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圣地的停靈殿里,燭火在業火護盾外搖曳不定,映著三百六十具修士尸體。眉凝跪在首位的少年尸身旁,認出他是曾在焚天臺為她吶喊的弟子,右手指尖還留著未凝結的業火殘片——那是她教他的最后一個術法。
“他們才十六歲……”赤靈的聲音哽咽,鳳凰真火在眼角凝成血淚,“黑暗域說什么‘原住民’,難道屠殺孩童也是正義?”
眉凝無言以對。她想起黑暗域小女孩遞來的邪力糖果,也想起血河君展示的圣地密檔,兩種畫面在腦海中撕扯,讓她心口劇痛。殿外突然傳來爭吵聲,云溪圣地的長老正推搡著昆西修士:“都是你們引來的黑暗域!若不是寧羽塵聯姻……”
“放屁!”昆西長老甩動星紋袖袍,“天神圣地若沒偷采邪晶礦,何至于激怒三君?”
爭吵聲越來越大,眉凝望著尸身上的箭傷——那是上界修士特有的星紋弩造成的貫穿傷,與黑暗域的邪力灼傷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血河君的話:“吾族的反擊,不過是用你們的手段還給你們。”
“夠了!”她猛地起身,鐵鍋重重磕在地面,“你們以為黑暗域的入侵是偶然?看看這些傷口!”她用業火托起三具尸體,“星紋弩、圣火劍、還有昆西的蝕骨符——這些都是上界修士的兵器!”
殿內驟然寂靜。赤靈顫抖著摸向其中一具尸體的咽喉,那里果然有淡金色的星紋灼燒痕跡,正是昆西圣地的“滅魂咒”。云溪長老臉色煞白,踉蹌后退:“不可能……我們怎會殺自己人?”
“因為恐懼。”眉凝的業火掃過眾人,“恐懼真相暴露,恐懼失去民心,所以你們用黑暗域的‘邪祟’做借口,繼續掠奪資源,甚至……”她盯著昆西長老,“甚至用自己人的血,來鞏固圣地的‘正義’形象。”
昆西長老突然祭出星紋玉簡:“你血口噴人!我昆西圣地……”
“夠了!”圣主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他蒼老的面容上多了幾道邪力灼傷,“眉凝,你既知真相,為何還要回來?”
眉凝望著圣主腰間的邪晶礦袋,終于明白為何黑暗域的入侵總是能精準避開圣地核心——因為從一開始,圣主就是最大的掠奪者。業火在眼底跳動,卻在觸及少年尸身的瞬間熄滅,只剩無盡的疲憊。
“我回來,是為了做個了斷。”她取出血河君給的密檔玉簡,“這里面有所有圣地掠奪黑暗域的證據。若你們繼續推諉……”
“你要威脅我們?”云溪長老惱羞成怒,“別忘了,你也是圣地的人!”
“我是嗎?”眉凝笑了,笑聲里帶著血淚,“當你們用‘正義’之名掩蓋罪行時,當你們把無辜弟子推向戰場時,我就不再是你們的‘自己人’。”她轉向圣主,“但我仍要守護圣地的無辜者,所以——”
她單膝跪地,將玉簡呈上:“我投降黑暗域,換取圣地百姓的平安。”
赤靈驚呼出聲,圣主手中的拐杖“咔嗒”斷裂。昆西長老獰笑著揮手:“好!就讓她去做暗樁,待時機成熟……”
“不用你們動手。”眉凝打斷他,業火在掌心凝成黑暗域的血河紋,“我會以黑暗域使者的身份,監督圣地停止一切掠奪。若再讓我發現開采邪晶礦、煉制邪修傀儡……”她抬頭時,眼底已染邪力的紫,“我將親自點燃業火,焚盡所有罪證。”
停靈殿外,黑暗域的邪霧不知何時已漫過城墻。血河君的骨笛聲響徹天際,卻在看見眉凝眼底的掙扎時,罕見地放柔了曲調。她摸向少年尸身的臉頰,用業火拂去他眼角的淚痕——這是她能為圣地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她對自己信仰的最后一場救贖。
“走吧。”她站起身,邪霧自動為她讓開道路,“從今日起,天神圣地不再是‘正義’的化身,而我……”她望著掌心交織的業火與邪力,“不過是個為了止戈,甘愿背負罵名的叛徒。”
赤靈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
眉凝搖頭:“你留下,守住圣火。總有一天,圣地會需要真正的光明。”她轉身時,聽見赤靈在身后泣不成聲,也聽見圣主的嘆息里藏著的恐懼——他們都知道,這個選擇意味著舊時代的終結,而新時代的曙光,還藏在漫長的黑暗之后。
黑暗域的邪月升起,眉凝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霧中。她的業火不再純白,卻也未被邪力完全染黑,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紫,如同兩界交界處的黎明。或許糾結與痛苦永遠不會消失,但至少,她選擇了一條少些殺戮的路,哪怕這條路,要獨自走在無盡的誤解與孤獨中。
星空裂隙的金光穿透邪霧,照在她新刻的鐵鍋上。那上面不再有長壽面的刻痕,而是多了一行小字:“止戈者,不以血鑄名。”眉凝知道,真正的原諒或許永遠無法達成,但至少,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讓仇恨的循環,在她這里,暫時停下。
天神圣地的黃昏被邪霧染成紫灰色,蕭明毅的神眸金光如利劍劈開霧障,映得停靈殿外的血色業火紋章格外刺目。他按住眉凝即將祭出的鐵鍋,神眸中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狂躁:“你明明知道黑暗域的‘和平’是謊言!他們的擴張只會帶來更多殺戮!”
眉凝望著他袖口新添的劍傷——那是與黑暗域三君戰斗的痕跡,忽然想起星空裂隙處他為她療傷時的冷冽觸感。業火在掌心明明滅滅,她聽見圣主在身后咳嗽著下令:“蕭道友既然不愿投降,就別怪我們以圣地安危為重了。”
“明毅,你不懂……”她試圖解釋,卻被他拽到一旁。神眸金光掃過她眉心的邪力紫紋,他的聲音突然低沉:“我懂。你想以身為餌,滲透黑暗域尋找兩界共存的可能。但你忘了——”他指尖點在她丹田,那里業火與邪力正在激烈交鋒,“邪力會吞噬你的本心,就像當年吞噬我母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