老仆臉色發(fā)灰,聲音也是啞的。
見狀,魏亭鈺立馬發(fā)揮他卓越的演技:“什么裴小姐?沒見過,我吃醉了酒,就在此處吹風(fēng)納涼。”
“你這奴婢好大膽子,竟審問起我來了!”
那老仆慌忙跪下:“世子爺恕罪,裴小姐在席中不見蹤影,老奴只是奉命前來尋找。”
“老奴不打擾世子爺賞景了,老奴告退。”邊說著,邊慌忙的向外跑去。
聽著逐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裴夙華從亭子下翻上來,拍拍裙角沾上的灰塵。
魏亭鈺吃驚地看著又突然冒出來的她:“你…你剛剛躲到哪里去了?你怎么知道那婆子會來尋你?”
裴夙華白他一眼,快步掠過他身旁,指了指腦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