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晨霧像被稀釋的牛奶浸染著整個校園，梧桐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細碎的金斑。林遠裹緊深藍色沖鋒衣，耳機里循環播放著《機械原理》的課程錄音。當廣播站突然切到《運動員進行曲》時，他差點被路邊的減速帶絆倒——這讓他想起大二參加省賽時，調試機器人到凌晨三點，結果在答辯現場被評委指出傳動比計算錯誤的糗事。

“經教育部批準，我校將組建三支隊伍參加全國大學生工程訓練競賽。“教務處主任的聲音在禮堂穹頂下回蕩，林遠看見前排的沈雨桐捏皺了筆記本，她左耳垂上的銀質齒輪耳釘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那個總愛在實驗室吃草莓蛋糕的姑娘，此刻卻把馬尾辮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指導老師張明遠掏出鍍鉻U盤插進投影儀，三維建模圖在幕布上展開時，林遠后頸的汗毛突然豎起。競賽命題的三維齒輪傳動系統，竟與他上周在廢舊機床底部發現的神秘齒輪組圖紙完全吻合。當時他以為是某屆學長遺落的畢業設計，此刻卻聽見自己的心跳與投影儀風扇轉動的嗡鳴共振。

“每個參賽隊要在六平方米空間內集成動力、傳動、控制模塊。“張老師的手指劃過圖紙上交錯的等高線，“重點考核動態平衡精度和多軸協同效率。“后排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林遠看見陳默的鋼筆在草稿紙上洇開墨團——這位素來以電路設計見長的電子協會會長，正在計算傳動軸臨界轉速。

散會時沈雨桐攔住了林遠：“你見過真的斯特林發動機嗎？“她指尖殘留著草莓醬的甜香，“我祖父的收藏室里有臺1937年的樣機，氣缸溫度能燒紅銅管。“月光穿過她衛衣上的破洞，在林遠掌心烙下細小的光斑，那是上周深夜調試傳感器時，她踮腳幫忙扶梯子留下的印記。

深夜的工程訓練中心飄著速溶咖啡的焦苦味。林遠盯著示波器上跳動的波形，突然發現傳動系統的諧振頻率與校慶晚會的禮花燃放間隔完全同步。當他把振動數據導入MATLAB時，屏幕突然彈出三年前國際賽的視頻——銀發教授演示的磁懸浮軸承，冷卻氣流形成的螺旋紋路竟與圖書館螺旋樓梯的陰影重合。

“試試這個。“沈雨桐將熱熔膠槍頭按在散熱片凹槽，松脂燃燒的氣味讓她眼尾泛紅，“我在祖傳車床的蝸桿上發現了螺旋角補償算法。“陳默突然摔了萬用表，示波器探頭在面包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像極了老式打字機的擊鍵聲。

當第一縷晨光爬上液壓升降臺時，林遠發現他們的三維模型出現了詭異的對稱性——每個傳動件的加工余量都精確到0.01毫米，就像有人用游標卡尺在虛擬空間里臨摹過。他摸向頸間那枚褪色的銅制齒輪徽章，那是祖父參加1982年全國大賽的紀念品，此刻卻感應到某種跨越時空的震顫。

晨跑的老校工驚醒了蜷縮在機床底部的橘貓，它尾巴掃過控制柜接縫處時，林遠突然捕捉到齒輪箱異響中隱藏的摩爾斯電碼節奏。沈雨桐的草莓發繩不知何時纏在了示波器探頭上，粉色橡皮筋與示波器熒光綠的光帶糾纏成奇異的同心圓。

當競賽組委會的確認郵件抵達時，林遠正用游標卡尺測量徽章邊緣的齒距誤差。虛擬賽場的全息投影在他瞳孔深處展開，他看見自己的倒影正在拆卸某個蒸汽朋克風格的傳動裝置，而那個鍍鉻齒輪內側，赫然刻著祖父的名字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