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孔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穆清清渾身緊繃，死死盯著房門。
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慘白。
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手心滲出冷汗。
“夜……”她在心中急切呼喚。
“別出聲。”夜的聲音異常凝重，“慢慢往后退，躲到床下去。”
穆清清輕手輕腳地滑下床，匍匐著鉆進床底。
粗糙的地板摩擦著她的手臂，灰塵刺激著鼻腔，她拼命忍住打噴嚏的沖動。
“咔嗒”一聲輕響，門鎖被撬開了。
穆清清屏住呼吸，從床底的縫隙中看到房門被緩緩推開，一雙黑色靴子無聲地踏入房間。
借著月光，她能看到來人穿著一身黑袍，下擺繡著詭異的紅色紋路，像是某種符文。
“我知道你在這里，小通靈體。”
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聲音里帶著令人不適的粘膩感，像是毒蛇滑過巖石：“別躲了，乖乖出來，我不會傷害你……”
穆清清咬緊下唇，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那人開始在房間里搜尋，黑袍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先檢查了空無一人的床鋪，然后走向角落的浴桶。
“夜……”穆清清在心中絕望地呼喚，“怎么辦……”
“等他背對你時，沖出去。”夜迅速制定計劃，“我會幫你拖住他。”
黑袍人檢查完浴桶，轉向窗戶的方向。就在這瞬間，夜低喝一聲：“現在！”
穆清清猛地從床底竄出，向門口沖去。
黑袍人反應極快，幾乎在同一時間轉身：“想跑？”
他抬手一揮，一道黑光激射而出，直奔穆清清后背。
千鈞一發之際，夜控制著穆清清的身體一個側翻，險險避開。
“跑！下樓！”夜喝道。
穆清清奪門而出，跌跌撞撞地沖向樓梯。身后傳來黑袍人的冷笑：“有意思…居然還有守護靈？”
客棧走廊漆黑一片，穆清清憑著記憶摸向樓梯口。
突然，她腳下一空——樓梯不見了！
“小心！”夜及時預警，穆清清才沒一頭栽下去。
她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氣：原本應該是樓梯的地方，現在竟變成了一片漆黑的無底深淵！
“幻術。”夜迅速判斷，“閉上眼睛，相信我！”
穆清清閉上眼，在夜的指引下，毫不猶豫地向前跨出一步。
想象中的墜落沒有發生，她的腳穩穩地踩在了木質樓梯上。
“繼續！別停！”夜催促道。
穆清清閉著眼飛奔下樓，身后傳來黑袍人惱怒的咒罵聲。
當她沖到一樓大堂時，終于敢睜開眼睛。大堂里空無一人，只有一盞油燈在柜臺上幽幽燃燒。
“后門！”夜指示道。
穆清清剛跑出幾步，一道黑影突然從天花板上撲下！
黑袍人竟如蝙蝠般倒掛著攔在她面前！
“抓到你了~”他獰笑著伸手抓向穆清清的肩膀。
電光火石間，穆清清本能地抬手格擋，體內靈力自動涌向掌心——
“砰！”
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在她面前展開，黑袍人的手撞在光盾上，發出“嗤”的灼燒聲。
他痛呼一聲，縮回手，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焦黑的指尖。
“靈光盾？”黑袍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小小年紀竟能施展防御法術……”
穆清清也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竟能施展出如此完整的法術。
但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她抓住機會，繞過黑袍人，沖向通往后院的門。
“別想逃！”黑袍人怒喝一聲，袖中飛出一道黑索，如毒蛇般纏向穆清清的雙腿。
夜立刻接管了穆清清的身體，一個空翻避開黑索，同時反手射出一道白光。
黑袍人倉促閃避，還是被擦中了肩膀，頓時皮開肉綻。
“可惡的守護靈！”黑袍人捂住傷口，面目猙獰：“等我抓到她，第一個煉化你！”
穆清清趁機沖出后門，來到客棧后院。
這里堆滿了雜物和貨箱，月光被高墻擋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翻墻！”夜指示道。
穆清清摸黑找到一處矮墻，費力地爬上去。
就在她即將翻越時，黑袍人已追至后院，見狀立刻掐訣念咒，一道黑光直射而來！
“跳！”夜喝道。
穆清清縱身一躍，黑光擦著她的發梢掠過，幾縷青絲瞬間化為灰燼。
她重重摔在墻外的泥地上，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跑。
清水鎮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穆清清赤著腳在石板路上狂奔。
寒風刺骨，但她已感覺不到冷，只有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不斷向前。
“左轉。”夜指引道，“去鎮外的樹林。”
穆清清拐進一條小巷，穿過幾戶人家的后院，終于沖出鎮子，一頭扎進黑黝黝的樹林中。
她不敢停步，一直跑到雙腿發軟、肺部灼痛，才靠著一棵大樹癱坐下來。
“他…他沒追來吧？”穆清清氣喘吁吁地問，喉嚨火辣辣地疼。
夜沉默了片刻：“暫時沒有。但他有追蹤法術，遲早會找到這里。”
穆清清抱緊雙膝，全身不受控制地發抖。剛才的驚險逃亡令她氣血劇烈翻涌，現在后怕如潮水般涌來。
“那人…是誰？”她顫聲問，“為什么要抓我？”
“邪修。”夜的聲音冷峻，“專門獵捕特殊體質的人煉化。你的通靈之體對他們來說是大補之物。”
穆清清想起黑袍人手上那些詭異的符文，胃里一陣翻騰：“他…他殺了林世杰？”
“很可能。”
夜分析道：“林世杰七竅流血的死狀很像是被邪術反噬。我猜他可能是那個邪修的徒弟，因為覬覦你的通靈之體而背叛師門，結果被清理門戶。”
穆清清打了個寒顫。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卷入的麻煩遠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我們現在怎么辦？”她無助地問。
“立刻離開這里。”夜果斷道，“趁那邪修還沒追上來，盡快趕到玄靈宗。”
穆清清想起剛才施展的靈光盾，突然有了些信心：“夜，我剛才那個法術……”
“做得很好。”夜的聲音罕見地帶著贊許，“在危急關頭，你的本能反應比平時訓練強得多。通靈之體的潛力果然驚人。”
穆清清臉上微熱，夜的表揚讓她心頭涌起一絲暖意。
但緊接著，她注意到夜的聲音比平時虛弱。
“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剛才消耗很大吧？”
夜沉默了一瞬，似乎沒想到她會關心自己：“…還好。不過短時間內不能再大規模使用靈力了。”
穆清清咬了咬嘴唇。
夜為了救她而變得虛弱，這讓她內疚不已。
“休息一會兒就走。”她下定決心，“我不會再拖累你了。”
夜輕笑一聲：“突然這么有擔當了？”
穆清清鼓起臉頰：“我一直都很有擔當好嗎！”
夜沒再調侃，轉而嚴肅地說：“那個邪修不會輕易放棄。接下來我們要加倍小心，盡量走小路，避開人群。”
穆清清點點頭，站起身活動了下酸痛的四肢。
月亮已經西沉，樹林里更加黑暗了。
她摸索著向前走，時不時被樹根絆到，但咬牙堅持著。
“對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我的包袱還在客棧……”
“別想了。”夜打斷她，“回去就是自投羅網。好在銀兩我都讓你隨身帶著。”
穆清清摸了摸腰間的小布袋，確認銀兩還在，稍稍松了口氣。
至少他們不至于身無分文。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東方的天空開始泛白。
“停下。”
夜突然道：“你的腳需要處理。”
穆清清靠著一棵樹坐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血跡斑斑。
剛才逃命時太緊張，竟沒感覺到疼痛。
“前面有條小溪。”夜指引道，“去清洗一下傷口。”
溪水冰冷刺骨，穆清清咬牙將雙腳浸入水中，洗凈血跡。
夜教她用靈力簡單治療傷口，雖然不能完全愈合，但至少減輕了疼痛。
“我背包里有備用的鞋。”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不嫌棄的話，請用。”
穆清清嚇得差點跳起來，轉身一看，竟是昨天搭車的周老漢！
老人牽著一頭驢，正和藹地看著她。
“周、周伯？”穆清清結結巴巴地問，“您怎么在這里？”
“老漢一早去山里采藥。”周老漢解釋道：“遠遠看到姑娘的身影，就跟過來了。”
他擔憂地看著穆清清血跡斑斑的雙腳：“姑娘這是…遇到麻煩了？”
穆清清不知如何回答，夜在她腦海中低聲道：“他沒惡意，可以說部分實情。”
“有人…追殺我。”穆清清半真半假地說，“我不得不連夜逃出客棧。”
周老漢面色凝重：“老漢猜也是。今早聽說悅來客棧出了事，有間客房被翻得亂七八糟，掌柜的正要去報官呢。”
他嘆了口氣，從驢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雙布鞋和幾塊干凈的布：“先包扎一下吧。這鞋是我閨女的，應該合腳。”
穆清清感激地接過，小心地包扎好傷口，穿上布鞋。雖然有點大，但比光腳強多了。
“多謝周伯。”她真誠地說，“您又救了我一次。”
周老漢擺擺手：“姑娘言重了。若是不嫌棄，老漢可以送姑娘一程。這驢雖慢，總比走路強。”
穆清清猶豫地看向遠方，夜的聲音響起：“接受吧。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這片區域。”
“那就麻煩周伯了。”穆清清行了一禮，道：“我想去北邊的玄靈山……”
周老漢眉毛一揚：“玄靈山？那可是仙家地界啊！聽說山上有仙人修煉，尋常人上不去的。”
“我…我就是去找仙人的。”穆清清硬著頭皮解釋，“有要事相求。”
周老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多問，只是幫穆清清坐上驢背，輕輕拍了拍驢屁股：“走吧，老伙計。”
驢車緩緩前行，穆清清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
晨光中，樹林漸漸蘇醒，鳥鳴聲聲，仿佛昨夜的驚險只是一場噩夢。
但穆清清知道，危險遠未結束。
那個黑袍邪修還在某處虎視眈眈，而她唯一的依靠——夜，也因消耗過度而虛弱不堪。
“夜。”她在心中輕聲問，“到了玄靈宗，我們就安全了嗎？”
夜沉默了片刻，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會比現在安全。”
穆清清沒有追問。
她抬頭看向北方，那里群山連綿，云霧繚繞。
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直插云霄，氣勢非凡。
“那就是玄靈山。”周老漢順著她的目光解釋道，“傳說山頂有座仙宮，凡人看不見。”
穆清清望著那座神秘的山峰，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那里真的能給她提供庇護嗎？
夜與玄靈宗又有什么關系？
種種疑問盤旋在心頭，但眼下她能做的，只有向前。
驢車吱呀吱呀地行進在山路上，漸漸遠離了清水鎮，也遠離了那個危險的夜晚。
然而穆清清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身后的樹林深處，一雙陰冷的眼睛正透過枝葉的縫隙，死死盯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