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的溫度似乎隨著夜色加深而不斷下降。
穆清清蜷縮在獸皮毯子里，盯著火塘中跳動的藍色火焰出神。
夜闌坐在門邊，流云劍橫放在膝上，保持著警戒姿態。
自從寒霜離開后，他就一直這樣，仿佛隨時準備應對突襲。
“你應該休息。”穆清清輕聲道，“你的傷還沒完全好。“
夜闌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霜魂族不對勁。族長對鏡族的態度太...友好了。”
穆清清坐起身，銀色紋路在手臂上微微發亮：“你是說他在偽裝？”
“三百年前我們來北境時，霜魂族對蘇璃充滿敵意。”
夜闌的聲音壓得極低：“現在族長卻說那是‘誤會’？轉變太大了。”
穆清清想起族長用權杖觸碰她額頭時的刺骨寒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好像…對我的血脈很感興趣。”
“不止是感興趣。”夜闌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他提到‘蘇璃的計劃’時太熟悉了，就好像……”
“就好像他親身參與過一樣。”一個陌生的女聲突然接話。
穆清清驚得差點叫出聲——那聲音是從她自己嘴里發出來的，但語調、用詞完全不是她的風格！
夜闌瞬間彈起，劍尖直指她的方向，又硬生生停住。
“蘇…璃？”他的聲音顫抖。
穆清清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有人在她腦海里翻箱倒柜。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銀色紋路如活物般蠕動：“夜闌，小心族長。他當年…啊！”
一陣劇痛襲來，穆清清抱住頭栽倒在地。
那感覺就像有兩把錐子從太陽穴刺入，在腦中攪動。
夜闌沖過來扶住她，卻不知如何是好。
“清清？還是…蘇璃？”他手足無措地問。
疼痛漸漸消退，穆清清大口喘息著：“是…是我。但剛才…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驚恐地抬頭：“夜闌，蘇璃的記憶在我腦子里越來越清晰了。她剛才想警告我們什么？”
夜闌的表情凝重如鐵：“族長有問題。這點可以肯定。”
他幫穆清清坐穩：“你還記得三百年前發生了什么嗎？通過蘇璃的記憶？”
穆清清閉上眼睛，努力捕捉那些閃回的片段：“碎片…只有碎片。蘇璃站在雪原上…十二個霜魂戰士圍著她…然后冰面裂開……”
她突然抓住夜闌的手：“地下！霜魂城下面有東西！蘇璃把什么重要的東西藏在了冰窟里！”
夜闌正要追問，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兩人立刻噤聲。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披著白色斗篷的少女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
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精致的瓜子臉，冰藍色的眼睛與寒霜如出一轍。
“雪螢？”夜闌似乎認出了她。
少女點點頭，將一個冰制小瓶塞給夜闌：“藥。族長不知道我來了。”
她的聲音輕如雪花落地：“族長在召集長老會…討論明天怎么處置你們。”
穆清清心頭一緊：“明天？處置我們？什么意思？”
雪螢的眼神閃爍：“計劃變了。原本是打算等到滿月之夜，但幽冥殿的先鋒已經到了北境邊緣。族長決定…提前儀式。”
“什么儀式？”夜闌厲聲問。
“開啟通往無垠雪原的通道。”雪螢咬著下唇，“用鏡族血脈…全部的血脈。”
穆清清渾身發冷：“他們要殺我取血？”
雪螢搖頭：“更糟。族長想把你…融入霜魂之鏡。他說這樣就能永久保持通道開放。”
夜闌的劍“錚”地出鞘三寸：“果然是個陷阱！”
“哥哥不同意族長的做法。”雪螢快速說道，“但他同樣對你們沒有好感。所以派我來警告你們。”
她從斗篷里掏出一卷薄如蟬翼的冰紗：“這是隱形紗，能幫你們逃出城。東側城墻下有個廢棄的冰道，直通城外。”
夜闌接過冰紗，卻沒有立即行動：“為什么幫我們？霜魂族不是恨鏡族嗎？”
雪螢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因為三百年前…蘇璃救過我一命。那時候我還小，但記得很清楚。”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族長最近變得很奇怪。自從上個月接觸過幽冥殿的使者后，他就像變了個人。”
穆清清和夜闌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有勾結！
“我們得去地下冰窟。”穆清清突然說，“蘇璃在那里藏了什么東西，可能是對抗族長的關鍵。”
雪螢臉色一變：“不行！太危險了！冰窟入口就在族長居所下面，守衛森嚴！”
“一定有其他路。”夜闌堅持道，“雪螢，你對城里熟悉。幫幫我們。”
少女糾結地絞著手指，最終下定決心：“有…有一條古老的水道，已經廢棄多年。能通到冰窟附近。但……”
她擔憂地看著穆清清：“那里充滿了鏡族留下的禁制，只有鏡族血脈能通過。”
“那就沒問題。”穆清清展示著手臂上的銀紋，“帶路吧。”
雪螢猶豫片刻，終于點頭：“跟我來，但千萬小心。隱形紗只能持續一個時辰。”
三人悄無聲息地溜出冰室。
雪螢對霜魂城的布局了如指掌，帶著他們避開巡邏的衛兵，穿過幾條偏僻的冰廊。
整座城市仿佛沉睡的巨獸，冰晶構筑的墻壁在幽藍的微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這里。”
雪螢停在一處看似普通的冰壁前，伸手按了幾個隱蔽的凹點。冰壁無聲滑開，露出一個黑暗的通道。
“下去后一直往前走，遇到岔路選左邊。最后會看到一面刻著雙月紋的冰墻，那就是禁制起點。”
穆清清探頭看了看黑漆漆的通道，寒意撲面而來：“你不跟我們一起？”
“我得回去應付族長。”雪螢搖頭，“如果發現我不見了，他會起疑的。”
她遞給穆清清一塊發光的冰晶：“拿著這個照明。記住，天亮前必須離開霜魂城，否則……”
“我們明白。”夜闌鄭重道，“謝謝你，雪螢。”
少女最后擔憂地看了他們一眼，匆匆離去。
冰壁在她身后無聲閉合。
通道狹窄幽深，冰晶地面滑不留足。
穆清清和夜闌不得不貼著墻壁緩慢前行。
冰晶散發出的冷光勉強照亮前方幾步的路，四周寂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你覺得她可信嗎？”穆清清小聲問。
夜闌沉吟道：“寒霜兄妹是霜魂族長的侄子侄女，但顯然對族長有所懷疑。”
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雪螢提到蘇璃救過她…這可能是真的。蘇璃確實在北境待過很長時間。”
提到蘇璃，穆清清又感到一陣異樣——有什么東西在她意識深處蠢蠢欲動，像是被喚醒的記憶。
她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的路。
按照雪螢的指示，他們在每個岔路口都選擇左邊。
通道逐漸向下傾斜，溫度越來越低。
穆清清手臂上的銀紋開始自動發光，為她抵御嚴寒。
終于，一面雕刻著精美雙月紋的冰墻擋住了去路。
月光下，兩個相互纏繞的月牙圖案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從冰中躍出。
“就是這里。”穆清清伸手觸碰冰墻，“我能感覺到…某種共鳴。”
她的手指剛接觸月紋，銀光就順著紋路流淌開來。
整面冰墻瞬間變得透明，然后如水幕般向兩側分開。
“鏡族禁制只認血脈。”夜闌若有所思，“難怪霜魂族三百年來都進不去。”
墻后是一個巨大的冰窟，無數冰柱從地面延伸到穹頂，形成一片晶瑩的森林。
中央位置，十二具冰棺呈環形排列，每具棺中都封存著一名全副武裝的霜魂戰士。
“十二戰士……”穆清清倒吸一口冷氣，“就是蘇璃記憶里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