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門關閉前,棗馬帶著予象和鄭珣沖了出去,而嘶鳴的兵馬也隨后緊追不舍。
郊外,春雨晚來急,樹杪洗疏影。
中了箭的予象明顯有些體力不支,視線也逐漸模糊,身后沉重的馬蹄聲愈來愈近。
予象在鄭珣耳邊說:“這樣不行,一匹馬帶我們兩人跑不遠……”
“那你為什么不拉兩匹馬來?”
“你還怨我……我東奔西走尋你半個月,你倒是好吃好喝、心寬體胖了!”
“我……我真的長胖了?”
“鄭珣,你表哥在顓臾城等你……”予象說完,便將手中的韁繩塞到鄭珣手里。
“那你怎么辦……予象……我不會騎馬呀……”
慌張的鄭珣還未說完,予象便翻身跳下馬,一夫當關地立在泥道中央,后背的鮮血和著雨水順著劍柄汩汩落下……
鄭珣回頭才發現予象已中箭傷,但馬蹄飛濺著泥水將她快速帶走。
群馬嘶鳴地停下在予象面前,予象持劍沖上前與一眾士兵拼殺起來,刺耳的劍擊聲穿透了滂霈雨幕……
夜雨下的路面漆黑一片,鄭珣又不懂御馬,拉扯不住,被路旁樹枝掛落下來,重重地摔進路旁的樹叢里,一隊士兵并未發現她,沿路追著前方的棗馬過去……
鄭珣忍痛抱著濕滑的樹干爬起來,她擔心予象的安危,便順著泥路返回去。
此時的予象已身中數刀倒在血水里,無力動彈。
公子痝下馬過來。
“公子,此人是太子侍衛,予都將!”一旁的兵士說。
“吘……”公子痝蹲下來,說:“予都將,是太子派你來的?”
“……不是……”
“如果,我硬要安太子一個打劫朝廷納貢的罪狀呢……”
予象不想連累太子,掙扎地撿拾身旁的劍柄,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晃晃悠悠地舉劍朝公子痝劈過去,公子痝輕而易舉地閃開,予象再次無力地癱倒在了泥水里。
明顯就是在找死!
“明白了,你就是死都不會出賣太子……好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公子痝便抽出佩劍走過去:“那本公子就送你一程……”
“不要殺他……”
鄭珣從漆黑的樹影后跑過來,俯身拉著奄奄一息的予象,拭擦他滿面的血漬泥水,不禁泣聲道:“你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為什么……還要幾次救我?”
予象口吐鮮血,已是氣若游絲,卻還要調侃幾句:“……做土匪……習慣了……喜歡……搶……搶新娘……壞人好事……”
鄭珣擦了把淚水,抬頭望著公子痝,乞求道:“公子,我按你說的做,求你放了他!”
“好——”
公子痝吩咐兵士說:“將盈華帶回去……至于予都將,生死就聽天由命吧!”
……
在土地廟避雨的荀將軍一行,聽見附近的刀劍聲,便過來山頭看到眼前一幕,見公子痝一行離開后,荀將軍便命隨從下山,將昏死的予象抬進了土地廟。
他們幫予象的傷口止血時,發現了他的腰牌。
“將軍,他是太子的人!”
“吘?”
荀將軍說:“我本無心摻和諸公子之爭,但救助我越國將士也是理所應當。”
“他傷的挺重,還不知能不能救活!”
“趕快去請醫師!”
“可城門早已關閉……”
“那就進村去找!”
幾名士兵冒雨進入村莊挨家挨戶地敲門,終于請了一名白胡子巫師來到土地廟。
巫師查驗予象的傷勢,看見他右手虎口處的疤痕,驚愕道:“將軍,他……他是什么人?”
“是我越國將士,巫師能否救治?”
巫師正是當年越國王宮的相士離虛,因為他的一句預言,導致小公子豫被太子翳視讎迫害,離虛自知性命難保,便逃出都城,隱匿在山村。
巫師離虛沉思片刻,對荀將軍說:“此人猛虎傷爪,盡顯兇殘,若救他歸山,將會生靈涂炭……”
見慣了沙場慘烈的荀將軍并不為意:“身為將士誰能手不血刃,巫師還是盡力而為吧!”
離虛看著傷痕累累命懸一線的予象,也是動了惻隱之心,他從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塊褐色的琥珀套在了予象的脖子上,喃喃道:
“我害過你一次,再救你一次……希望這塊琥珀能壓制住你的狼子野心!”
……
太子府春和景明。
太子妃坐在的園中煮茶沐光。
鶯和與婢女在園子里玩耍,撿拾小石頭扔進小池里,水漬濺到了太子妃的腳面。
“她就是太子從外面帶回來的小丫頭?”太子妃問身旁的青七。
“是啊……”青七撇著嘴說:“不知道太子怎么會喜歡這么一個少調失教的野丫頭?”
太子妃呵斥道:“青七,少調失教的是你這個奴婢吧,敢妄議主人了!”
青七慌忙跪下來認錯,太子妃已然沒有之前那般和善,自從親手毒死了自己的王兄后,憂郁的眼神中便多了幾分陰寒。
這時,太子諸咎下朝回府。
鶯和連忙跑過去喊道:“太子哥哥,快來看我們做的小船……”
太子妃也走過來,說:“殿下,鶯和正是求知問學的年紀,不能這般荒度年華,殿下把她交給妾身,妾身來教她識字彈琴,學習女工。”
太子諸咎感激道:“如此甚好……鶯和,快拜謝太子妃!”
“鶯和謝太子妃!”鶯和躬身行禮。
“鶯和妹妹樣貌端正,長大做我媵女可好?”太子妃柔聲問鶯和。
“媵女……是什么?”鶯和天真地問。
“鶯和是我的義妹,公主想多了!”
太子諸咎甩袖轉身走到亭中坐下來倒茶飲。
太子妃也坐過來太子面前,說:“妾身無能取悅殿下,不知殿下中意什么樣的女子,妾身幫殿下張持,迎娶側妃入府,照顧殿下起居!”
“公主……真這么想?”太子諸咎盯著太子妃。
太子妃幫太子斟了一杯茶,說:“妾身聽王后提及,荀將軍的獨女荀慍文武雙全,待字閨中,如今,荀將軍與公子痝一同出征,過往頻繁……妾身愿替殿下去荀府提親,荀將軍便能擺正立場……”
太子諸咎不禁沮喪,自己的一腔愛慕之情,終究是錯付了。
“萇州公主……真是本太子的好妃子!”
太子諸咎說完,丟下茶碗憤然離去。
……
荀將軍府。
荀慍正在園中舞刀弄劍。
侍女黑雎跑來廊前喊道:“小姐……小姐,太子提親來了……”
荀慍連忙停下來,拭擦滿頭汗漬:“諸咎哥哥來了?”
“不是,是太子妃……”
“那個齊國棄婦?”
“太子大婚才數月就來求娶小姐,很明顯,太子不喜歡她……”
“那我也不稀罕做一個妾室!”荀慍憤憤地丟下拭汗的巾布……
“哎呀!又亂扔東西……”
黑雎跑下來園子里,撿拾起地上的汗巾,說:“小姐,這汗巾可是你自己用心繡了好久的,掉地上了就不能要了嗎?洗洗就干凈了!”
荀慍思慮片刻,說:“走,去會會那個太子妃!”
荀府廳堂。
翁主荀夫人面露難色,對前來提親的太子妃說:“臣妾替小女謝過太子妃厚愛,然,將軍出征未還,臣妾還不能為小女做主……”
荀慍昂昂自若地走進來堂前。
“慍兒,快來拜見太子妃!”荀夫人示意女兒說。
荀慍挑著下巴傲睨著太子妃,極不情愿的行了禮:“拜見太子妃!”
“荀小姐,免禮!”
“太子妃,太子若想娶我也可以,但本小姐不僅是將軍之女,母親還是王室翁主,所以,娶我必須納彩、納吉、納征、請期一樣不能少……還有,太子必須要按娶正妻規格親自來荀府迎娶我入太子府……太子妃,可能如小女所愿?”
太子妃看著眼前這個驕橫的小姐,心智簡單,舉止魯莽,并不是太子所喜,對自己構不成威脅,應允道:
“好,我替太子答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