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最不騙我的,竟是一開始就要我命的人。”她對著玉墜輕笑,指尖撫過柳情刻在墜子背面的小字——那是他偷偷刻的“凝”字,筆畫間還留著初次刻刀打滑的痕跡。白滇的求婚詞里藏著算計,周蕓琴的誓言下埋著匕首,唯有柳情的惡意與心動,都燙得能灼傷人。
業火在身后漸漸熄滅,她望著天際流云,忽然明白為何柳情的偏執讓她心悸。這世上多得是打著“為你好”旗號的背叛,卻少有人像他這般,把欲望與真心都攤在陽光下,任她看個清楚。他的愛或許畸形,卻比任何人都磊落——想要她的命,便直取咽喉;想護她周全,就用內丹作盾。
“問世間情為何物...”她喃喃重復著,把玉墜緊緊按在胸口。遠處傳來修士搜尋的呼喊,她卻忽然笑出淚來。那些用溫柔織就的網曾讓她窒息,唯有這柄帶著血腥氣的刀,劈開了所有虛偽的繭房,讓她看見,這混沌世間最赤誠的心動,原來藏在最猙獰的爪牙之下。
眉凝帶著柳情的玉墜踏入落天宗時,腰間還別著那口斑駁的鐵鍋。宗門長老嫌棄她掌心的業火紋路,卻在看見她用鐵鍋翻炒藥材時,瞳孔驟縮——只見她以靈力為火,鐵鍋為爐,將龍涎草與赤鱗果炒得滋滋作響,丹砂在鍋沿凝成流轉的金珠,竟比丹房里溫養七日的成品還多三分靈性。
“這算什么煉丹術?”首座長老拂袖皺眉,卻掩不住眼底的驚詫。眉凝將炒好的“爆漿復元丹”放入玉瓶,丹體表面還冒著油花:“長老且試試,若是覺得不如傳統丹方……”話未說完,性急的三弟子已搶過丹藥吞服,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紅潤,斷骨處竟傳來輕微的愈合脆響。
落天宗的丹房從此多了口嗆人的鐵鍋。眉凝挽起袖口站在灶臺前,像模像樣地撒著“秘制調味料”——實則是按食修心得改良的淬藥手法。她發明的“鐵鍋炒丹法”講究“熱鍋冷油下藥材,急火快炒鎖精華”,當第一爐“香辣筑基丹”帶著孜然香氣出爐時,整個丹房都飄著夜市攤的煙火氣。
起初有老頑固聯名彈劾她“褻瀆丹道”,直到外門弟子在秘境中靠著她炒的“麻辣回血丹”硬抗三首妖狼,傷口結痂時還沾著辣椒面——從此求丹者踏破門檻,連掌門都悄悄遞來藥方:“小友能否……炒顆延年益壽丹?要微辣。”
眉凝站在丹房蒸騰的熱氣里,看鐵鍋中的丹藥滾成金黃的丸子。她忽然想起柳情死前那抹釋然的笑,指尖輕輕摸過玉墜。原來這世間規矩多是畫地為牢,就像煉丹不必非用紫金爐,真心也未必藏在溫柔話里。她顛了顛鐵鍋,撒下最后一把星辰砂,火光映得眼底金芒流轉——如今她既是食修,也是丹師,這口鐵鍋炒得了人間煙火,也煉得就天地大道。
落天宗的月試丹會上,周游和列國抱著膀子堵在丹房門口,鼻孔朝天:“聽說你用鐵鍋炒丹?這是把丹堂當飯鋪了?”周游甩著鑲玉的扇墜,扇面上“正統丹道”四個金字刺得眉凝瞇起眼——這二人是首座長老的親傳,向來瞧不上她的“旁門左道”。
“周師兄要是餓了,”眉凝擦著鐵鍋笑,“我可以炒顆‘醒腦丹’請你嘗嘗。”列國冷笑一聲,指尖彈出兩道靈力鞭,“少廢話,讓我們瞧瞧你的‘炒丹法’有多厲害!”鞭影如毒蛇撲來,卻見眉凝手腕翻轉,鐵鍋化作金色盾牌橫在身前,靈力鞭抽在鍋沿上竟濺出火星。
“得罪了。”眉凝舌尖抵住犬齒,鍋底突然騰起業火。周游剛祭出丹爐,就見一團裹著辣椒面的火焰砸來,辣得他涕淚橫流。列國的“凝血散”剛撒出,就被鐵鍋爆炒成齏粉,反向糊了他一臉。眉凝抄起鍋鏟如持利劍,在二人之間騰挪翻飛,鍋沿磕在周游額角,頓時腫起個帶油花的包。
“這是‘鐵鍋燉元嬰’第一式!”眉凝叱喝著將鐵鍋當流星錘輪圓,業火裹著丹砂在周游后背炸出焦黑的掌印。列國想逃,卻被她用鍋鏟勾住腰帶,整個人倒栽進藥材堆里,發髻插滿了枸杞和黨參。當值弟子趕到時,正看見周游抱著腫成豬頭的臉哀嚎,列國的門牙間還卡著半粒沒炒完的培元丹。
“丹道之爭,當以丹術論高下!”首座長老氣得胡子發抖,卻在看見眉凝呈上來的“消腫丹”時啞了聲——這枚混著蔥花的丹藥下肚,周游臉上的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連多年的黑眼圈都淡了幾分。列國摸著牙床嘟囔:“這辣味……竟比我娘做的紅燒肉還香。”
眉凝收了鐵鍋,沖二人晃了晃玉墜:“下次再挑釁,就不是炒丹,是炒人了。”夕陽穿過丹房窗欞,在她發梢鍍上金邊。周游望著她轉身時揚起的圍裙角,忽然覺得這“飯鋪老板娘”的背影,比任何丹道典籍都要威風幾分。
丹會上的硝煙還未散盡,廊下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笑。持折扇的男子踱步而來,月白廣袖掃過廊柱,扇面上“人間煙火”四字寫得肆意灑脫。眉凝擦著鍋鏟抬頭,一眼便瞥見對方耳墜在鬢角晃出的細鏈——那是女子才有的珍珠墜子。
“打得好。”男子開口,聲線清潤如泉,“用鐵鍋炒丹的瘋勁兒,倒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眉凝挑眉,見他指尖轉出顆晶瑩的糖炒栗子,外殼還沾著焦糖——顯然是站在廊下看了許久。
“穆夢佳。”男子摘了折扇,露出半張敷著薄粉的臉,眼尾丹砂痣在暮色里晃成一點紅,“落天宗外門弟子,見過眉凝師姐。”她卸了偽裝,鵝黃襦裙下露出繡著纏枝蓮的裙角,從袖中抖出個油紙包,“給師姐帶了桂花糖糕,比周師兄他們的牙還甜。”
兩人坐在丹房檐下分食糖糕時,穆夢佳忽然指著眉凝的粗布圍裙笑出梨渦:“師姐該穿些鮮亮的。”第二日她便抱來匹桃粉色紗裙,硬把眉凝推進屏風后。當金線繡的桃花順著腰線爬上鎖骨時,銅鏡里的女子眼角業火淡成金粉,襯著紗裙竟像從丹爐里開出的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