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在奉宣殿內處理政務。
殿外。
緹蘭審視著對面的予象許久……
予象有些不自在,抬起自己的衣袖左右看看,說:“我這身衣裳是青七姑娘給我做的,你是不是眼饞了?”
“你小子還挺能招惹的!”緹蘭又支支吾吾地說:“予象……跟你……說個事!”
“何事?
“呃——殿下為了給鄭珣姑娘招魂,用向騫從公子痝手里換來了千年海珠……”
“你的意思是,我費了老大勁抓的這個主犯……就換了個球?”予象驚愕道。
“那個球……不是……那顆海珠,是為了給鄭珣姑娘招魂……”
“迷信!”予象撇撇嘴。
“可確實是那顆千年海珠……哎呀!不是這個事,你……怎么就聽不懂話呢!”緹蘭急了。
予象似有所悟,湊到緹蘭跟前,挑眉弄眼地低聲八卦起來:“你是說……殿下為了鄭珣,放棄扳倒公子痝的機會,是因為……他喜歡鄭珣!”
緹蘭拍了一把予象的頭:“你也不傻嘛!”
“那你拐彎抹角半天,有什么不能直說的,殿下喜歡鄭珣,就娶了她唄!”
緹蘭看著滿不在乎的予象,不可思議地問:“你……真這么想?”
“太子殿下能看得起她,是她的福氣,她有殿下照顧,我也就放心了!”予象說。
太子諸咎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們身后。
“你們隨我進宮一趟!”
“是,殿下!”
三人剛走不遠……
鄭珣也順著廊柱迎面過來,見到他們準備出府,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到拐角處。
太子諸咎明白鄭珣是來找予象的,吩咐說:“予象,你留下……”
太子未有片刻駐足就帶著緹蘭出了太子府。
予象走過來問:“鄭珣,怎么了?看你滿頭大汗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鄭珣盯著予象許久,說:“予象,你能不能帶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
“那三名齊國舞姬的墓地!”
……
幾人前后出了太子府。
王宮里來了幾個內侍官拜見太子妃。
“太子妃,奴婢受王后之命來接盈華姑娘進宮!”
“盈華?”太子妃疑惑起來。
“就是太子救回來的那個齊國舞姬!王后聽說那姑娘已經痊愈,所以召她進宮覲見?!?/p>
太子妃恍然大悟:“請內官稍候!”
太子妃親自去院子里找到正與鶯和玩耍的盈華。
“太子妃找奴婢有事?”盈華冷漠地問。
“盈華,王后想見你!”
“見我?”
“這是你的機會,以后,不要說姑母不幫你!”
……
瑯琊郊外的棘山上一處山清水秀的花叢土丘,鶯飛燕舞。
馬車停在山下,予象和鄭珣沿石階山路上去,山峰并不高,墳頭向著齊國的方向。
“聽說,大王為她們三人舉行了禮葬……好過賜毒酒扔進亂墳崗!”予象說。
鄭珣蹲在地上,擺上燭火祭品:“子惜、甘女、茂錦,對不起,我失約了!我們來世再做好姐妹!”
墳頭燭火搖曳,青煙無形!
鄭珣一邊上酒一邊說:“子惜原本與齊王宮的一個廷侍相好,可那個侍衛卻不肯為她向大王求情,還一路護送我們到齊國邊界……”
“連家國都守不住,如何能保護自己的女人!”予象說。
“子惜還傻傻地以為犧牲了自己,就能換來心上人的平安!可她至死都不明白,她的心上人守護的是自己的國君,是自己的前程……”
鄭珣又給她們祭了三觴酒,說:“希望你們來生能投胎到盛世國度,做個愛恨自由的女子?!?/p>
“真的有愛恨自由的國度嗎?”予象喃喃道。
“有,就在兩千多年后的承平盛世,河清海晏,人人平等……”鄭珣轉頭看著予象,說:“予象,你與那位鄭珣少奶奶也生錯了年代?!?/p>
予象漠然地環顧四周,山上東風,山下青田,那山腰隱隱生煙,兩千年后的人間煙火會與此不同嗎?
鄭珣站起身走到予象面前:“在我昏睡的那段時日,我夢里看到的都是你的模樣……我們都回不去了,你做的再多她也看不見……予象,你在太子身邊也是刀尖舔血……我們一起離開吧!在這里,無人在意我們的生死……”
“太子就很在意你!”予象說。
“他在意的不是我,他在意的只是他的太子之位,他要的,也是他自己的花前月下……而你……明知我不是鄭珣少奶奶,卻依然愿意一次次拯救我!”
予象眼神中有些許愧意:“對不起,鄭珣,我不想離開這里,即便她看不見我,我也要做到她期望中的樣子!”
“那你……為什么……數次冒死救我?”
“……”
鄭珣眼淚奪眶而出:“是因為我長得像她……你也只是把我當作她的眼睛,替她看著你功成名就?”
“也……也不全是……”
予象被鄭珣揭穿了他的小心思,只得勸道:“太子不顧一切地救下你,你嫁給太子有什么不好?”
“再好也是妾!”鄭珣吼道。
“鄭珣少奶奶她……也是古少爺的妾……”予象喃喃道。
“所以,我比不上一個卑賤的妾……”
“她在我心里高貴如蒸云,無人能及……”予象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鄭珣的眼淚凝固在臉上,被山風吹得冰涼。
予象見狀連忙道歉:“對……對不起,鄭珣……我……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哎呀!要不,你打我……”
說著就拉住鄭珣的手往自己臉上搧,鄭珣卻甩開予象的手跑開了。
“鄭珣……”
“別跟著——”
鄭珣匆匆下了山,坐上馬車走遠了。
予象只得騎著馬遠遠地跟在馬車后面進了城。
城中街道兩旁酒館、茶鋪、皮毛絲綢和燈籠器具攤面錯落有致,今日的人群比往日密集了許多。
突然,一只珠釵飛到予象面前,予象迅速探手接住,抬頭一看,荀慍小姐正趴在酒樓窗口望著他,笑道:
“果然身手敏捷,予都將,上來喝杯酒!”
“今日不便,改天請荀小姐吃酒……”
而黑雎已然下樓來,拉住了予象的馬韁,說:“予都將,看你這臉黑的……比我還黑,我們小姐有請,還不賞臉!”
予象看前方鄭珣的馬車已轉過街角往太子府方向過去,便下馬上了木樓,將手中的珠釵放在荀小姐面前。
“荀小姐,今日怎么得閑出來?”
荀慍給予象滿上酒:“今日是上巳節,我們也出來看看熱鬧……予都將也是一人出來踏青嗎?”
“是!”
“要不我們湊個伴,等下去郊外跑馬?”
“不了,太子很快回府了。”
荀慍只好作罷,問道:“哎,我問你,太子救的那個舞姬,比我美貌嗎?”
“嗯!”
黑雎在一旁嘀咕:“我就說吧,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知好色則慕少艾,食色性也,與生俱來!”予象說。
荀慍倒是一口酒倒入喉,說:“即是如此,那予都將你……覺得我怎么樣?”
“豪爽頗有林風,大器不拘小節……”
“那你……喜歡我嗎?”荀慍盯著予象問。
予象端著酒的手愣住了,月老今日是喝糊涂了吧,亂點什么鴛鴦譜?荀小姐乃將門千金,自己只是個小侍衛,這身份天差地別的。
予象故意傾身靠近荀小姐,調侃道:“荀小姐……不是想嫁給我吧?”
“行么?”
“行倒是行,不過……我家鄉還有個守廬的荊妻……”
“我可以做妾!”
予象傻了眼。
荀慍見予象終于慌了神色,忍不住呵呵笑起來:“逗你呢,我堂堂將軍府嫡女怎可做妾!”
予象才松了口氣,飲下一杯酒壓壓驚……
“所以,你必須休妻!”珣慍又是一臉正色。
予象被酒水嗆得咳嗽起來……
珣慍伸手從予象的脖子上拽下那條琥珀吊墜拿在手里,說:“我的珠釵換你這塊琥珀,算是彼此的定情信物!”
“堂堂將軍之女,怎可與民搶夫?”予象說。
“搶……也是代表我的誠意……”
珣慍仔細端詳著手里的琥珀,鄭重其事地說:“況且,之前為你換藥敷傷時,你的全身上下我都看光了,予都將不是說要報答我們的救命之恩,你就以身相報吧……我等你休妻!”
珣慍站起身對黑雎說:“黑雎,我們走……”
主仆二人剛走到門口,黑雎轉回頭對予象笑道:“吘,對了,姑爺記得把酒錢結了!”
黑雎又樂呵呵地跟著荀小姐身后絮叨:“小姐,我說上巳節出來走能行好運吧!這不就抓到個如意郎君……雖說沒有太子身份,但予都將這傷好之后的俊俏模樣與太子確實有幾分相像咧……”
予象又給自己倒了一觴酒,這報應來的也太快了,自己也被荀小姐當作了太子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