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掌柜敲了敲童兒的書桌，“做功課去，小心明日先生打你手板。”小童吐吐舌頭，忙開始背誦：“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還有呢？”方念慈點點他的課本，“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杜夫子教的詩呢？”“爾曹身與名俱滅，不費江河萬古流。”“前兩句呢，又偷懶，把手伸出來。”“不要娘親，求求您了。”小童企圖用撒嬌蒙混過關。方念慈奪過兒子的手，拿起戒尺狠狠打下去。

小童癟著嘴，也不敢哭。他知道娘親辛苦。父親得罪了頂頭上司，被貶去滄州為吏，俸祿微薄。他讀的衡陽書院又是遠近聞名的翹楚，束脩昂貴。母親原是讀書人家的小姐，為了父親的事情四處奔走求人，卻也是無濟于事。

父親脾氣不好，經常說的就是，“世胄攝高位，英俊沉下僚。”母親聽了總是搖頭垂淚。他雖年紀小，也覺得父親不太對。但是又不敢頂撞父親。他想早點長大，就能護著母親了，為她多說幾句話也好。

當吏員也很辛苦，母親也想著能分擔點。父親卻粗暴地推開他，“女人家不要插手。帶好霑兒就行。”母親嘆了口氣，“你這個脾氣，也只有我受得了。”

后來父親被上司派去公干，一年也見不到幾面。父親雖然把九成的俸祿寄回家，也是捉襟見肘。母親只能放下面子，改名換姓，找了份工作，對外說是家里遭了難，夫君另覓新歡，只留下一垂髫小兒與自己相依為命。

如此這般，才能打敗眾多對手，得了小秦掌柜的青眼，在茶社幫幫手。“李娘子，莫急，小孩兒都這樣頑皮，慢慢教。”秦掌柜忙跑來說情。

小娃娃包了一包淚，抬起水汪汪像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看著他娘。這下方念慈也心軟了，摟過他抱在懷里，“霑兒不急了，你是好孩子，娘太急了，別怪娘。霑兒要爭氣，給爹娘爭口氣，知道嗎？娘只有你一個指望了。你若不好好讀書，娘也沒臉見你爹了。”說著說著也垂下淚來。”

“娘親別哭了，霑兒乖乖聽話，馬上就去讀書。一定考個狀元回來。”方念慈破涕為笑，“胡說什么呢，狀元那么好考嗎？你爹爹十年寒窗，積年累月的，也只是會試第三。你呀，這孩子，凈哄你娘高興。”說著點了點戴霑的鼻子。

“娘笑了娘笑了。娘笑起來真好看。”戴霑拍著手，開心看著方念慈。“好了好了，快來吃飯吧，娘倆都餓了吧。我的手藝雖然比不上我爹和莫大廚，也不算太差，不要嫌棄啊。”

方念慈行了個萬福禮，“掌柜言重了，您好心收留我們母子，允我做工，又幫霑兒進學堂通了門路，我無以為報，怎么還能——”

“李娘子莫要客氣了，這些備著招待茶社客人的，午市已經做完，放久了也不新鮮，你看娃兒讀書累了，不回家做了，吃點吧”。方念慈無奈地說道，“多謝掌柜，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