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宮側殿。
太子諸咎匆匆趕來,見一眾人神色凝重,越王更是陰沉著臉。
太子諸咎連忙拜禮:“父王……”
“太子真是好喜慶啊,穿著一身喜服來見寡人!”越王大怒。
一旁的王后連忙示意,太子諸咎立即脫掉外衫,露出一身白色衣袍,驚慌地跪在大王面前:“父王,實在是傳令太急,兒臣未能及時更換……”
“寡人還沒死呢,太子便一身白孝跪在寡人面前……”
剛歷經生死劫的越王,此刻著實不能冷靜。
太子諸咎左右摸不著頭腦,只得跪在地上等候父王訓斥。
越王身邊的內侍官辜炎喊道:“帶上來——”
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小侍被五花大綁的押過來,按在地上。
“小侯爺?”太子諸咎疑惑地看著小侍。
“太子認識他?”越王問。
“他是繒國的小侯爺昭琎,已被貶為奴,為何……在此?”
“寡人也正要問問太子,這個小奴為何在你大喜之日,你母親派遣后宮少人之際,來刺殺寡人!”
“父王遇刺?”
太子諸咎緊張地問:“父王有無受傷?”
王后連忙說:“無礙,幸虧盈華替大王擋了一刀!”
“盈華?”
太子諸咎轉頭看著小侯爺昭琎,問道:“盈華……不是你姐姐么?”
“這個叛國奴婢,為仇敵擋刀,怎能算是侯府族人?”小侯爺憤憤地說。
“是誰派你來刺殺我父王的?”太子諸咎也怒不可遏。
“是本侯爺我要殺越王,報我繒國滅國之仇!”
這時,醫官來報:“大王,盈華受了皮外傷,并無大礙!”
越王走到太子面前,冷言道:“盈華是太子送進宮的,你們演的好一出苦肉大戲?。 ?/p>
太子諸咎立即伏地叩首:“父王,兒臣豈能罔顧顧復之恩,謀害父王,請父王明鑒!”
越王又看向一旁的王后,眥目道:“還有你!”
王后趕緊跪下來:“臣妾跟隨大王二十余年,大王便是臣妾的依靠,對夫君絕無二心!”
“你兒子大了,如今又有荀大將軍這座靠山,你們……也太著急了!”越王咆哮起來。
這也不能怪越王翳多疑!他的父王朱勾便是弒父奪位,自己在太子時期也一直被自己的父王猜忌,如今,他已然弓影浮杯,對誰也不信任。
內官來報:“大王,查到了,此人昭琎,是前段時間,向奉常送進宮來做小侍的?!?/p>
“速去把向奉常……請進宮!”越王吩咐道。
“喏——”
很快,白胡子向梓重慌慌張張地進殿,跪在地上叩拜越王。
“向奉常,看看這個小侍,可是你府上的人?”
向梓重抬頭看著鼻青臉腫的昭琎,說:“回大王,他算是我府上的,不知這孩子做錯了何事?”
“他……刺殺寡人!”
“啊?”
向梓重驚惶地伏地叩首:“下官識人不明,請大王責罰!”
越王看著一把年紀的向梓重向來穩重,他若想謀殺君王,豈會親自送刺客入宮。
“向奉常,你可了解這孩子的底細?”越王問。
“回大王,數月前,公子痝派這孩子送吾兒向騫回瑯琊,他當時瘸腿不便,我便命人醫治好他的腿,下官見他聰穎伶俐,人也體面,便送他進宮侍候。”
“公子痝?”
“是!”
越王看向昭琎:“你是公子痝的人?”
昭琎亢氣地撇過頭,但也不否認。
越王終于冷靜下來,這次刺殺若是成功,太子便是弒君之罪,公子痝便可名正言順地舉兵清剿;倘若失敗,所有矛頭也都指向太子,得利的依舊是公子痝!
越王憤怒地掀掉案幾上的竹簡、柱燈……
眾人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等候發落。
“來人——”
廷侍上前聽令。
“傳令廣鄫君速回瑯琊!”
“喏——”
……
太子諸咎出宮已是傍晚。
太子和緹蘭駕馬追著霞光回到太子府。
予象連忙迎上來:“殿下,鄭夫人已接回府中?!?/p>
“嗯!”
太子諸咎面若寒霜,冷冷地應了一聲,徑直往鄭夫人的院子走去。
予象疑惑地問緹蘭:“大王召殿下進宮所為何事?殿下何以這般惱怒!”
“那個昭琎小侯爺竟然進宮刺殺大王!”
“什么?”
予象思慮片刻,憤然道:“向梓重這個老狐貍!”
“你是說……是向奉常!”
予象點點頭:“他為報他兒向騫之仇,便挑起大王父子、兄弟的對立猜忌,不行……我得將此事跟殿下析明……”
“哎哎——”
緹蘭一把拽住予象,說:“急什么,今日可是殿下的洞房花燭,有話明日再說?!?/p>
……
太子諸咎走進燭影搖曳的婚房。
鄭珣曲膝擱臂地抖著腿,扮著鄉野村姑的粗俗舉止盯著太子諸咎走過來。
太子諸咎見狀也不介意,坐到過來審視著鄭珣。
“太子是不是又要問我是誰?”鄭珣說。
婢女送飧食進來,擺在案幾上,又斟滿酒觴。
“你們都出去!”
太子諸咎命令房里隨侍的婢女都出去后,盯著鄭珣,說:“你說說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仙子,天外之女!”
“那天女下凡所為何事?”
“呃——我是來渡劫的!”鄭珣又鄭重地說:“不過,天女是不可與凡人成親的,所以,我們不可有夫妻之實!”
太子諸咎輕笑一聲。
“你不信嗎?”鄭珣又故作神秘:“我能知道你們將來的命運?”
“噢,說說看!”
“你的三個兄弟將會被豫王叔害死……”
王室中根本就沒有名豫的王叔!
太子諸咎只道她在胡說,端起酒觴一口喝下,正顏厲色道:“不論你是誰,如今已是我的夫人,便不可再隨意出我府門,四處招搖撞騙?!?/p>
“招搖撞騙?我……我從未害人……”鄭珣又喃喃道:“不過這天地之大,我和鶯和也確實找不到比太子府更好的去處。”
太子諸咎的神色也變的溫柔:“只要你肯留下來,我便真心待你,你不是也說……隨遇而安!”
鄭珣嘆息說:“如何能安?王室夫妻相疑、骨肉手足相殘,哪有什么情意可言!”
今日王宮混亂的一幕又浮現在太子的腦海,父王遇刺首先便疑心自己和母親,而兄長公子痝更是陰狠毒辣,為得王位,絲毫不顧父子手足之情。
情意,在權欲面前顯得那么稀薄寡淡!
太子諸咎接連飲下幾觴酒,已然有些熏醉。
鄭珣也看出太子心情不佳,說:“太子,我為你彈一首曲子,以解憂愁吧!”
鄭珣起身走到箏前坐下來撫琴……
太子諸咎聽到舒緩的曲調,心境頓覺安然,他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借著酒意坐到鄭珣身邊,湊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知道嗎?我好多次夢到過你為我撫琴……”
太子諸咎的話剛落音,就靠在鄭珣的肩頭醉山頹倒了。
鄭珣停下手,扶住了這個可憐的太子,他也將死于欲望之禍,可惜了這個岸芷汀蘭的君子,鄭珣扯過衣袖擦掉他嘴角的酒漬,然后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
予象連忙走過來。
“太子喝醉了,你扶他回去休息吧……”鄭珣說。
太子諸咎卻突然從鄭珣身后走過來:“我沒醉,自己能走!”
說著便頭也不回地踏出門去。
鄭珣不禁抿嘴輕笑,看起來矩步方行的太子比自己還能裝!