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清抬頭,看到玄微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正關切地看著她。
“靈力透支。”玄微子診斷道,“但已經很不簡單了。短短三日就能喚出水龍虛影,不愧是通靈之體。”
穆清清虛弱地笑笑:“多謝掌門師叔夸獎。”
玄微子扶她到岸邊坐下,遞過一枚丹藥:“服下,可快速恢復靈力。”
穆清清接過丹藥,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進了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間流遍全身。穆清清長舒一口氣,眩暈感立刻減輕了許多。
“夜闌的指導果然有效。”玄微子若有所思,“當年他也是這樣,不按常理出牌,卻總能取得驚人成果。”
穆清清小心地問:“掌門師叔…能告訴我更多關于夜闌的事嗎?”
玄微子沉默了片刻:“夜闌…是我師弟,也是玄靈宗百年難遇的天才。他性格桀驁,常有驚人之舉,但心地純良,深受弟子愛戴。”
這與穆清清從其他長老那里聽來的“叛徒”形象大相徑庭。
“那為什么……”
“為什么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玄微子苦笑:“說來話長…簡而言之,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
穆清清想起夢中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是他的道侶嗎?”
玄微子略顯驚訝:“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不錯,蘇璃,他的道侶,也是他的劫數。”
“蘇璃……”穆清清輕聲重復這個美麗的名字,心中莫名泛起一絲酸澀。
“三百年前的事了。”
玄微子嘆息:“夜闌盜取玄靈鏡試圖復活蘇璃,結果…你也看到了。”
穆清清總覺得哪里不對。
如果夜闌真的如玄微子所說盜寶叛宗,為何玄微子提起他時沒有怨恨,反而充滿惋惜?
“掌門師叔。”她鼓起勇氣問,“您不恨夜闌嗎?”
玄微子的眼神變得深邃:“恨?不…我愧對他。”
這個回答讓穆清清心頭一震。
正當她想追問時,玄微子已經站起身:“好了,你已通過考驗。從今日起,可自由出入藏書閣。記住,三樓東側的‘史籍區’或許有你感興趣的記載。”
說完,他飄然離去,留下穆清清一人在湖邊沉思。
“夜。”她在心中呼喚,“玄微子掌門似乎……”
“別被表象迷惑。”夜冷冷打斷,“人心難測,尤其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狐貍。”
穆清清聽出夜話中的戒備,不再多言。
但玄微子那句“我愧對他”卻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當天下午,穆清清在柳青的陪同下來到藏書閣。
這是一座三層木樓,古色古香,散發著淡淡的墨香。一樓是各類基礎功法,二樓是進階法術,而三樓……
“三樓是宗門秘史和禁術。”柳青在樓梯口停下,“只有掌門特許才能進入。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穆清清點點頭,獨自登上三樓。
東側果然有一個“史籍區”,書架上的典籍按年代排列。
她很快找到了標有“三百年前”的那一區。
翻閱了幾卷宗門年鑒后,穆清清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關于夜闌的記載極其簡略,只提到他“因故離宗”,既沒說是叛逃,也沒提盜寶之事。
而關于“玄靈鏡”,記載更是含糊,只說“暫由掌門保管”。
“這不對勁……”穆清清小聲嘀咕,“如果夜闌真的盜寶叛宗,為何記錄如此簡略?”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一本破舊的筆記吸引了她的注意。
它被塞在最角落,封面沒有標題,只寫著一個日期——正是夜闌“離宗”的那一年!
穆清清小心翼翼地取出筆記,翻開第一頁。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跡:
“今日夜闌師弟闖禁地取鏡,玄肅率眾阻攔,重傷蘇璃……”
穆清清心頭狂跳。
這筆記似乎記錄了當時的真相!
她急切地往下翻,卻發現接下來的幾頁都被撕掉了。
最后一頁上只有半句話:
“玄鏡非玄,真相終將……”
筆記到此戛然而止。
穆清清反復檢查,確認沒有更多信息。
但這只言片語已經足夠震撼——夜闌不是“盜”鏡,而是“取”鏡?玄肅重傷了蘇璃?
“找到什么了?”夜的聲音突然響起。
穆清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
夜聽完后沉默良久,最后只說了一句:“…帶回去,慢慢研究。”
當晚,穆清清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他——夜闌——站在一座隱秘的洞府前,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蘇璃。
她胸口有一個可怕的傷口,鮮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裙。
“堅持住…我們到了……”夜闌的聲音顫抖著,“玄靈鏡能救你…一定能……”
洞府石門緩緩開啟,里面赫然是一面巨大的古鏡,鏡面如水般流動,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夜闌小心翼翼地將蘇璃放在鏡前,開始掐訣念咒。
鏡面波動越來越劇烈,一道光柱射出,籠罩了蘇璃……
就在這關鍵時刻,石門被暴力破開!
玄肅帶著一群長老沖了進來,厲喝道:“夜闌!擅動玄靈鏡乃死罪!”
“滾開!”夜闌怒吼,“蘇璃快不行了!”
“那也是她的命數!”玄肅冷笑,“身為修士,逆天而行,當有此報!”
夜闌不再廢話,揮手布下一道結界暫時阻擋眾人,繼續催動玄靈鏡。鏡光越來越強,蘇璃的傷口開始愈合……
突然,玄肅破開結界,一劍刺向夜闌后背!千鈞一發之際,蘇璃睜開眼睛,用盡最后的力氣推開夜闌。
“噗嗤!”
長劍瞬間貫穿了她的胸膛。
“不!!!”夜闌的慘叫聲響徹洞府……
穆清清猛地坐起,渾身冷汗。
夢中的悲痛如此真實,她的心臟仍在劇烈抽痛。
“夜……”她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呼喚。
回應她的只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但穆清清能感覺到,胸腔深處蟄伏的暗色能量正在翻涌沸騰,像被月光驚醒的潮汐,又似困獸絕望的沖撞。
她不再出聲,只是將冰涼的手指按在心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這樣就能隔著血肉,撫平那個正在黑暗中嗚咽的靈魂。
夜闌人靜,一縷涼風悄然潛入,攜著庭院里桂子的清芬,輕輕掠過她的面頰。
穆清清倚在雕花窗欞旁,望著案頭那盞搖曳的燭火,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她眸中跳動。
燭芯爆出個燈花,剎那間,那些盤桓多時的困惑,竟如春冰般寸寸消融。
夜闌沒有背叛任何人。
是玄肅,是那些頑固的長老,是他們害死了蘇璃。
而夜闌…他承受了三百年的罵名。
“夜。”
她輕聲說,聲音堅定:“我會幫你洗清冤屈。”
體內那股波動漸漸平息,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