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械創新社的玻璃幕墻外,一輪弦月高懸天際,如水的銀輝透過玻璃,灑在那堆滿了各種型號液壓缸的實驗臺上,仿佛給這些冰冷的金屬器械披上了一層銀紗。
林遠站在實驗臺前,正踮起腳尖,伸手去取放在頂層工具箱里的工具。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剛剛觸碰到工具箱的瞬間,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突然從實驗臺的金屬支架處傳來。
這聲音異常刺耳,就像是受傷的機械巨獸在痛苦地喘息一般。林遠心中一緊,他立刻意識到,這個被他們私自改裝的六軸聯動臺可能出了問題。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實驗臺,只見原本穩固的金屬支架此刻似乎有些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可能轟然倒塌。林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知道,如果這個六軸聯動臺真的出了故障,那么他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可能白費。
在緊張的情緒中,林遠下意識地將沾著機油的校徽往衣領里塞了塞。那枚校徽是他去年專科畢業典禮上獲得的,上面鍍著一層銀光,此刻卻被機油染得有些暗淡。但他顧不上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六軸聯動臺上,思考著如何解決這個突發的問題。
“你們專科生也配用德國進口的諧波減速器?“學術交流會上,穿定制西裝的男生捏著林遠的名片嗤笑。會場的射燈突然暗了三度,林遠看見自己映在金屬展臺上的影子正在扭曲,像被揉皺的簡歷復印件。他摸到口袋里那張被揉成團的《機械工程學報》退稿信,油墨印著的“本刊只接收博士學歷投稿“在掌心烙出紅痕。
深夜的實驗室里,十二盞鹵素燈將人影投射成扭曲的巨人。林遠盯著示波器上跳動的波形圖,突然發現陸川的盲杖正敲擊著自己設計的精密分度盤。“誤差0.017毫米,“少年指尖劃過刻度線,“比你上周的0.023毫米進步了。“林遠猛然意識到,那些被自己視為恥辱的專科生身份,在陸川這里不過是觸覺校準的基準點。
轉機出現在校慶創新成果展。當林遠顫抖著啟動他們改造的五軸聯動機床時,陸川突然將盲文板貼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隨著機床轟鳴,盲文符號在震動中浮現出奇異的光譜:“你聽!“少年耳廓翕動,“這是鈦合金在訴說它的屈服強度,每道切屑都在唱《鐘》的變奏曲。“評委席上的白發院士突然起立鼓掌,他認出這正是二十年前因學歷歧視錯失德國機床展的天才工程師。
暴雨傾盆的夜晚,林遠蜷縮在琴房角落。陸川摸索著將沾雨的琴譜按在他滲血的指節上:“他們說專科生只能修機床,可你記得嗎?“盲杖突然重重敲擊中央C鍵,“暴雨砸在防彈玻璃上的聲音,是降E大調的屬七和弦!“閃電劈開夜幕的瞬間,林遠看見琴譜邊緣用盲文刻著的星圖——那是他們用機床加工誤差數據轉換的銀河坐標。
當林遠攥著德國機床展邀請函沖進琴房時,陸川正在給陶笛開孔。盲文板上的凹痕組成奇異樂譜,他摸索著將竹管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這是用加工精度校準的音準,“濕潤的陶土沾在睫毛上,“每個氣孔都是黑洞,吹奏時會在銀河里留下回響。“林遠突然發現他校服第二顆紐扣系錯了位置——那個總把襯衫扣到最頂端的少年,此刻卻任由第三顆紐扣在夜風里晃蕩,如同不設防的銀河系。
在這個國際機床展的舞臺上,林遠宛如一顆耀眼的明星,站在聚光燈的中央。他的周圍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和業內專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遠戴著耳機,里面不斷循環播放著他自己設計的《破繭變奏曲》。這首曲子充滿了激情和力量,仿佛是他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
他輕輕撫摸著展臺上那道被德國工程師贊嘆過的精密刻痕,感受著它的細膩和完美。這道刻痕是他無數個日夜努力的成果,也是他技術實力的最好證明。
林遠終于理解了陸川總說的“黑暗光譜”。當所有人都朝著不同的方向努力時,就像黑暗中的光譜一樣,看似雜亂無章,但正是在這些不同的努力中,光才會從裂縫中誕生。
他的目光落在展柜玻璃上,玻璃上映出了他胸前的鍍銀徽章。這枚徽章是他作為專科生的標志,代表著他一路走來的艱辛和努力。而此時,它正與德國機床的激光防偽標識交相輝映,仿佛在時空中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共振。
這種共振讓林遠感到無比自豪和滿足。他知道,雖然自己只是一個專科生,但通過不懈的努力,他已經能夠與世界頂尖的技術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