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后院。
粉白的海棠花盛開一片,卻無半點清香。
廂房內,鄭珣的頭頂的百年海珠映著窗口的春光溫暖生輝,可還是不見她有半點回魂的跡象。
太子諸咎坐在床榻邊,看著這個凝脂若雪的美人就這么靜靜地沉睡,毫無生氣,她歷經幾番生死,或許真的對這個世間沒有了任何眷戀。
朝陳醫女端著藥湯過來,說:“太子殿下,我們已盡力了,也許鄭珣姑娘的神識找到了更好的歸宿,不愿回來!”
太子嗒焉自喪,又看了一眼鄭珣手腕上的莊姜之鐲,可能是天意將她送來了卻自己心愿的吧!
這時,緹蘭扶著顫顫巍巍的予象進來。
“予象,你這是……怎么了?”太子諸咎驚愕道。
“殿下……我沒事……鄭珣……她怎么樣了?”予象急切地問。
太子諸咎無奈地嘆息一聲。
予象趕緊過來床榻邊,輕聲呼喚:“鄭珣……鄭珣……你……怎么又想不開了……”
鄭珣的眉頭微蹙,似乎有了反應。
太子諸咎連忙傾身過去,激動的聲音顫抖:“鄭珣,你醒了嗎?”
鄭珣緩緩睜開眼,輕聲問:“這是……哪里?”
“這里是我的府上!”太子諸咎說。
予象連忙說:“鄭珣,這里是越國……越國……”
鄭珣轉頭看見予象,頓時眼眶一紅,豆大的眼珠滾落下來:“怎么還在這里?難道,我們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嗎?”
予象連忙幫她拭擦眼淚,安慰說:“別怕,鄭珣,現在太子府里沒人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了,只要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鄭珣見予象面容清瘦蒼白,哽咽道:“予象,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若連你也不在這個世間了,我活下去,還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太子諸咎看著兩人這般情真意切,頓時一陣透心涼,他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緹蘭跟出來安慰道:“殿下,鄭珣姑娘和予都將……是同鄉,所以……”
“他們倆都還未痊愈,命人好生照料!”太子諸咎叮囑說。
“是!”
……
暮色沉,雉始啼。
太子妃端著湯藥一勺一勺地喂鄭珣喝下。
鄭珣感激道:“公主,我自己來吧,太子妃金嬌玉貴,怎可紆尊降貴……”
“你這身子骨還虛著,還是我親自照料的放心……”太子妃溫婉地說。
“公主兩次救我于危難,我都不知怎么感謝你……”
“這次你要感謝太子,是他救了你!”
太子妃今時光彩照人,完全沒有當初落魄至驛館的頹唐,鄭珣也十分欣慰:“公主果然是吉人天相,嫁給太子這個仁義君子!”
“鄭珣姑娘也是福大命大……”
太子妃指著一旁忙碌地朝陳,笑道:“幸虧朝陳醫女也在瑯琊,才將你從閻羅王手里搶回來……”
“朝陳?”
鄭珣突然想起軍營里向她求救的那個女子,連忙問道:“你就是朝陳姑姑?”
“奴婢是朝陳!”
“那你認識……紅芯嗎?”
“姑娘知道紅芯在哪里嗎?”朝陳疾步過來。
“她在越軍營地,她托我轉告你去救她……”
當初紅芯為了保護公子樾與朝陳姑姑,只身引開追兵而落入虎口。
朝陳立即跪在太子妃腳下,乞求道:“懇請太子妃幫奴婢救出紅芯……”
太子妃安撫說:“朝陳姑姑救治鄭珣姑娘有功,太子殿下定會幫你尋找紅芯!”
……
又過了幾日,鄭珣也可以下床慢慢走動,予象扶著鄭珣出來園子里曬曬太陽。
“你這段時日可是瘦了不少,曬曬太陽可快速恢復元氣!”予象說。
“予象,你覺得我是瘦點好看,還是胖些好看?”
“呃——都好看!”
“有鄭珣少奶奶好看嗎?”
“她呀……”予象說:“你們……差不多……”
“那,你喜歡我嗎?”
予象似乎明白她了的心思,說:“你……不是她……”
“那你為什么三番兩次的救我?”
“這次,是太子殿下救下了你……”
鄭珣停下腳步,慍怒地盯著予象。
這時,一個婆子帶著幾名婢女過來鄭珣面前施禮,婆子說:
“姑娘,太子殿下命老奴帶來幾個婢女,姑娘挑選兩個合眼的,方便貼身侍候姑娘!”
“不用了,我很快就離開這里了……”鄭珣說。
“你要去哪?”予象連忙問。
“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你管我去哪?”鄭珣忿忿地說。
“哎呀,好好,我錯了,我不該得罪鄭珣姑娘,你還是挑一個婢女照顧你,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天天陪著你呀!”予象小心翼翼地哄著鄭珣。
“有鶯和陪著我就好……”
鄭珣仍是賭氣,對婆子說:“把她們都帶走吧!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人照顧。”
“是,姑娘!”
婆子只得帶著幾個婢女準備離開。
其中一個婢女卻突然跑過來,跪在鄭珣面前,凄聲哀求:“姑娘,求你收下奴婢吧,奴婢不想被賣到妓館去,求求你了,鄭珣姑娘……”
鄭珣看著跪在地上粗服荊釵的女子,似曾相識:“你是……盈華小姐?”
“是我!是我!”
盈華眼淚汪汪地望著鄭珣,說:“鄭珣姑娘,以前是我們做的不對,不該利用鶯和姑娘的性命來要挾你替我嫁去齊國,對不起,我們錯了,鄭珣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求姑娘收下奴婢,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侍候姑娘……”
盈華說著就伏地搗蔥似的磕頭……
鄭珣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諸咎過來,對婆子吼道:“還不把這個賤婢帶走,如此歹毒,斷不可留在姑娘身邊……”
盈華拽著鄭珣的裙角,哭求道:“求姑娘可憐可憐我,收下奴婢,奴婢不想被賣到妓館……”
兇狠的婆子粗魯地拽過盈華,連搧了她兩記響亮的耳光,罵道:“賤婢,主子仁慈,不剝你皮下惡毒心肝算手下留情了,還由得你豬卑狗臉地耍性子……”
“別打她——”
鄭珣看著眼前卑微求存的盈華,與之前溫婉端莊的小姐判若兩人,實在于心不忍。
盈華感覺自己又有了希望,跪爬到鄭珣腳下哭訴:“姑娘,逼你替我出嫁是我母親的主意,那一切都我母親安排的,我無心害姑娘的……”
太子諸咎呵斥道:“為了自保,連為你殫思極慮的母親都能推出來頂罪,哪有忠義可言……婆子,將她賣到妓館,終生不可贖身!”
“太子……”
鄭珣連忙阻止,弱弱地懇求道:“就……就把她留給我吧……”
“你想好了?”太子諸咎問。
“盈華小姐本性不壞,在我和鶯和快要渴死時,也曾給我們喂水續命,也算是有滴水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