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淳熙一行人剛走到后院,便見一塊石頭旁躺著一個人。
“柔桑,你去看看?!?/p>
溫若寧指揮著貼身侍女,其余眾人則好奇地向前張望著。
“小姐,這不是裴家姑娘。”柔桑上前一步,回稟道。
這地處僻靜,荒無人煙,有人不禁發問:“那是誰?”
一時間,柔桑的臉色卻扭捏起來,顯得有些難為情:“是…是柳府的二公子?!?/p>
眾人瞬間落下心來,這柳二公子是個大名鼎鼎的紈绔,仗著自己的爹是當朝宰相,可以說是胡作非為,欺男霸女,什么荒唐事都能做的出來。
瞧這模樣,應是吃多了酒,隨意醉倒在路邊,真是不害臊。
“柳公子怎會躺在這里?夙華莫不是……”溫若寧語氣雖擔憂,卻語意未盡,言下之意,眾人皆是心知肚明。
一陣竊竊私語,江淳熙出言打斷:“溫小姐,人還未尋到,還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好?!?/p>
“公主教訓的是?!?/p>
話噎在嘴邊,溫若寧心里憋著火,忿忿地吩咐道:“來人,快把柳公子抬進客房去!”
幾個男丁走上前來,將柳容琦抬走了。
“諸位怎么在這,叫我一頓好找?!?/p>
清麗的女聲響起,散在艷陽之中,眾人紛紛回首,循聲望去,只見那名女子立在野花叢中,臉頰紅潤,皮膚白皙,身著一襲鵝黃紗衣,好似天仙下凡一般,可望不可及。
“夙華,是你,你怎會從那邊來?”
看著裴夙華從相反的方向走過來,溫若寧心里一緊,神色卻不變,作一臉關切的模樣,好似什么事情都未發生過。
裴夙華也裝著傻:“若寧這是何意?方才我回到席間,卻不見有人。”
“有位蠢仆,偏說你在湖邊出了事,我們這才著急出來尋你?!睖厝魧幧锨皳碜∷骸芭嵝〗銢]有受傷吧?”
“怎會如此,適才確有一位灰衣老仆與我說有人相請,可我初回京城,誰人也不太識得,便怕是若寧喚我有事。”
邊說著,裴夙華邊拿著帕子掩住眼角,聲音也帶著些許抽泣,看著很是讓人憐愛。
“誰知,糊里糊涂跟著去了,那婆子七拐八繞地將我扔在此處。我一時害怕,竟迷了路,害得諸位替我擔心了?!?/p>
“無妨,裴小姐沒事就好?!苯疚跻馕渡铋L地看向一旁無辜的溫若寧,“只是不知哪里來的仆人,竟敢在今日這等好日子戲耍賓客,看來溫小姐得好好管教管教下人了。”
溫若寧嚇得臉色煞白,急忙解釋道:“公主恕罪,是我管教不周,怕是有人想挑撥溫,裴兩家的關系,才買通仆人構陷?!?/p>
而后淚眼婆娑地轉向裴夙華,字字句句似是誠懇真切:“若是夙華心里過意不去,若寧來日定當上門賠罪?!?/p>
說著,便要屈膝向她行禮。
“不必不必,這本就不是出自若寧的意思,你我今日才結為姐妹,難不成還會暗害于我嗎?!?/p>
裴夙華扶住她的手臂,臉上揚起和煦的笑容,眼底卻泛著令人腳底生寒的冷:“若寧說,是不是?”
溫若寧強撐著苦笑:“自然……”
“此事本就是個烏龍,若寧不必內疚,今日晴空萬里,是個好兆頭,莫要為了些莫須有的事壞了心情?!迸豳砣A拉過溫若寧的手放在心口,柔聲勸慰。
“裴小姐說的有道理,既是虛驚一場,便回去吧?!?/p>
江淳熙大手一揮,領著眾人往回走。
“不得不說今日裴小姐的運氣不錯,方才還中了簽,只可惜你不在…”江淳熙話語一頓,回頭看著溫若寧:“不過,溫小姐應是不會反悔的吧”
“公主說笑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便是誰中了就是誰的。”
幾乎是從齒縫里強擠出來的幾個字,礙于這位公主的面子,溫若寧感覺她快暈過去,自她出生以來,從未受過今日這樣的恥辱。
宴席散去,送走賓客后,溫若寧再也偽裝不下去了。
“廢物!”茶盞碎裂了一地,伴隨著女人的暴怒:“我不是叫你看著裴夙華那賤人嗎,怎么是魏亭鈺在那里!”
“小姐息怒,我把那柳公子引到那處就趕緊回來稟報了,本應是大功告成,誰知,誰知……”
那灰衣老仆顫顫巍巍地,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那我留著你有什么用?”
溫若寧聲音很冷,宣判著老仆的結局:“亂棍打死!”
“小姐!饒了我吧,我為溫府任勞任怨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仆劇烈掙扎著,涕泗橫流地爬到溫若寧的腳邊。
誰知,這一舉動不僅未換來一絲同情,而是徹底激怒了高位上的女人。
溫若寧奮力一腳將她踹開:“連你也要給我找不痛快嗎!”
“都死了嗎,還不快把她給我拖下去!”
底下稀稀拉拉跪倒一片仆人,都只覺得身上冷汗直流,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柔桑站出來,將其他下人輕聲屏退。
而后小心翼翼走到主子旁邊,為她扇著風,勸道:“小姐莫氣,她裴夙華不過只是蠻夷之地來的無名野草,哪里比得過您這京城第一貴女。”
“那你說,今日南如公主為何總是偏袒于她,莫不是太子殿下說了什么……”溫若寧懊惱地置氣。
柔桑不動聲色地遞過一杯茶去:“南如公主雖為皇后的獨女,但聽聞她性情古怪,許是她今日偏幫,只是看著她可憐,逗著玩呢?!?/p>
“這賤人心機頗深,禾春院那次匆匆一面,太子殿下便對她念念不忘,我怎么能忍。”溫若寧氣的轉過一邊,將才拿起來的茶杯摔在桌上。
“小姐同太子殿下青梅竹馬,不必心急,況且皇后娘娘甚是喜愛您,怎能容下一個武將出身的粗鄙戶呢?!?/p>
指蔥般的手攥得生紅,溫若寧發狠地說:說的也是,裴夙華,咱們走著瞧!”
……
看著自家姑娘從溫府出來,畫意急忙迎上來問:“小姐,宴會可還順利?”
“還行。”
“溫小姐好相處嗎?我看您笑著出來,許是遇到了什么高興的事吧。”
被追問了這一連串,裴夙華不禁又想到了湖邊遇見的魏亭鈺。
她打斷畫意想繼續問下去的心:“我有些乏了,先回府再說?!?/p>
“是!”
才走到車前,卻瞧見車夫換了人。
“邵林?你怎么在這?!?/p>
看著裴令南的貼身侍衛在這,裴夙華尋找起了哥哥的身影。
邵林回道:“將軍已去都尉司,怕小姐一人出街不太安全,派我來護送小姐回府?!?/p>
不知為何,聽到裴令南沒有一同跟來,她心里竟松了一口氣。
回程途中,街上傳來一陣喧鬧,一名女子突然竄到裴夙華車前,而后矮身一轉,迅速溜走了。
馬匹受驚,險些將那名女子身后緊跟著的追兵踩死。
千鈞一發之際,邵林死死拽住韁繩,馬車這才不至于側翻,救下了即將葬身于馬蹄之下的人。
邵林忙扭頭向車內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無妨,問問看,怎么回事?”
方才混亂間,裴夙華掀開窗簾匆匆一望,看那女子渾身是血,骨瘦如柴,像是枯柴最后燃起一點火,奮力躲避這些人的追查。
邵林轉頭朝著地上那人大聲呵斥著:“大膽!鬧市競逐,你可知按大越律法,當鞭笞二十!”
那人癱軟在地,顯然驚魂未定,大口喘著粗氣,說不出來一句話。
其后趕來的追兵將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來,為首的那人衣著不凡,看起來頗為識趣。
他雙手作揖,恭敬地向邵林解釋道:“這位官爺勿怪,說來慚愧,我家少爺的小妾與人私奔,一時情急,這才沖撞了您的馬車?!?/p>
見狀,邵林也不好再糾纏什么:“如若再有下次,都尉司不會放過你們?!?/p>
說罷,便趕著馬車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