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側(cè)殿。
越王將一卷奏諫丟在太子諸咎面前,斥責道:“向奉常狀告太子刑虐他兒向騫,不僅砍斷他一只臂膀,還割他的舌頭,毒滅他神智,導致他成了癡傻廢人!”
“向騫……瘋了?”太子諸咎驚愕道:“怎么可能……”
“公子痝已派人將他送回向府,還能有假?”
太子諸咎明白了,公子痝擔心他舅父向騫再次出賣他,便將自己的舅父剪舌毒傻,此時,太子無論如何也是辯解不清的。
越王又無奈地嘆息說:“向奉常是吳國遺臣,弟子門客眾多,絕不能讓向梓重煽動他們橫生事端,太子還是親自到他府上告罪,安撫老臣……”
太子諸咎只得應承:“是,父王!”
越王才想起來問:“太子突然進宮何事?”
太子諸咎握緊了手里顓臾縣宰丘廉指控公子痝毆打縣宰、殘殺獄卒、火燒獄室的案卷,公子痝已先發(fā)制人,自己拿這些呈上去,父王也只會認定公子痝是為他舅父報仇,他與公子痝只是菜雞互啄。
“兒臣……”
這時,王后走進來,說:“大王,太子是為了盈華之事而來。”
“盈華?”越王回想起那個服毒自盡的齊國舞姬。
王后解釋說:“太子仁厚,覺得那女子可憐救下了她,今日將她送進宮來,憑大王處置!”
太子諸咎疑惑地盯著自己的母親,轉(zhuǎn)頭看見到精心打扮的盈華緩緩走上前來跪拜越王……
“起來吧!”越王說。
進宮獻藝那日,舞姬白紗蒙面,越王并未看清其面容,只記得此女子琴藝超群,才情不同流俗,也甚是欣賞。
越王看著桃李般嬌艷的盈華,說:“你就是繒國老侯爺之女盈華?”
太子諸咎忐忑不安地看著盈華。
“是,大王!”盈華肯定地回答。
太子諸咎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如今,還有何親人?”越王問。
“回大王,母親在入越途中病逝,弟弟昭琎不知所蹤!”
“這身世也是可憐,難怪會一時想不開,寡人的王宮也不是虎狼之地,為了太子的聲譽,你也不能留在太子府,畢竟太子救你一命,往后,就在宮里侍候王后吧!”
“奴婢遵命!”盈華連忙叩謝:“奴婢謝大王恩典!謝王后仁德!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王后笑道:“果然有閨秀風范,恭而有禮!”
……
太子諸咎送母親回后宮,盈華和另兩名宮婢恭敬地隨后。
王后邊走邊說:“太子,母親只有將盈華帶進宮里,你的父王才能對你放下戒心,才能留盈華一命。”
“母親,孩兒想跟盈華說兩句話。”
“好吧!”
王后帶著另兩名宮婢離開。
太子諸咎走到盈華面前,盯著那張低眉順眼的假面孔,警告道:“盈華,既然留在宮里就盡心盡力地侍候王后,若有任何不忠之舉,我絕不饒你!”
“奴婢遵命!”
盈華抬起頭來看著太子諸咎,意味深長地說:“奴婢也不會告訴王后……太子與鄭珣姑娘的……花前月下!”
這分明就是互相威脅!
太子諸咎悶聲低吼:“鄭珣姑娘善心仁義,可是兩次救你于為難。”
盈華也心有愧疚,催促道:“太子殿下還是趕快回府吧!說不定,還能追回鄭珣姑娘……”
太子諸咎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轉(zhuǎn)身出宮趕回太子府。
太子諸咎和緹蘭剛下馬入府門,就碰見予象慌慌張張地出門。
“殿下,鄭珣不見了!”予象說。
“她不是同你一起的嗎?”緹蘭急忙問。
“是,我陪她去了郊外三女墓,因為……因為她生氣了,不許我跟著她,我也是剛回來聽車夫說,她想自己走走,后來就不見了蹤影……是我太大意了……”
太子諸咎目色凌厲地盯著予象,說:“天已遲暮,趕快命人去找……”
“是!”
……
夕陽已半入郡河。
河岸邊,人們在上已節(jié)用蘭草為孩童沐浴以去除晦氣,歡樂孩童的嬉戲聲蕩漾著耀眼的光芒。
鄭珣獨自站在岸邊許久,看著這幫熬過數(shù)九寒冬的人們盡情的享受大自然的施舍,他們的快樂如此簡單!
春水反復沖刷著沙洲,似乎是故鄉(xiāng)催促的呼喚,鄭珣不自覺的抬腳往河水中走去……
“鄭珣姑娘……”
突然一只手將她一把拽了回來。
鄭珣轉(zhuǎn)頭見公子暨緊盯著她:“春水寒涼,鄭珣姑娘大病初愈,還是不要沐足!”
“我……我知道了!謝公子提醒!”鄭珣說。
公子暨看出鄭珣有輕生之意,望著河邊戲水的人群,說:“你看他們粗服糙食,既聽不到蕩滌心靈的瑤琴絲竹,也不知追求契合靈魂的神仙眷侶,他們只為自己能活著而慶幸!”
“是我欲求太多了嗎?”鄭珣喃喃道。
“我只想告訴鄭珣姑娘,你的這條命,是太子跪在王后面前求來的!”
“他不該救我……”
鄭珣望著刺目的河面說:“不然,我同子惜他們一樣,也有一塊棲身之地!”
“人生如寄耳,何處為吾廬?”公子暨勸道:“鄭珣姑娘,世上只有藤纏樹,不見藤能獨自成茵,你一個弱女子能遇到太子這棵大樹護你周全,何苦還要自怨自艾?”
“救命呀——公子溺水了……”
不遠處,一個大概三十來歲的胖女人指著河水大聲呼救,只見昏黃的河水中央有個黑色的頭頂在浮沉……
公子暨見狀連忙下水救人,可他大概也不擅水性,還未到河中央就慌亂掙扎。
周圍的人群嚇得帶著孩童上岸,望著他們無能為力。
鄭珣迅速脫掉鞋子跑下河,游到公子暨身旁,將他推回岸邊,幾個男人才將他拉上去。
鄭珣轉(zhuǎn)頭見河中央的人影早已沉沒,便一頭扎入水中,如蛟龍般潛游過去,奮力將溺水的小公子拽到近岸,公子暨和一幫男人將他拖上沙灘。
可那個大概才十一、二歲的小公子已經(jīng)渾身癱軟,沒有了呼吸。
胖女人跪在一旁抱著小公子嚎哭:“公子沒了……奴婢是活不了了……”
公子暨也焦急的拍著男孩的臉頰呼喊:“琚弟……琚弟……”
可小公子依然雙目緊閉,臉色發(fā)青,沒有了生氣。
本已疲憊不堪的鄭珣只得踉蹌地過去,推開他們,把男孩的頭轉(zhuǎn)向一側(cè),幫他按腹吐水、按壓胸口,又捏著男孩的鼻子,撥開他的嘴巴做人工呼吸……
圍觀的人群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救人的女子不僅仙姿佚貌,而且,對著小公子吹了幾口仙氣后,本已溺斃的小公子竟然悠悠地睜開眼睛,咳嗽了幾聲,大口地喘息起來。
胖女人連忙將男孩摟在懷中,沖鄭珣感激涕零:“謝謝仙子救了我們公子,謝謝仙子……”
精疲力竭的鄭珣氣喘吁吁地說不出話,只是輕輕地擺擺手。
公子暨將渾身濕漉漉的鄭珣攙扶起來,說:“鄭珣姑娘,我?guī)闳Q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