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域的霧沼彌漫著腐草氣息，眉凝的業火護盾在觸碰到紫色瘴氣時發出滋滋聲響。她貼著熔巖裂隙前行，卻在聽見孩童笑聲時驟然停步——前方的硫磺池邊，一個虎頭虎腦的世子正用邪力捏塑火蜥蜴，身旁坐著的黑袍男子，赫然是黑暗域三君之一的血河君。
“父親快看！”世子興奮地揮手，火蜥蜴突然撲向眉凝藏身的巖石。她本能地揮出業火刃，卻在觸及孩子鼻尖時硬生生轉向，只削斷了他一縷頭發。血河君抬眼望來，眉凝瞳孔驟縮——他眼中并無殺意，只有審視的平靜。
“人類修士？”血河君抬手按住要發作的世子，“為何來此？”
眉凝握緊鐵鍋碎片，純白業火在掌心明滅：“來探查黑暗域入侵的真相。”她盯著對方袖口的骨紋，那是吞噬修士的標志，卻想起方才孩子眼中的純粹笑意，“但似乎……并非全是殺戮。”
世子突然指著她腰間的星紋烙痕：“她有父親的星紋！和寧羽塵叔叔的一樣！”
血河君挑眉，指尖凝聚出一枚星紋符篆——與寧羽塵給她的窺影珠如出一轍：“看來你認識我那‘盟友’。”他揮手撤去周圍的邪力屏障，“不過無妨，我黑暗域從不以大欺小。吾兒既敗于你手，便該認栽。”
眉凝驚訝地看著他扶起踉蹌的世子，后者雖掛著淚珠，卻不服氣地瞪著她：“下次我定能贏！”血河君揉了揉兒子的頭，眼中竟有幾分驕傲：“記住，敗不可怕，怕的是不知敗因。”
這場景太過熟悉，讓眉凝想起天神圣地的長老訓誡，卻少了幾分功利，多了些純粹的教導。她忽然意識到，黑暗域并非鐵板一塊，正如圣地中也有算計與背叛。血河君腰間的骨笛雖刻滿咒文，卻纏著世子編的草繩，那抹鮮活的綠色，與她鐵鍋上的長壽面刻痕并無不同。
“人類修士，”血河君忽然開口，“可敢與吾做個交易？”他拋來一枚刻著血河紋的令牌，“憑此可自由出入霧沼。若你能查清寧羽塵的真實目的……”他瞥了眼世子，“吾兒想見見那總送他邪力糖人的叔叔。”
眉凝接過令牌，業火自動抹去上面的詛咒印記。她望著父子倆相攜離去的背影，聽見世子奶聲奶氣地問：“父親，人類都是壞人嗎？”血河君的回答被風撕碎，卻有幾個字飄進耳中：“好壞……在于選擇。”
霧沼的瘴氣忽然散去不少，露出遠處的黑暗域城池。那里的建筑雖以白骨為基，卻點綴著會發光的邪花，市井中竟有修士與邪獸和平共處的景象。眉凝摸向腰間的星紋烙痕，想起寧羽塵曾說“黑暗域的月光比圣地更真實”——原來他早已看透，正邪之分從來不是簡單的標簽，而是立場與選擇的博弈。
“桃三木，”她召喚靈獸，聲音里帶著釋然，“回圣地吧。這次……多帶些鮫人珍珠來。”
靈獸從虛空跳出，卻在看見她掌心的血河令牌時瞪大了眼：“主人這是要……”
“要證明，”她望著黑暗域上空流轉的紫色星河，“這世間除了非黑即白的執念，還有第三種可能。”業火在令牌上烙下圣地的火紋，那是她給血河君的回應——或許有朝一日，他們會在戰場上刀劍相向，但至少此刻，她愿意相信，每個選擇背后，都有其不得不然的理由。
離開霧沼時，眉凝聽見血河君在教世子吹奏骨笛，曲調竟是天神圣地的童謠。她的業火護盾與黑暗域的邪霧終于不再排斥，交融出一種奇異的淡紫色光芒。或許正如血河君所說，好壞在于選擇，而她的選擇，從來不是成為正義的傀儡，而是在混沌中，守住心底那盞名為“真相”的燈。
星空裂隙的金光穿透霧沼，照在她新得的令牌上。眉凝忽然想起蕭明毅的神眸，想起寧羽塵的星紋，想起血河君的骨笛——這些看似對立的力量，或許終將在某個契機下，織成一張超越正邪的網，網住的不是戰爭，而是真正的和平。
而她，愿意成為這張網的編織者之一。
黑暗域的骨殿內，血河君用邪力凝成上界地圖，指尖劃過天神圣地的位置：“十萬年前，這里是吾族的春耕平原。”他望向眉凝，眼中的血色紋路與星紋交織，“后來上界修士以‘凈化邪祟’為名，用禁術將吾族封入黑暗域。”
眉凝盯著地圖上逐漸浮現的上古紋路，業火在識海深處掀起漣漪——那是母親留給她的記憶碎片，竟與血河君的描述吻合。她看見年輕的母親跪在星空裂隙旁，手中捧著業火與星紋的共鳴石，周圍是正在崩塌的傳送陣。
“你以為圣主的‘守護圣地’是正義？”血河君甩袖撤去幻象，骨殿墻壁上突然映出無數畫面：上界修士掠奪黑暗域的靈礦，用邪修幼童煉制法器，將反抗者的魂魄封入圣火壇……“你們口中的‘邪祟’，不過是不愿屈從的原住民。”
眉凝的鐵鍋重重砸在地上，驚起一片骨塵。她想起赤靈在圣火祭典上的屈辱，想起寧羽塵用星紋控制他人的手段，更想起自己為了力量吞噬赤靈的過往——原來圣地的光輝之下，藏著如此不堪的真相。
“那六皇子的禁術……”她的聲音沙啞。
“不過是上界玩剩的把戲。”血河君扔來一枚儲物戒，里面裝滿了上界各大圣地的密檔，“吾族只是用你們教的手段反擊而已。”
密檔中，天神圣地的初代圣主正用黑暗域修士的精血澆灌靈田；云溪圣地的天璣長老在研究邪力傀儡術；就連看似純凈的昆西圣地，也在暗中培育吞噬修士的星紋蠱蟲。眉凝的業火不受控地燃起，將這些罪證燒成飛灰，卻燒不掉心底的震撼。
“所以寧羽塵聯姻黑暗域……”
“他比你更早就看清了真相。”血河君起身走向殿外，黑暗域的子民正在收割發光的邪麥，孩童追逐著由怨魂凝成的螢火，“吾族從不掩飾欲望，而你們……”他回頭時，眼中血色已褪，“卻用‘正義’做遮羞布，行盡惡事。”
眉凝望著骨殿外的“邪民”，看見他們用邪力救治受傷的野獸，用腐草煉制能照亮礦洞的熒光粉。一個小女孩跑過來，往她掌心塞了顆邪力凝成的糖果，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姐姐的火，像媽媽的邪花！”
業火在掌心化作一朵小花，與女孩發間的邪花一模一樣。眉凝忽然想起鮫人女王的話：“真正的強大，是允許自己脆弱。”此刻她才明白，脆弱的不是承認真相的勇氣，而是長久以來被立場綁架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